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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榮是個文弱書生，才華橫溢卻手無縛雞之力，文可傲立朝堂，武，卻不值一提。</br>
唐曉對三哥頷首一笑，看向他緊緊挽在身邊的三皇妃，三皇妃出身高貴世族，又被夫君當寶貝寵著，對出身寒微卻暫時得志的太子沒有太多敬畏，不過礙于禮數，對眼前的太子微微屈膝，鞠了個敷衍的小禮，便當做打發了去。</br>
穆榮有些汗顏，對自己的五弟抱拳俯首，一切盡在不言中。</br>
三皇妃直起身，見太子和穆郡主來給自己賀壽，卻又都是兩手空空，犟氣上來有些不快活，扯了扯夫君的衣袖，嗔怒道：“殿下，那邊還有許多禮物沒有去瞧…臣妾看到現在，禮物雖多，卻也沒幾個得心意的東西，您看那個紅錦盒好看，臣妾瞧了好一陣，您猜，錦盒里會是什么？”</br>
——“這盒子是哪處送來的？”穆榮見那紅錦盒很是精致顯眼，召來宮人低問。</br>
“是…”宮人撓了撓頭面露難色，“今天人來人往太多，奴才也不記得…”</br>
“看了不就知道了。”三皇妃盈盈轉身，還故意看了眼呆萌的穆玲瓏，梢眼眉間帶著掩不住的得意，“總會有些有心人送到臣妾的心上。”</br>
三皇妃捧起紅錦盒，拂開金絲繡孔雀的曳地長裙，“殿下，還挺沉，不知道是什么好東西…”</br>
穆榮柔情的看著心愛的妻子，示意她打開就是。三皇妃瞪著大眼親手揭開盒蓋，一聲尖銳慘烈的驚叫劃過建章宮…愣了一愣直直暈厥倒地，后腦勺甩在青石板上，血濺當場。</br>
紅錦盒跌落在地，里面掉出一只被開膛破肚的白兔…鮮血淋漓。</br>
穆玲瓏平時咋咋呼呼沒心沒肺，可畢竟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家，死兔子落入眼底，也是驚呼出聲，轉身想逃，腿肚子一軟跌進了唐曉的懷里。</br>
唐曉順勢懷抱住她，眼前斗轉星移…軟玉入懷，他再也看不見什么。</br>
鑼鼓喧囂聲戛然而止，穆榮高喊著愛妃的名字疾步沖了過去，“太醫，宣太醫！快，快…”</br>
三皇妃身下已經蘊起一汪血泊，雙目渙散沒了神采，僵僵吁出一聲“殿下…”，腦袋一歪沒了氣息。</br>
——“她…她是死了嗎…”穆玲瓏帶著驚恐的哭腔，“三皇妃…是死了么…”</br>
唐曉掌心輕撫著她發抖的脊背，把她的頭按進了自己的懷里，“別看，我帶你走。”</br>
建章宮亂作一團，唐曉抱緊穆玲瓏避開人群，就要走出的那一刻，唐曉忽然轉身又看了眼地上那只慘死的白兔，白兔紅目怒睜，看者無不心驚…</br>
——是誰…是誰給三皇子夫婦送來這只驚悚慘死的白兔…</br>
身后傳來穆榮悲慟的嚎哭聲，唐曉驟起眉頭，把懷里的穆玲瓏摟的更緊了些。</br>
岳陽城，舊宅</br>
——“三皇妃暴斃！？”穆陵驚愕發聲。</br>
不光是穆陵吃驚，莫牙也半張著嘴，他記得自己出宮的時候，建章宮那頭還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怎么還沒入夜唱起大戲，喜事就變成了喪事…</br>
——這劇情，扭轉的也忒快。看來這皇宮才是最大的戲臺子吶。</br>
程渲點頭，“出司天監時才得到的消息，聽說…不知道什么人給三皇妃送去一只慘死的兔子，三皇妃驚恐暈厥，一頭栽在石板地上…救不活了…”</br>
