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琪回首看了一眼暖暖,暖暖很快就明白了甄琪的意思。</br> 然后暖暖站起身來,來到柜臺位置,悄聲詢問最近哪里有當鋪。</br> 一行人中,唯獨暖暖最為了解甄琪的心意,哪怕是一個眼神,暖暖都能清晰的體會出來甄琪的深意。</br> 這是多年以來,暖暖養成的一種習慣。</br> 餐桌上,酒菜很快上齊備,就連素來貪吃的白隱粼見了滿桌子的菜,這時也不敢輕易動筷了。</br> 一個劍客,把自己視若性命的鐵劍當了,然后只為回請請甄琪一伙兒人吃一頓飯,說明這位黑衣劍客絕對是個講究人。</br> 可甄琪卻忽然后悔之前請這名黑衣劍客吃飯了,黑衣劍客為了回請自己,典當了自己心愛的寶劍,這代價未免有點太大了。</br> 黑衣劍客見甄琪一行人都靜靜的坐著,也沒有人敢動筷子,忙伸手示意各位道:</br> “各位,請!酒菜雖然寒酸,但也代表在下一片心意。”</br> 甄琪問黑衣劍客道:</br> “你的劍當了多少錢?”</br> “二兩銀子,不過也足夠請各位在這里吃一頓飯了。”</br> 在這種山野客棧,甄琪一行五個人吃一頓飯也要不了一兩銀子。</br> 黑衣劍客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說話語氣卻一直很恭敬禮貌。</br> “我只不過是個富貴閑人罷了,請人吃飯不過是順手之勞。”甄琪自嘲的苦笑道:“你又何必這么破費?”</br> “規矩,就是規矩,和這些無關。”</br> 甄琪欣賞的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道:</br> “我們既然同程,為何拒絕一車同行?”</br> 黑衣劍客略一沉吟,道:</br> “我們不會同程的,也不可能同程!”</br> 甄琪好奇道:</br> “為什么說不可能同程?”</br> 黑衣劍客抬頭審視了一遍甄琪一行人。</br> 首先是甄琪,身穿披風,腰挎長刀,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身份顯赫。</br> 其次是官渡,單從他的眼神和氣度就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身手不錯而且忠心耿耿的護衛。</br> 再次是白隱粼,頭上兩個龍角,這對普通人來說,的確不可思議。</br> 然后是唐寶妝,圓圓的臉蛋,肌膚白皙,明顯是一個大家閨秀。</br> 這樣一行人,應該就是出來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br> “因為我要去報仇的,所以,我們不可能同程。”黑衣劍客徐徐說道。</br> “報仇?!”甄琪和官渡異口同聲的道。</br> 黑衣劍客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后就不再說什么了。</br> 甄琪拿過酒壺和酒杯,分別斟滿了酒,舉杯道:</br> “報仇這么壯烈的事,應該喝酒壯行才是。”</br> 黑衣劍客看著眼前斟滿了的酒杯,猶豫了片刻,還是端了起來,和甄琪一同一飲而盡。</br> 一杯酒下肚,黑衣劍客面若寒霜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下來,抱拳道:</br> “在下曹諸,今日有幸見過幾位。”</br> 甄琪也抱拳回禮道:“在下甄琪。”</br> 官渡也抱拳回禮道:“在下官渡。”</br> 就在這一刻,官渡終于明白了甄琪之前說過的一句話,眼前坐著的,果然是個有故事的人。</br> 甄琪對白隱粼和唐寶妝道:</br> “這位曹先生請客,你們就放心的吃吧。”</br> 唐寶妝和白隱粼原本正對曹諸充滿了戒備之心,聽甄琪如此說,這才開始動筷。</br> 然后甄琪再次斟酒,一邊斟酒一邊感慨道:</br> “有酒,有故事,看來今天收獲不錯。”</br> 甄琪和曹諸的第二杯酒下肚,曹諸才徐徐的說道:</br> “她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很亮,仿佛眼睛里顆星星一般......”</br> “不!她的眼睛比星星還要亮,還要有神,無比靈動,可就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卻連同她的五口家人,一起被害了。”</br> “她和她的家人為什么會被害?”甄琪問道。</br> “因為......”就在這一刻,曹諸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絲悲傷:“我在她家借宿了一晚。”</br> “原來你只是借宿一晚,你并不認識她和她的家人?”</br> 曹諸黯然點頭:</br> “我原是取義劍派的叛徒,我叛出師門后,取義劍派眾師兄弟前來奉命追殺我,就在路上,我曾借宿在這個小姑娘家,她的家人見我手提長劍,像是個壯士,所以就款待了我......”</br> “第二天我起身繼續逃亡,卻不料這戶人家因為收留了我,而滿門遭受屠戮......”</br> 曹諸講述的波瀾不驚,可甄琪卻聽的心驚膽顫,取義劍派,可是魏國第一大武林門派,門派中高手不計其數,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派,曾和燕國的神劍門南北齊名。</br> “就因為收留了你一晚,就遭到滿門被殺,這的確太過分了!”</br> “所以,我要替他們報仇!”曹諸再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同時眼神里也露出一股決絕之色。</br> “可取義劍派是魏國第一大門派,高手眾多,你怎么能報的了仇?”</br> 曹諸淡淡的冷笑了一聲,道:</br> “請問甄公子,何為知命?何為知命境?”</br> “所謂知命,就是知天命,”說到這里甄琪忽然又搖頭道:“但我不是這么認為的,因為天命不可知,所謂知命境,就是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br> “說得好,說的真好!”曹諸由衷的贊嘆道:“所以我只知道一件事!”</br> “什么事?”</br> “我只知道為那小女孩一家人報仇,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br> 甄琪回首對官渡道:</br> “之前我就說,此人必定是一名壯士,今日視之,果真不假!”</br> 官渡神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問曹諸道:</br> “以你一人之力,單挑一個門派,你有幾分勝算?”</br> 曹諸搖頭苦笑道:</br> “事情只有去做了才知道,為什么要在沒有做之前就開始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與其這樣,還報什么仇?!”</br> 正說話間,暖暖回到了客棧,手里還拎著那把贖回來的鐵劍。</br> 暖暖將鐵劍放在了曹諸面前,然后又回到甄琪身邊坐下。</br> “我送你的,既然一起喝了酒,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送你一把劍,助你復仇,不過分吧?”甄琪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