季庭洲的憤然離席,不僅讓溫苒納悶,許知成也一臉困惑,少爺今天也太過分了,太太如此溫柔以待,他竟然對她大小聲?
許知成腦子里不合時宜的涌上四個字--恃寵而驕。
他膽戰心驚的偷瞄了溫苒一眼,硬著頭皮解圍:“少爺今天難得早回家,我之前還以為是好事,可現在看來,只怕是遇到難題了,少爺從來溫潤儒雅的,很少失態,太太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少爺計較?!?br />
許知成邊說邊觀察溫苒的表情,見她沉默,心里頓時有些沒底。
正打算繼續安撫,卻聽她說:“我去看看他?!?br />
許知成先是一怔,隨即忙不迭點頭:“誒誒,那敢情好?!?br />
倒不是溫苒想故意討好,她只是不想閉門造車的胡思亂想。
男主這性格實在有些捉摸不透,不管他不是好事嗎,不求他感動的涕淚橫流,但至少也不是這種反應啊?
之前還他錢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而今大有變本加厲的趨勢,照這種情況,她還怎么開展以后的“賢妻”工作了。
溫苒做事向來秉持一個態度--絕對不做無用功。
她必須摸清他的需求,才能做好這個“賢妻”。
季庭洲回房換了家居服,徑直去到書房,把公司里沒處理完的工作重新拿起來,結果卻怎么都無法集中精神。
腦海里反復飄蕩著溫苒認真問他,是不是想離婚的畫面。
他越想越覺得委屈,要結婚的也是她,要離婚的還是她,遇到溫苒以后,他就喪失了自主權,跟個玩具似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可惡!
他如今都這么順從了,她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既然已經結婚,難道不該好好過下去嗎?
離婚是誰家孩子名字,喊一喊就能答應了?
真是豈有此理!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季庭洲以為是管家來送咖啡,一改頹喪之姿,挺直身板正襟危坐。
“進來。”
隨著這聲冷肅的命令,溫苒端著銀耳羹推門而入。
季庭洲頭也沒抬的處理著手頭的工作,直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在他辦公桌上晃了一下,隨著碗碟的輕微響動,季庭洲心底掠過一絲隱秘的竊喜。
當他抬眸看向溫苒時,立馬又端出了自己的冰山霸總臉,垂眸看著文件,漫不經心道:“如果是為了離婚的事,你最好立馬離開?!?br />
溫苒被他這得寸進尺的小脾氣激怒了,沒好氣道:“季庭洲,離婚這個字眼一直都是你在說,我從沒提過,到底是誰想離?”
季庭洲翻閱文件的動作一頓,好像還真是,艸,草率了!
“那又怎樣,你要是沒這心思,我會感覺到?”季庭洲索性不要臉的擺爛了。
溫苒直接氣笑:“你要真會讀心,怎么不去神盾局領一個差事除暴安良,窩在凌越不覺得屈才嗎?”
季庭洲:“······”她諷刺我!
見他被懟得一臉不是一臉,溫苒呼出一口濁氣,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平靜道:“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想跟你談談?!?br />
季庭洲猛然看向她,眼里帶著“我就知道沒好事”的憤然。
于是溫苒又耐心的補了一句:“不是離婚,也不是分居!”
溫苒看到季庭洲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雖然隱秘,但她就是覺察到了。
這么看來,剛才他只是鬧情緒,不是真想離婚。
既然目標一致,那就好辦了。
季庭洲放下資料,往椅背上一靠,冷聲道:“你想說什么?”
溫苒直奔主題:“我剛說的不是氣話,更不是想試探你的反應,我是真的決定不再過問你的任何事,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br />
季庭洲不動聲色的攥緊手掌,壓著波濤洶涌的猜忌,追問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不愛了?厭倦了?
溫苒徐徐道:“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的不安建立在對你的管控和壓制上,總覺得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可我忘了,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獨立人格和思想的自然人,我的管束其實是在折斷你的翅膀,讓你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季庭洲在心底小聲咕噥,倒也沒這么嚴重。
“沒人喜歡被監視的感覺,更沒人喜歡自己朝夕相處的另一半是個充滿控制欲的變態,你出差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從我們認識到結婚,你好像一直都生活在我的陰影之下,本以為你的順從會讓我安心,結果卻是助長了我的囂張氣焰,讓我更變本加厲的壓榨你,甚至24小時監視你的動向,壓的你喘不過氣來?!?br />
季庭洲默默在心里抹血淚,她原來都知道,他的感覺她都懂!
