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烜眼巴巴地看著在河里捉魚的少年們,羨慕極了,他很不能也能像魚兒一樣在河里自由自在地鉆進鉆出,可惜他不會游泳,即便他會,父皇也不會同意他下河。
不能下水,他只能蹲在圍塘邊上看魚,貴為皇子,他這輩子看過的活魚僅限于養在大瓷缸里面的錦鯉,這種灰不溜秋的魚他或許吃過,但絕沒看過。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最大的鯽魚背部,圍塘里面的水不是特別多,鯽魚三分之一的背部露在水面以上,被戳到之后奮力擺尾,濺起一大片水花。
朱慈烜嚇壞了,幾乎連滾帶爬地撲回到李云崖懷里。
李云崖哈哈大笑:“不過是條魚嘛,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怕他,來,爸爸帶你一起戳。”
李云崖把鯽魚抓出來,招呼朱慈烜:“快來,摸摸它,這會隨便摸。”
那鯽魚離了水,在他手里用力掙扎,尾巴左右亂扇,朱慈烜不敢碰,李云崖又是哄又是激,才鼓起勇氣,在魚肚子上摸了下。
玩了一會,眼看太陽偏西,李云崖招呼少年們上岸。
“這些不夠一塊銀元的。”少年三河看著圍塘里的魚有些沮喪地說。
“連半塊也不夠。”旁邊一個憨憨的少年接口。
“我還有事情要請你們幫忙。”李云崖說,“這魚我們不會收拾,你們幫我收拾出來吧。”
少年們正為掙不到一塊銀元而失落,聽說還有活干立刻動作起來,從衣服堆里撿出兩把薄鐵片磨的小刀,熟練地刮鱗摳腮,開膛破肚。
李云崖拿出一角通寶:“還得麻煩你們哪位幫我到村里弄些油鹽來,還要租借一個鐵鍋。”
三河指定一個少年:“大寶,你去我家跟我爹說一下,把那口小鍋拿來,再取些油鹽酒醋來。”又跟李云崖說,“就都算在一起吧,不用再另給錢了。”
“那也行,等最后一起算錢,最好再來點蔥姜。”
大寶帶著兩個伙伴去取東西,李云崖帶著沿河找石塊搬過來。
朱慈烜跟在后面好奇地問:“爸爸,你要撿石頭干嘛啊?”
“做魚吃啊,待會爸爸給你做烤魚。”李云崖撿到了足夠的石塊,壘成一個灶臺,朱由檢在旁邊看著,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李云崖就帶他一起撿柴禾:“要干爽的,草和樹枝都可以。”
只是這時正值初夏,草木俱都青翠,根本找不到干柴,李云崖就到距離這里最近的一家農戶,花了一分銀元,買了些現成的木柴,跟朱由檢一起往回運,農戶收了錢也愿意幫忙,三個大人,運了三趟,朱慈烜也每次抱著兩條跟著跑。
柴禾夠了,魚也收拾好了,很快大寶他們也帶著鍋回來,他跟三河說:“大娘讓我告訴你,不許把鍋子弄壞了,不然的話讓大伯揍你。”
李云崖把柴攏到灶膛里,用打火機引火,少年們看著喀嚓一按就能竄出火苗的寶貝都很吃驚,他們見過最好的生活工具就是火柴了,還是有錢人家才能用上的。
火升起來,李云崖把鍋放在爐灶上面,將收拾好的魚一股腦放進去,加上蔥姜醋醬煮。另一邊再起一處篝火,兩邊用巖石架起來,中央用樹枝穿過魚身放在火上烤。
他把手伸進背包里作掩護,從空間里拿出百里香、甜牛至、紫蘇葉這些調味品,以及山楂、紅棗、辣椒粉這些,分別加入鍋里跟烤架上面。
很快香氣就飄出來了,一群少年們圍在旁邊都開始咽口水,朱慈烜更是吸溜吸溜的,不過他教養比較好,并不跟李云崖開口要,只是蹲在一邊,瞪大眼睛看著。
三河跟李云崖說:“兩位大爺,你們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什么吩咐啦。”李云崖招呼他們,“剩下的就是吃魚了。”
三河搖頭:“你的魚還得請客呢,我們就不吃了。”他想要報酬,又有些不好意思,努力了好幾次才終于開口,“我們這些魚不值一塊銀元,加上這些油鹽醬醋,您跟四角就好了。”
“說好了一圓就不會改了,這些魚在我看來,可比一塊銀元更值錢。”李云崖掏出一塊崇禎通寶遞過去。
三河接過銀元看了看真假,然后沖著李云崖和朱由檢鞠了個躬:“謝謝兩位大爺,如果還有什么吩咐你們盡管提,只要我們能辦到的肯定給您辦了。”
“剩下的吩咐就是吃魚。”李云崖說,“我要請的客人就是你們,今天我們第一次來天津,就遇到你們在這里抓魚,都是緣分啊,來來來,吃魚吃魚,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不然的話這些我們三口人也吃不完。”
少年們得了錢,自然不好意思再吃魚,紛紛推辭,準備離開,李云崖隨手拉住一個:“干嘛?我請你們吃魚,你們都不給面子,莫非是瞧不起我們嗎?”
