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隕落之時,在輪回玉玦中留下了三縷氣息,造化至尊與造化之主兩人因她的死而陷入了瘋狂,最終造化之主搶到了她留下的生死印,而造化至尊則在世間尋找了很久,才找到在戰(zhàn)場中遺落的輪回玉玦,發(fā)現(xiàn)了道侶留在上面的三縷精氣。
道侶之死無可挽回,輪回覆滅無法重立,造化至尊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世界中生出的一縷混沌之氣所凝結(jié)出的道種與羲和的一縷精魂融合,催生了一個小嬰兒,算是圓了心中的妄念。再將兩縷精魂,一縷封在了天仙墓的羲和雕像中,帶著她的一段記憶為日后尋找輪回傳承者做準(zhǔn)備,另一縷則封印在了那枚琥珀中,只等這最后決戰(zhàn)之日時要奪回生死印。
造化之主所凝結(jié)出的小金人留在神界,天生就是神之子,地位尊崇。而造化之尊的道種與羲和精氣所凝成的小嬰兒,卻被他送到了輪回完整的一處世界,去做了個普通人。
造化至尊看著自己的半身,說道:“所以我說你若是愛阿和,就應(yīng)該知道她在想什么。到了我們這個層次,她與你我都不同,她將執(zhí)掌天地視作責(zé)任,她在悲天憫人之時,心中真正想要的卻是過一些平凡人的生活。她說過,若我們有孩兒,她便只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順?biāo)扉L大,不入這紛爭太多的仙途。”
造化之主神色一變再變,他的長發(fā)披散,臉上掛著血痕,愈合速度已經(jīng)跟不上在劍鋒下受傷的速度。
造化至尊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兩人俱是這般狼狽又疲憊。
造化之主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人,戰(zhàn)中難得有這樣平靜交談的時刻,他問道:“然后呢?”
造化至尊露出回憶神色,輕聲道:“然后?然后我便將他送去了下界。”
小小嬰兒雖然身載天地之間的至高規(guī)則執(zhí)掌者的道種,神魂中又有輪回之主的最后一縷精氣,然而因為他的母親希望他當(dāng)個凡人,平平安安,所以他的靈犀也被封住了,就是一個尋常的小嬰兒。他在下界一戶人家里平安長大,讀書,考取功名,成為一方父母官,然后死去,又重進(jìn)了那完整小世界的輪回,再轉(zhuǎn)生成人,就這樣順應(yīng)他母親的愿望,平平安安的度過了很多世。
造化至尊在這神界一面尋找著適合繼任輪回之主之位的人,一面跟造化之主明爭暗斗,沒有事的時候唯一的消遣便是開了玄光之術(shù)去看自己的孩子。神界一天,下界就不知過去多少年,他偶爾想起看一眼,那孩子都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不知多少世的輪回,又變成了不同的人。造化至尊看著他,覺得這樣也好,完全符合了道侶的期盼,能夠讓他嘗盡人生百味,最后又平平安安地進(jìn)入輪回。
造化之主聽著,意識到果然他的孩子跟自己凝聚出的孩子過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的造物從一降生起,就是天之驕子,在神界,因為他的父親是造化之主,自己的實力又非常高,所以便活得肆無忌憚,在三界恣意縱橫。這絕不是羲和喜歡看到的樣子,她在還未封神之前,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在這里已經(jīng)輸給了對手,然而無所謂,他從一開始就是個輸家。他只是一個分魂,只不過因為他不甘于死亡,他也想要有獨立的人生,也想獨占自己喜歡的人,所以才一路相爭,渡過了封神劫,真正跟本尊變成了兩個人,爭到最后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他聽著這個孩子的故事,像一個最好的聽眾,適時地問道:“后來呢?”
造化至尊道:“后來?后來又不知過了多少世,他轉(zhuǎn)世成了一個官家的幼子,他的父親是那一朝的宰相。只是親王起兵謀反,奪了帝位,他父親不認(rèn)新主,所以被新帝派人連夜斬殺。我就在神界看著,這塵世間的生死,根本沒有人能把握,我也沒有想過要去救他。那些官兵圍著府邸,將所有的人都?xì)⒐饬耍@剛滿月的孩子還在襁褓里熟睡。我?guī)缀跤幸唤z動搖,雖然我說過生死有命,絕不會去干涉,但就在我準(zhǔn)備出手之前,已經(jīng)有人出現(xiàn)在了這里,隨手定住了那些官兵,然后將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抱走了,帶他入了山門。”
聽到此處,造化之祖也終于猜到了后面的故事,他的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開口道:“來的是修道之人,他把這孩子抱回了玄天劍門。”
造化至尊點頭,算是認(rèn)可了他的猜測,說道:“我只希望他做個凡人,能夠永遠(yuǎn)不入仙途,然而世事難料,他終究還是要踏上此道。我說過我不會干涉,所以我就看著他被抱走,成了玄天劍門的弟子。當(dāng)日抱走他的人就是長青子,養(yǎng)大他的則是丹塵,他在門中四歲入道,十歲筑基,很快就長成了驚才絕艷的劍修——”
他看向造化之主,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嘲弄,說道:“最后因你而死。”
聽到這里,造化之主總算知曉為什么會連生死印也出了差錯。為什么她會將崇云認(rèn)作是羲和的傳承者,為什么自己的兒子會殺了他,然后還不知道自己殺錯了人,因為崇云的神魂里本來就帶著一份羲和的印記,他本來就是造化至尊的道種與羲和的氣息融合而生的生靈。
造化至尊停下了話語,他想到自己真正初見崇云之時他會一心追逐大道,或許正是因為前面無數(shù)世被壓抑得太過,又在萬丈紅塵中體驗過太多,所以今生他只想要成就大道,與紅塵再無糾葛。
誰知,這世間又來了楚逍。
造化之主看他神色,慢慢地開口道:“如今煉化生死印的那小子,才是你找來的阿和真正的傳人。”
造化之尊從回憶中抽身,看向了他,點頭道:“是的。我知道此界之中沒有人可以勝任這個位置,輪回之主怎能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控制?所以我等,等了億萬年,直到等來了這個異數(shù)。本來當(dāng)你出手之時,便是讓你殺了他也無所謂,因為他能控制自己的生死,終究還會來到瑯?gòu)痔欤瑏韰⒓舆@場封神宴。只是由安穩(wěn)現(xiàn)世來的人,如何能夠長成悲天憫人心懷天地的輪回之主?所以我設(shè)下了整個局,有你配合,將計就計。”
造化之主沒有想到,他算無遺策,將自己的所有反應(yīng)都算在了這個計劃里,他說道:“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有輪回玉玦在手,自然是可以將他們送去輪回,可你為何讓他成了天魔?”
