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太陽已經很熱烈了,高一教學樓外樹木蔥郁,時時聽見蟬聲鳴叫。
明明就要放暑假了,老班還是在啰嗦,因為高一這次放假后等開學來就分好科要各奔東西了,高一1班的同學們都有些焦躁,平時他們都是普通班難以仰望的尖子生,但到底還是孩子,想玩的心抑制不住。
周紅喝了一口水,看著同學們大部分都不耐煩了,也就楚安樂依舊坐的筆挺,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不過她通常表情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不經默嘆“怪不得成績這么好,做事情就很穩當。”目光一轉看到做到教室最后面,頭像小雞啄米一般點向桌面的嬌小女生,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宣布放學后留下幾個班干干活,其他同學歡呼雀躍的離開了,說真的,如果不是潮平高中每年會給干得好的班干部獎狀,恐怕沒什么人想當,班干部的活瑣碎不說,夾在同學和老師之間還里外不是人呢。
楚依依看著手中被林見塞過來的掃把有點傻眼,她只是一個課代表啊!就算她兼任物理和化學兩科的課代表,但是不算可以留下來打掃的班干吧。
林見把她拉到一邊嚼耳朵“誰讓你剛剛都快要睡著了,最后一次了,還不給周紅留點面子。而且楚安樂只是個數學課代表,人家還自愿留下來打掃衛生,愛護班級呢。”楚依依嘟起嘴巴,“好吧。”她是天生的嘟嘟唇,唇瓣飽滿,色澤紅潤,雖然長相偏艷麗,但眼睛又圓又大,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非常有嬌憨味。
其他人歸心似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快速的打掃,然后跑著回家。楚依依還在漫不經心的掃地,林見催了兩回了“掃快點兒,我們等會兒去二號門那玩。”楚依依頭也不抬“太陽這么毒,我才不去,你自己去玩吧。”林見吐槽“平時放假也是這樣的,不磨到最后一秒不出教室門,你還真是喜歡待在學校里。”
林見只得和其他同學一起結伴去玩,慢慢地,教室里就剩下楚安樂和楚依依兩個人了。
楚依依打掃這么慢,也不是為了要和楚安樂待在一塊兒,她知道楚安樂打掃的這么慢應該是有話想和她說,但她們有將近兩年沒怎么說過話,說來奇怪,朋友之間鬧過矛盾的,過了一段時間再見,彼此還可以毫無隔閡的互刺幾句,甚至有幾分可能化干戈為玉帛,但是漸行漸遠的朋友反而再沒有話說,氣氛也很尷尬。
楚依依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剝開糖紙,葡萄味撲面而來。她一邊吃一邊準備擦黑板,可惜黑板最上面那一段區域怎么也擦不到,她只好努力墊腳,畢竟拿椅子什么的太破壞形象了。也許墊墊腳能夠到呢。
一陣冷香襲來,淡淡的,像是雪后松樹的氣味。楚安樂伸手拿下黑板擦,“我來擦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安樂似乎碰到了自己的腰。楚依依吶吶“麻煩你了,謝謝。”
她后退幾步,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準備感謝楚安樂,這些糖果是在小賣店里隨手抓的,倒霉的是除了她自己正在吃的葡萄味的糖果,這里面竟然沒有第二個葡萄味的糖果了。
楚依依瞪著這些糖果,怎么會運氣這么差,這幾天是遭遇水逆了嗎?無法,只好等楚安樂把黑板擦完,在等的過程中,仔細地打量楚安樂。比起初中,楚安樂已經不再顯得稚嫩了,亭亭玉立的似荷花一般。潮平高中關于楚安樂的傳說從未斷過,畢竟美女總是受人關注與編排的,特別是像楚安樂這種冰山美人。等黑板擦完后,教室也就都打掃完了。楚安樂把教室門鎖好,兩人肩并肩的走向校門口。
照舊是沉默,楚依依忍受不了這種氛圍,“額,聽大家說你想報理科?”話一說出口,她就想打自己嘴巴,楚安樂數學基本上是140~150,化學和物理雖然沒有自己好,但也都是九十幾分,平時也就差個一兩分。不選理科還會選什么呢?