穆陵和三哥夫婦交情不深，確切的說，他一貫是被哥哥們冷落的不得寵弟弟，但驚聞建章宮慘事，穆陵也是有些唏噓，“三哥情深，身子又弱，妻子在自己眼前忽然慘死，三哥…怕也是廢人一個了…”</br>
程渲應道：“五哥說的不錯，三殿下文弱，建章宮隔三差五就有太醫過去診脈，也多虧身邊有個得心意的妻子，三殿下才寬慰些。妻子暴斃…三殿下他…”</br>
——“是誰…會去算計建章宮…”穆陵蹙眉苦思，“三哥文才非凡，性子軟弱，能擋誰的路…御誕雙生，龍骨男盡…我們兄弟都還活著，難道…當真卦術神秘，不可估量…我不信，我不信…”</br>
莫牙最煩這些個神神叨叨，就算枕邊的程渲是個神算子，他也從沒真的信過這些歪門邪道，見穆陵神色異樣里帶著恐懼，莫牙不屑道：“封建迷信害死人，騙的就是你們這些。你三哥會擋誰的路？不是老四，就是老五…老五在這里，那就是…唐瘸子唄。”</br>
穆陵灼看莫牙，眼睛頓住回憶起什么，喃喃道：“聽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父皇立我做太子前，找我說了些話。程渲你知道的，父皇從沒有真的喜歡過我們母子，他立我做太子，不過是想讓我去替剩下了兩位哥哥探路…他害怕再失去其余的兒子，但我的命，在他看來，始終是比其他哥哥微賤…”</br>
程渲有些悵然，道：“皇上此舉，應該是這個意思。唐曉上林苑平安回來，司天監都說兇卦已破。皇上目的達成…該是…對太子的人選生了悔意…他，想改立儲君。”</br>
——“不錯。”穆陵果決道，“以我對父皇的了解，他性子優柔，看重血統，篤信卦術…他可以用我，卻不會讓我真的做皇帝。我們兄弟是他的夢魘，他活著的一天，就不會真心疼惜我。如果我猜的不錯…父皇一定是告訴唐曉，讓他讓出太子之位，成全他的哥哥…”</br>
——“唐曉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太子之位他怎么舍得拱手讓出，他志不止在皇族，而是…”</br>
——“志在天下。”——“志在天下。”</br>
穆陵和莫牙異口同聲，倆人話才說出，相視微微一笑，莫牙露出一口潔白皓齒，朝程渲身邊挪了挪。</br>
“真是唐曉做的？”程渲疑聲道，“他再心狠，畢竟是才進宮不久，他也敢？而且還是三皇妃的生辰…這樣巧妙的謀劃…唐曉初入深宮，只靠自己一人是絕對成不了事的。”</br>
“這個計策實在是高明。”穆陵嘆道，“直接對三哥動手，太難，也會給自己惹來后頭接踵的麻煩…對皇妃下手…不但容易許多，也…會讓人以為是三皇妃驕縱跋扈給自己惹來的仇家…目標并不是三哥…”</br>
莫牙托著腮幫子想著什么，黑眼睛眨也不眨思考的很是投入。穆陵知道莫牙心思縝密，可以突發奇招說出許多旁人想不到的地方解開玄機。穆陵收住話音不去打擾莫牙，靜靜等著莫牙的發聲。</br>
這樣的計策…莫牙俊美的臉上布滿疑云，怎么好像…在哪里聽過。</br>
——賢王府，不錯，就是賢王府。</br>
莫牙長睫覆目，薄唇緩緩張開，“我在賢王府時，聽賢王說起過——皇長子喜歡馴馬，秋日狩獵非要騎西域新進貢的玉逍遙，玉逍遙性子暴烈，馬失前蹄墜馬重傷…不治身亡…是這樣么？”</br>
穆陵點頭應和，“他說的不錯，大哥自認是齊國馴馬第一高手，沒有他馴服不了的烈馬，玉逍遙是賢王指名要西域進貢來的，賢王得了玉逍遙，聲稱此馬性子巨烈，無人能馴，大哥馴馬成癡，怎么會輕易錯過這個機會？秋日狩獵，要求賢王把玉逍遙帶來給自己試試，賢王幾番推脫，大哥…卻執意把馬要了去…”</br>
——“賢王倒是很懂人心，越是不給，皇長子就越想要，你說這馬暴虐可怕，他還就非要馴服不可了…”莫牙隱約有些懼意，“你這位皇叔，真的很厲害。”</br>