這樣四舍五入一算,他的兒子殺了崇云,等于是兄弟殘殺;自己派兒子過去殺了他,等于是殺了親子,真是想起來都感到一陣荒唐。
造化至尊說道:“魔神向來偏向于你。我從億萬年前開始為今天謀劃,若是到今日魔神陣營不站在我這邊,或是偏向于你,那么我的計劃就很可能會出錯,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fā)生。你既弄死了長青子,我便讓他轉(zhuǎn)世成為天魔,你又對阿和的傳承者出手,我便讓你兒子殺死了崇云,然后讓他也轉(zhuǎn)世成為天魔。”
讓他們二人進(jìn)入到魔神陣營中,不過是為了整個計劃滴水不漏。造化之主看了他半晌,發(fā)出了低低的笑聲,說道:“你真是無情,真是機關(guān)算盡,我倆果然不同。”
造化至尊道:“你一直說我們不是同一個人,我一開始從不這樣認(rèn)為,直到后來我才清楚的意識到,你我確實不是同一個人。你想要活下來,想要獨立,這無可厚非——”他說著一掌擊來,印在正失魂落魄的造化之主肩上,將他擊飛出去。
而在他胸口也多了一把冰刃,冰霜在他胸口蔓延,傷口滲出血液來。造化至尊用力一逼,那冰刃便穿透了他的身體,向著遠(yuǎn)處飛去,釘在一顆星辰之上,將它射得粉碎。
兩人爭斗至此,盡皆負(fù)傷,都是億萬年中從未有過的狼狽。造化至尊看著他,抬手抹去了唇邊的血液,然后周身元氣涌動,身上傷勢自動愈合:“但是你萬萬不該殺了阿和!”
造化之主停住身形,卻沒有像他一樣修復(fù)自己身上的傷口,披頭散發(fā),身上傷口累累,形狀十分可怖。他說道:“我是不該殺她,但是我有什么辦法?我愛她!你我本是同樣的人,她卻愛你比愛我更多,她站在你那一邊,想要我們兩個變回一個人。在她心中,是你我更重要,還是這天地更重要?”
他停頓了片刻,才說下去:“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一點。我本以為你我都成了這造化級別的強者,這天地間唯二的至尊再也消滅不了對方,她便會接受現(xiàn)實,最終會在你我之間選擇一個,那樣的話我還有信心可以爭贏你。結(jié)果呢?天地間只該有一個規(guī)則執(zhí)掌者!你我之?dāng)?shù)為二,便是不平穩(wěn)!她不愿天地存有這樣的變數(shù),又無法讓你我變回一體,更無法做出選擇,就打算讓你我都活下來,她代你我去死!你是不是至今都還看不清楚她的苦心,至今都還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出現(xiàn)在你我的戰(zhàn)局中,最終被我失手殺死?!”
造化至尊看著他看著自己這發(fā)瘋半身,兩人明明有著同樣面孔,但是從思想到性格卻都完全不一樣。最后只聽造化之主的語氣低落下去,說道:“剛剛在生死印中,我見了她的最后一面。她將自己的最后三縷精魂都藏在了輪回玉玦中,若不是我在生死印中留下了印記,她的傳承者攻不破,我連她最后一面都見不著。她告訴我,她之所以死,不是因為她選擇了這天地,而是因為她選擇了你我!她也不是那樣無私,她也有私心,所以她無法選擇,也無法制止你我相爭,最后才將自己逼上那樣的絕境。”
他看著造化至尊的神色,嗤笑了起來:“你說是我殺了阿和,將一切責(zé)任都推到我身上,實際上呢?她是被你我一起逼死的!若是你愛她比生命更重,為何你不愿意去死?你我之間只要死一個人,剩下的那個都可以將對方的力量重新融合,重新復(fù)歸一體,也就不用她來做選擇。你若是真的愛她比你的道更重——不,你若是真的比我愛她,為何當(dāng)日你不愿放棄生命,為她去死?”
造化至尊聞言臉色鐵青,當(dāng)真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的粉飾太平都在這短短幾句話中被揭了起來,露出底下經(jīng)過了億萬年都沒有恢復(fù)的丑陋瘡口。他們是共犯,同樣是殺死心愛之人的人,誰也沒有比誰更無辜。
造化之主看著他,臉上露出了憐憫的笑容:“你看,我們雖是不同的兩個個體,但終究曾經(jīng)是同一個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在想什么。比起愛他,你更愛你自己,更愛這天道,更愛你手中的權(quán)力。否則,你要是能如同你兒子愛他的道侶那般,將阿和看得比自己的道還重,你我當(dāng)初如何會練不成這功法?”
造化之主說完,卻是發(fā)出一陣笑聲,身形在原地一閃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造化至尊神色一變,猜到他想做什么,向著瑯?gòu)痔鞗_去。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