楚安樂看著她,點點頭“你也報理科嗎?”楚依依也依著點點頭。潮平高中依水而建,穿過一條長長的大橋才到校門口,楚安樂拉了一把楚依依,示意她走里面,楚依依摸不著頭腦,等走到校門口才發現原來大橋一側栽種著樹木,在樹蔭下走路,會稍稍緩解太陽的毒曬。
她們兩個人都是冷白皮,楚安樂尤其白的發光,被太陽照了一路,兩頰微微染上粉色,配著她一雙尤其含情的桃花眼,到稱的她簡直稱得上活色生香了。楚依依受不住的低下頭,心臟砰砰的跳不停。說實話,她覺得自己這個猜想有點大膽了,但是她的確不想再和楚安樂保持距離了,明明她們以前也是那么要好。
快要分別時,楚依依還在想著楚安樂剛剛的舉動,腦子一熱,抓住一把糖果往楚安樂口袋里塞“請你吃糖,就算分到了不同班,我也會給你帶好吃的。”這句話算是打破了她們的僵局了,楚安樂接過糖果,手指似乎不小心的擦過楚依依的掌心,笑了一下“好的。我想我們基本上會在一個班。”
的確,這次高一有三個奧班,一班是a班,二班和三班分別是b班,等到分科之后,基本上是兩個理科奧班,一個文科奧班。兩個理科奧班又分為a班和b班。她們倆應該在都在a班。
楚依依在回家的路上還在想著楚安樂的那個笑容,的確是美極了,她這種理科生的腦袋想不出什么形容詞,就感覺這笑甜滋滋的。
不過等到家時,她已經完全收斂起笑容。推開門,楚默正好推著輪椅走出來,楚依依眉毛皺起,嘖,運氣真差。她們二人已經習慣性的不跟對方說一句話。楚依依照例做完晚飯,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間里學習,她從初二起,每次放假,不管大假還是小假都不放松,她無法判斷自己的智商到底是高是低,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努力才可以考取遠方的那個最好的大學,才可以離開這里。
這天晚上睡覺前,楚依依戳開那個許久未點開的頭像,小心翼翼地想著話題,仔細的思考“這么久沒有聊天了,突然發信息會不會很奇怪?但是我今天做的已經算打破僵局了,我們應該可以聊天了吧?還是不要問她在干什么吧,感覺像大媽一樣,她可能會煩呢。”
想了半天,最后就發了一句中規中矩的“晚安。”楚安樂倒是很快就回了,就好像一直拿著手機也準備給她發信息一樣,接著又來了一條“早點休息。”楚依依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郵遞員把高一的畢業照送來時,楚依依正好在外面晨練,楚默閑著沒事干就拆掉了,楚依依回來時就看到楚默怔怔的望著照片,手指不住的摸向同一個人,從楚依依的角度剛好能看見楚默看的是楚安樂。她按下心思,劈手奪過照片,語氣冷冷“看什么呢?”
楚默緩緩抬頭,眼底一片猩紅,她是很溫婉的長相,瓜子臉,柳葉眉,桃花眼,整個人也是弱不禁風的,但因為長久的她對于自己的折磨已經把她摧毀的差不多了。楚默語氣有些激動“這個女孩子是你的同學嗎?你和她關系好不好?”
楚依依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心里拐了十八彎,嘴上依舊淡淡的“不怎么熟,你認識她嗎?她不會是你過去那些客人們的孩子吧?”楚依依眼神輕蔑“你不是有一陣日子特別喜歡接姓楚的客人么。”
楚默倒也沒有生氣,事實上她也不敢,勉強扯起笑容“沒什么,就是看她和故人的一個孩子比較像。”說完便推著輪椅回到房間了。
楚依依還站在原地,眼里一片冷寂,她五官立體,像是雕塑一般,給人一種沖擊性的美麗,和楚默很不像。此刻沉下臉來,讓人覺得像是熱帶叢中的毒蛇了。
楚依依暗中觀察楚默,楚默表現的很淡定。但是楚依依知道她有一個習慣,喜歡在夜晚的時候來哭訴自己的不幸。小時候她無數次在夜晚都聽到楚默悲涼的哭泣,她一開始還會去問怎么了,不過通常都會被打一頓,只有極少數只是罵她,讓她滾而已。
今天天氣預報晚上會下雷陣雨,九點鐘的時候,雷聲隆隆,大雨傾瀉而下,好似哀哭,讓人心煩。楚依依看著□□上的“晚安”,面無表情的扣住手機。為了不引起懷疑,她按照平常的作息10點就熄燈了。
竊聽器是她初中畢業時買的,她知道挖出秘密不能寄托于這個東西,但她習慣做好萬全的準備。所以把它悄悄的裝在了楚默的房間。
半夜一點,閃電劃破天際。楚依依默然拿下耳機。把錄音放在保密的收藏夾里,枯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她還是照常學習,不僅是為了不讓楚默看出端倪,而且她也不能中斷自己一直以來的學習計劃,所幸她一點也不困,她盯著自己幾乎全對的數學卷子,嘲諷一笑,或許仇恨之火已經在她心中熊熊燃燒了。
中午1點~2點,她還是正常午休的,就這么短暫的時間,或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她久違的夢到了楚安樂。
她們兩個初中就在一個班,但楚安樂為人高傲,不屑于跟她們玩。班上大部分女孩子都這么認為,初中時有個玩的較好的女同學,吐槽道“她同桌一天下來跟她說的不到十句話,想跟她一起吃飯,一起回家的的都被她拒絕了,天天就板著個臉跟個老太太一樣,我就看不慣這種自以為自己很牛的人。”
但是年少的經歷讓楚依依過早的早熟了,13歲的她已經敏銳的察覺到,這些女孩子表面上說看不慣楚安樂,但其實他們是羨慕嫉妒于楚安樂的優秀。楚依依對著朋友的話只是笑笑,漸漸的和這個朋友疏遠了,她不想和這種人做朋友。
后來班上的風氣越來越不好,什么奇形怪狀的事情都編排出來。楚依依有幾次看不過當面反斥了那些造謠的很起勁的女同學,也不是說正義感爆棚,就是覺得楚安樂這種人似明月的人不應該被她們侮辱。還好這些女生們都是色厲內荏的,被說了幾次,就不敢再嘟嘟囔囔的了。
有段時間班主任倡導同學們之間相互交換書籍,可以更有效的看更多的書。楚依依主動找楚安樂想和她交換書,她那個時候還以為得磨個好幾天呢,楚安樂一向不喜歡參與班級活動。但楚安樂立刻就答應了,楚依依就把自己寫的安慰信夾在書里,說真的感覺寫安慰信挺尷尬的,楚依依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書的最中央。
一晃大夢驚醒,她看著窗外,幾叢桃花芳菲已盡。陽光灑遍她的全身,但她心已如冷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