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做了手術能痊愈嗎？”
“這個說不準的，具體要看患者的身體情況。有的做了手術能夠痊愈，但有的做了手術活了四五年，十年，都不一定。”
醫生扶了扶鏡框，接著說：“她還有家里人嗎？這種時候，需要通知她家里人過來，最好是過來，能過來就過來。”
周斯也聽出了醫生話里潛在的意思，凡是手術都有風險，要是手術失敗了，她的家里人還能跟她見最后一面。
周斯也說道：“她沒有其他家里人，既然做手術，那就只能成功，不可以失敗。”
可這醫生是不能的擔保的。
字，周斯也簽了，但他沒有在唐穗跟前出現，他需要時間消化，他怎么都想不通，唐穗怎么就生病了，原來，她之前咳血都是因為生病了，她沒有撒謊，她真的生病了，原來她的哭訴都是真的，她說她快死了，也都是真的。
周斯也頹然坐在車里，死死壓著太陽穴，他仿佛看到了唐穗面如死灰的臉，以及跪在雨中滿是絕望的求他，那些畫面全部都在頃刻之間灌入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明明是酷暑盛夏，車里并沒有開空調，他卻起了一身的冷汗，身體宛如墜入冰窖。
他到處找出了一盒煙來，抽出一根點燃狠狠抽了一口，拿煙的手指在輕微顫抖哦哦，他仰起頭往后仰，心頭跳動得厲害，一時之間，他嗓子啞得發干發疼，胸口被什么狠狠壓著，根本喘不過氣來。
——“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努力，我打了好多次催卵針，又吃藥，就是為了懷孕，我好喜歡小孩子……”
——“你就當是，給我一個念想吧，圓我的夢吧，你也可以認為我不要臉，是我不對，可是你答應過我的，好不好？”
——“你要恨那就恨我一個人，不要傷害唐赫，好不好？”
——“周斯也，你沒有心，你沒有心的……”
周斯也閉上眼睛就是她充滿絕望的目光以及凄厲的哭聲，她被他關了三四天，不給她吃的喝的，他還斷水斷電，她是怎么度過那幾天的，是不是充滿絕望，是不是恨死他了？
忽然胸口那塊空洞越來越大了，他抓著胸口的衣服，將昂貴純手工定制的襯衫抓得皺巴巴的，那股強烈又前所未有慌張的空洞即將將他吞噬，在這瞬間他有了強烈的預感，他似乎真的要失去唐穗了。
明明他恨她的才是，他恨她手段殘忍害死了他的雙親，還害死了陳姨，她要死了，他應該高興才是，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會這么慌亂不安？
……
周四的下午，唐穗的手術終于敲定下來了，醫生進來說了最后的注意事項。
唐穗卻不抱任何希望，可在陸為真面前，她不敢表露出來，還對陸為真笑笑，說：“我想看看他。”
看看她的兒子長什么樣子，他出生這么久，她還沒見過他是什么樣子。
陸為真說：“我忘記拍照了，早知道應該先拍照，不過不著急了，等你做完手術，就能看到他了，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手術了，你再忍忍。”
“好。”唐穗臉上的笑容很平靜，跟沒有波瀾的湖面一樣，潛藏在湖面底下的確實未知的兇險。
他們倆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不管是什么手術，尤其是癌癥這種手術，有大出血、麻醉風險以及各種不能預估亦或者存在機率的風險，最重要的還有腫瘤不能切除，亦或者就算手術成功了，以后的生活里要是復發……
陸為真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口氣，不敢繼續想下去。
這些風險，醫生都有特地跟他解釋過的。
而且就算成功切除了病變組織，那術后并發癥以及她能活幾年，這都是要看她自己的體質的。
陸為真忍不住咬著牙根，暗自使勁，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好了，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儲存體力，還有硬仗要打。”
唐穗點點頭，她住院這幾天，人仿佛瘦了一圈，瘦脫象了，明明才經歷一個大手術，現在又要做手術，陸為真很心疼她，真的心疼得要命。
很快到唐穗就被一干醫護人員推進了手術室里，陸為真只能止步手術室外，手術室門關閉之前，她聽到了陸為真的聲音，說：“穗穗，你不要怕，我一直在。”
很快唐穗就被打了麻藥，她帶著笑容漸漸失去了意識，開始了這場生死較量。
陸為真坐不住，他走來走去，焦急萬分，只有唐穗看不見的時候，他的情緒才真實流露出回來，臉上似乎寫滿了無助不安，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像今天一樣煎熬。
似乎他也跟著一腳踏進了地獄。
他頻繁的抬手看手腕上的手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和身體，仿佛分離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看到了來電顯示，他二話不說接通了電話，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冷漠起來，并沒有開口說話。
打電話來的是周斯也，他問道：“她……她的手術開始了？”
“用不著你關心。”既然他都簽字了，那就沒他什么事了。
“她是我老婆。”
“已經不是了。”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跟她還沒離婚，你沒有機會，你也用不著趁虛而入，我跟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你可以走了，剩下來的事我來處理。”
周斯也嗓音低沉沉的，面無表情說著這番話，說話間，他走出了電梯，來到了手術室門外，他也看到了站在手術室門外等著的陸為真。
陸為真收回手機，回頭看他，這次他再也無法按捺情緒，揮起拳頭就朝周斯也的臉而去，“你還有臉來！你這混蛋！”
還沒夠到周斯也，就被他靈敏躲開了，這一拳，陸為真打空，險些沒站住，下一秒就響起周斯也略帶嘲諷的聲音：“你以為同樣的招數我還會讓你得逞？”
“你有什么臉來，滾，我不會再把她讓給你了，你不配！”陸為真憤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