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路不明的李依依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賀樓當時正跟皇帝在別院溜達。
賀樓從小就做了太子伴讀,兩人一起長大,關系十分好,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三年前皇帝退位,太子登基,這位好兄弟登基后大婚,娶了心愛多年的女子,兩人琴瑟和鳴,去年剛得了小皇子,可算嘗到了結婚的甜頭,從那個時候起就一直給賀樓催婚。
賀樓能怎么辦?
好兄弟是皇帝,催婚他也只能聽著唄。
小皇子年幼,衛承祚舍不得抱出來炫耀,可賀樓是外臣,進不了內宮。
好兄弟看不見朕的乖皇兒怎么行?
于是衛承祚想出一個主意,帶著皇后和小皇子,叫上賀樓,挑個天氣好的日子,咱們皇莊別院見。
小皇子生得玉雪可愛,養得更好,白嫩嫩一個小團子,剛滿一歲,能含糊的叫父皇母后,勉強能扶著人走兩步,稍微逗一逗就咯咯笑個不停,上午被他爹玩兒了好一會兒,不到中午就睡了。
小皇子午休,皇后午休,皇帝不累,他不休,衛承祚拉著賀樓在花園里散步,其實是變相炫耀加催婚。
“你看,小皇子可愛吧,朕的皇后是不是也特別漂亮?”
小孩子這個年紀正是可愛的時候,眼睛溜圓,笑起來露出兩個米粒大小的小牙,天生一張笑臉。
只是小孩可愛歸可愛,也沒到為了有個孩子就要娶媳婦的程度,賀樓裝傻,
“小皇子天真可愛,至于皇后娘娘,是您的妻子,外臣不敢妄議。”
不敢妄議個鬼,合著當時陪朕天天出宮偷看人家的不是你?
賀樓絕不承認,皇帝私會,他放風罷了,怎么叫偷看呢。
衛承祚唉聲嘆氣,
“可憐賀大人一把年紀了,還不能含飴弄孫,享享天倫之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這個不孝子?!?br/>
賀樓才不吃他這套,
“臣的父親三年前弘德帝退位時就上表求去了,是陛下不給批,不然臣的父親早跟弘德帝一起去行宮享清福了。”
賀樓的父親賀尚書,當年也是弘德帝的伴讀,一輩子任職戶部,替弘德帝管錢,是真心腹。
這么好的國庫總管,那當然不能放走,誰不想把好兄弟發展成心腹,奈何賀樓不開竅,非要去翰林院修書。
衛承祚想起這個就生氣,
“你還好意思提,要不是你頂不上去,別人我不放心,我至于攔著你爹致仕?”
這事兒不能多想,衛承祚越想就越想和賀樓吵架,修書著述有什么好,讀書人說出去是好聽,又清高又有學問,可天下那么多讀書人,不差你賀樓一個,朕的好兄弟,缺了你可不行。
五年前點的探花,到今年就升了半級,還是個從六品,要是入六部,朕怎么也得給你個郎中當當,那可是正五品,怎么就看不上了?
打??!不能再想了!
今天的主要任務不是這個,先擱下不提也罷,賀樓比他小半歲,今年也二十五了,小皇子都會跑了,賀樓還是光桿一個。
衛承祚今天鐵了心要給他說一門親事,
“算了,我不和你說這個,說了你又有一堆大道理。”
好兄弟老大不小,活了二十五年沒體會過愛情的甜美,這像話嗎?
“你自己說,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我給你做主,今天非把你的親事定下來不可?!?br/>
賀樓十分無奈,他不成婚純粹是因為沒見到合眼緣的姑娘,誰不想琴瑟和鳴,美人在側,但是萬一兩人性格不合,搞不好了要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這種事可不興干。
“等到時機合適,我自然就會成親了,陛下不必為我擔憂?!?br/>
又來了又來了,皇上給他做媒的癮又犯了。
“等等等,你總說等,左相家的閨女等你等得都成老姑娘了,徐將軍的女兒等不住了年前嫁了人,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時候?”
衛承祚感覺就是個榆木腦袋也該開竅了,愛情誒,天天回府有溫柔漂亮的小妻子迎上來,這不好嗎?
吵嘴打架都是情趣,看看他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幸福啊。
“你不用擔心姑娘家是高門權貴,朕覺得你們聯姻會勢力坐大,朕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衛承祚對賀樓還是挺放心的,兩代伴讀,賀卿一家子的忠誠都不必懷疑。
甚至可以說,賀樓就是娶邊境蠻族的公主,衛承祚都得感謝他為君分憂。
衛承祚說得口干舌燥,自覺這輩子的苦口婆心都交付出去了,這木頭腦袋還是一副無欲無求,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呆子書生模樣。
這些年看著賀樓平等的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看起來只想和文章做一輩子夫妻,衛承祚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你不會是有什么隱疾吧?”
賀樓:“……”
謝謝,沒有。
衛承祚聲音顫抖,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沒有兄弟,一直把賀樓當親弟弟看,
“……你不要諱疾忌醫,跟我說,我盡力為你尋找天下名醫。”
賀樓忍無可忍,
“陛下,臣的身體很好,不用勞煩,就是沒看上,您別管了?!?br/>
原來身體沒問題啊,那就好,身體沒問題那其他的都能再商量,衛承祚不死心,
“京城這么多姑娘,就一個也沒有?”
賀樓擲地有聲,想靠著強硬的態度,打消太過操心的好兄弟做媒的念頭,
“沒有!”
打消是不可能打消的,沒想到反而激起了衛承祚的逆反心理,
“賀子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找個什么樣的?天上的仙女嗎!”
“不管怎么辦,要不然你今天就給我一個答復,要不然我明天就安排全京城的適齡少女去你府上相親!”
賀樓被他搞得不勝其煩,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
“行!就是要仙女,你去給我找啊,找到了我就娶!明天就娶!”
衛承祚聲如洪鐘,賀樓也毫不相讓,對著喊完了,氣氛一時尷尬,靜得仿佛誰先呼一口氣就輸了。
衛承祚當然給他找不來仙女,賀樓也不是那種非要癩/蛤/蟆吃天鵝肉的意思,兩人不敢視線相交,只能看著旁邊滿地亂瞟。
這一看不要緊,衛承祚看著花園里的樹,這棵樹怎么跟別的不一樣…
——它在動啊!
衛承祚正對著花園里最大的一棵樹,為著方便巡邏檢查,修剪的枝葉稀疏,絕對藏不下一個人。
今天天氣好,一點風也沒有,可是樹葉卻無風自動,唰唰搖晃了起來。
顧不得尷尬的氣氛,衛承祚把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賀樓轉過去,兩人正好親眼看見什么東西從樹上掉了下來。
好像…是個女人?
天上的仙女當然是不可能輕易下凡的,穿過來的李依依卻憑空出現在了樹上。
掉下來了?
“不是,子儀——她掉下來了!”
衛承祚聲音恍惚,
“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
賀樓剛被衛承祚轉過去就正好看見一個人掉下來,嚇了一跳。
衛承祚腦子轉得奇快,
“那你剛才答應我的還算不算數,她掉下來了!”
那…也勉強算天上的仙女?
“……”
如果不是賀樓親眼所見,他一定覺得這又是衛承祚搞出來的陰謀。
都這個時候了,他不想想自己的安危,還想著給他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