“還有二哥。”穆陵又道，“二哥縱情好色，自己宮里有些姿色的婢女都被他寵幸過。那時德妃總抱怨自己宮里的婢女慵懶蠢笨，在賢王府里看中幾個得力的丫鬟，賢王就做了個順水人情把幾人送給了德妃。”</br>
——“這幾個丫鬟，一定生的挺美。”莫牙笑了聲。</br>
穆陵繼續道：“不論美丑，風情手段一定是有些的，沒幾天就被二哥討了去自己宮里，不過二哥四處留情是常事，連父皇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身邊多了幾個寵婢，真的沒有人在意…”</br>
“但他還是死在了美人榻上…”莫牙敲了敲桌子，“兩位皇子殞命，看似是兇卦的天意使然，其實…暗藏人為之禍。”</br>
——“我從沒真的信過什么兇卦。”穆陵雙目驟亮，“兩個哥哥殞命，我只當是意外之禍…聽你這么一說，看來，不是天意，更不是意外，是**。”</br>
“就是**。”莫牙肯定道，“事實再明顯不過，而且，幾樁慘禍，都和賢王有扯不清的關系。你這位賢皇叔，□□吶。”</br>
——“賢王算計其他皇子，唯獨挺五哥你一人。”程渲有些疑惑，“五哥，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會這樣？”</br>
穆陵竭力回憶著多年和這位皇叔的種種，無解道：“我自小和賢王不算親近，母妃深居簡出，和親王權臣也沒有往來…但賢王對我不少褒獎，母妃倒是偶爾會念起他的賢名，其他…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是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待我這樣。”</br>
——“絕不會只是一個賢字。”莫牙低語，“不管他是什么目的，總算他不是和你為敵。說了半天心好累，太醫院當值了一天，還和兩個棒槌共事…希望你母妃早點知會大家，攆走唐曉扶持你上位，我和程渲也算是大功告成，就可以遠走高飛過快活日子。”</br>
——“母妃…”穆陵低喃，“宮中忽然又出了這樣的大事，希望母妃記得她答應過我的…”</br>
時候不早，莫牙和程渲摸著黑往客棧去了。穆陵遙望宮門方向，不禁又摸向腰間的短劍，他還記得對母親的許諾——留唐曉一條生路。</br>
非常時刻，必用權宜之計，穆陵雖然答應了母親，但對唐曉的恨意永遠都不會抹去。海水翻滾著他劇痛的身體，穆陵告訴自己，要是能保住性命，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唐曉碎尸萬段。</br>
——放過他…穆陵松下握劍的手，夜風陣陣，穆陵又站立了會兒，轉身回去里屋。</br>
岳陽，皇宮。</br>
景福宮</br>
——“殿下明天還要出宮？”周玥兒有些不理解，“建章宮出了這樣的事，咱們雖然和那邊也沒什么交情，但…那畢竟是您的皇嫂，尸骨未寒，您就和母妃出宮去？傳到別人耳朵里…該說你們母子薄情吧…”</br>
唐曉不喜歡周玥兒，但周玥兒剛剛這句話卻是說到了他的心上。蕭妃是個懂事的人，宮中驚/變，人心惶惶，她在宮里待了許多年，應該知道什么不該做。哪怕已經和自己說好，和迦葉寺的師太定下日子，也該暫且緩下才對。</br>
但唐曉等到戌時，還是沒有等來母妃那邊的消息。沒有消息就是照著最初的商定——明天午時，一同去迦葉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