“我們沒有……”
“沒有就吃啊,快點,都做好。”李云崖把一根樹枝魚串遞過去,“你們自己分,嘗嘗我烤的魚味道怎么樣。”
少年們都看向三河,三河微微嘆了口氣,點頭答應,大家哄然歡呼,把魚串接過去分食,李云崖本身做飯手藝就很好,手上調料又全,少年們一邊大塊朵頤一邊表示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
李云崖拿了一條跟朱由檢分食,朱由檢還放不開,李云崖撕下一塊“魚排”遞向他的嘴邊:“這樣在野外吃魚,圖的就是個野意兒,幕天席地,直接用手,來來來,保管你終生難忘。”
朱由檢吃下了他投喂的一塊,果然跟過去吃的烤魚滋味不同,也伸手自己撕了一塊,慢條斯理地吃起來,李云崖一邊自己吃,一邊喂朱慈烜,孩子太小,又是嬌生慣養的,自己吃魚很容易被刺卡了嗓子,李云崖很小心地把每一根刺都挑出來,把凈肉喂給他。
這種野炊的經歷,對于這爺倆都是在過去不可想象的,兩人越吃越愛吃,很快吃完一條,李云崖又烤了一條,再度吃完,又烤蝦,大家一起剝蝦仁吃。
等把烤的都吃完,鍋里煮的就熟了,起鍋以后,三河拿了把笊籬撈里面的魚蝦吃,李云崖給朱由檢摳了一只螃蟹,喂朱慈烜吃了點蟹腿肉,又喝了幾勺魚湯,小家伙就吃飽了,洗了手到圍塘邊上,拿一根樹枝捅剩下的幾條鰱魚玩。
李云崖邊吃邊跟少年們聊天:“三河,你也姓劉嗎?你們都姓劉嗎?”
“他們都姓劉,我不是,我姓梁。”先前進村取鍋的大寶說,“我叫梁大寶,這是我弟弟,梁二寶,這是我小弟,梁小寶。”
“我也不是!我也不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趕緊說,“我姓李,我家是外來的。”
“外來的?從哪里來的?”
“羅全道,從朝鮮逃難過來的。”
“哦,你家現在也住在這村里嗎?你父母現在都在做什么?”
“住村里,我爹做大醬賣,我娘在城里的廠子里做衣服。”小孩一邊啃蝦皮一邊說。
李云崖提倡女權,除了要破除纏足陋習之外,還號召女子從家里走出來,同樣也可以頂天立地,賺錢養家,并在各地設立女子學校,但真正響應號召的很少,連窮人家的女子也不愿意出來拋頭露面,不然的話就嫁不出去了,只有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中年婦女才會到工廠里上班。
前些年李云崖大筆一揮,劃掉奴籍,禁止人口買賣,丫鬟仆人全部改成雇傭制,相當于勞工,受工業法保護,很多大戶人家都把奴仆趕了出來,男子還好,女孩子要么找不到原來的老家,要么父母也窮不肯收留,這些人有不少進了工廠,甚至是女子學校,還有就是李云崖讓民政部在各縣城里孤兒院,里面的女孩子也要到學校讀書。
朝鮮難民過來之后,他們沒有土地,為了生計,大部分婦女都走進工廠,為李云崖的大工業計劃添磚加瓦,李云崖連續三次囑咐民政部跟工業部的兩位部長,要善待這些女子勞工,解決他們的后顧之憂,如果干得好,兩年就可以在當地落戶。
當然這又引來頑固派一片“牝雞司晨”的嘲諷和叫罵。
李云崖又問少年們有沒有上學讀書,將來長大了有什么理想。
其中三河本名就叫劉河,在家里排行第三,他父親是劉千戶原來的千戶長官,軍制改革以后,裁撤軍戶所,他父親年紀大了,不愿意再去軍校受訓,被勸退回來,做了村長。
他大哥劉海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以家里的房產作抵押,從銀行里貸出一百枚銀元,然后利用家里過去在軍中的人脈,做起了朝廷默許的走私生意,從大明朝以白菜價購買劣質瓷器、茶葉、布匹,褲衩、襪子、背心、皮靴……到皮島去。
皮島原來被毛文龍占領,毛文龍被袁崇煥斬殺,后來上面的人大部分投降滿清,李云崖原本想要讓袁崇煥把這里奪回來的,后來改變了主意,等到李云崖關閉邊境貿易之后,這里就成了一個黑市,大明走私過來的東西都到這里跟大清交易。
皇太極急需明朝內部的貨品,讓孔有德率軍守在這里,保護商人,生怕這僅有的交易窗口忽然哪一天也斷掉。
要明朝的東西,得用銀子或者是銀元,滿清窮得叮當響,哪里有錢,只能盡可能多地擠出東北和朝鮮的各種土特產,如人參、蟲草、獸皮這些,被劉海這種走私貨商以白菜價買過來,再把自己帶來的瓷器茶葉等以極高的價格賣過去,一來一去,就賺得盆滿缽滿,去掉給海關的雙重稅收,仍然有很多盈余。
劉河的二哥劉江選擇了參軍,是袁崇煥麾下的東海艦隊海軍成員,已經是一艘快艇的艇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