瞥見季庭洲眼里的動容,溫苒同情道:“謝謝你季庭洲,你的順從在某一個瞬間的確給了我(前身)極大的安全感?!?br />
季庭洲在心里回答:沒關系,都是為了家庭和睦罷了。
然而溫苒接下來的話,讓他的感動蕩然無存。
她說:“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安全感也是需要夫妻雙方共同建立的,它的前提必須是在互不干擾,互不約束,平等而自由的基礎上,所以我才做出不再過問你的決定?!?br />
季庭洲向她投來一道不解的眼神:“就是說,你從今天起都不再需要我的行程了?”
溫苒認真點頭:“不止是行程,你的應酬,商業伙伴資料,身邊出現的異性,我都不會過問半句,我想給你足夠的自由,我想試著做一個好太太,把我們的婚姻經營好,不讓爺爺擔心?!?br />
季庭洲心道:別啊,變來變去的不麻煩嗎,我都習慣了。
“至于我們之間最缺的感情,這個是不能勉強的,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甚至有點厭惡我,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存了私心的,我想先改變自己,讓你重新認識我,至于你最后會不會因此而動心,我并不抱太大希望,如果實在不行,那到時候再分開,大家心里也不會耿耿于懷,努力過,才沒有遺憾不是嗎?”
溫苒說完,眼神直白的看向他。
她倒不是要博好感,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賢妻”人設有據可依,讓這份發生在“溫苒”身上的大轉變,更順理成章一些。
她要干脆利落的把自己的立場表明,徹底斬斷他想離婚的念頭,安心做個混吃等死的咸妻。
季庭洲在她直白的眼神里晃了下神,心底倏然閃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喜歡”這個字眼,他還真沒深究過。
一直以來他對愛情就沒有任何向往,作為家族繼承人,出生那一刻就背負著振興家業的使命,兒女情長從不在他的考慮范圍。
他只覺得成家立業是件順理成章的事,不管對象是誰似乎都一樣。
對于爺爺的安排,他從未想過反駁,哪怕覺察到溫苒是個控制狂,也沒有太大波瀾。
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是做任務,只需要在特定的時間,達到某個目的就行。
可隨著久而久之的相處,他除了習慣家里多了個人以外,似乎也習慣了被家族以外的人在意的感覺。
雖然這樣的管控偶爾會窒息,但至少這份在意和任何利益無關,只是單純的在乎著他。
溫苒此刻的話,似乎挑破了他一直都沒正視過的一件事--他對她的順從,到底基于什么?
是喜歡嗎?
從來都是她在強烈的在意著他,用各種極端的行為強調她對他的占有,她的這些舉動也是因為喜歡嗎?
可如果是喜歡,那為什么現在忽然要改變,是不喜歡了嗎?
還是說,她一直在努力的付出,而他卻遲遲沒有反饋,所以她累了,不想再在他身上付出半點精力了?
他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也不知道厭倦了是不是就連管束也不想要了?
季庭洲此時心亂如麻,一個疑惑在心底不斷發芽,不過短短一瞬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戳著他的心窩子,讓他喘不過氣。
溫苒并沒指望他回答,所以他的沉默并未讓她在意,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晚安。”溫苒巧笑嫣然,利落的起身離開。
季庭洲在她開門時忽然叫住她。
溫苒回頭靜靜的等待下文,眼底的詢問帶著一絲清亮的微茫。
季庭洲看著她從容的樣子,堵在喉嚨里的“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迅速被咽了下去。
他說:“晚安?!?br />
溫苒有點納悶,但也沒深究,笑著“嗯”了一聲。
門關上那一刻,季庭洲訥訥的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腦袋,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不管遇到什么變故,季庭洲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最優的解決辦法。
可在感情這件事上,他弱得像只初入職場的菜鳥,手足無措。
明明一句話就能了結自己的胡思亂想,他愣是死死的扼住了求知欲,生怕那個答案打破他習以為常的生活。
這一點也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