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崖今年二十歲,初中畢業沒有參加中考,直接打工掙錢養活自己。從前年開始,他包下了三個鄉共七十二個村子的快遞派送業務。
這些村子平鋪在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大半都在山里,一條山溝里就能有三五個村子,最里面十幾戶人家也算一個村。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溝溝里面的人以家庭為單位各自承包山地,種植特色堅果野菜,搞禽畜類養殖,規模不大,但也不少掙錢,富裕了之后也愛到網上購物,有年輕的小兩口逢年過節更是徹夜血拼,一來二去,對快遞就有了實在的需求,而且需求越來越大。
由于大家住得太零散,派件成本太高,各個快遞公司的站點最近只到縣里,李云崖看到有機可乘,就拿出自己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到縣里六家快遞公司挨個交了保證金,又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承包下了這三個鄉的派件任務。
事實上他敢包攬下這么大的工作量并不只是能吃苦敢拼命,主要倚仗的是一個隨身空間。
在他的胸口上與生俱來有一顆紅痣,從小他奶奶就說,人背痦子不好,痦子背人好,這個痦子是吉兆,能幫李云崖擋災避難,替他分擔操勞。
后來奶奶逝世,頭七晚上,李云崖夢見她從外面走進來,慌忙起身時沒站穩,在地上摔了個狗搶屎,把胸口弄臟了。奶奶用手蘸著唾沫給他擦,擦了兩下,胸口那顆紅痣就開始放光,等他醒了以后就發現只要把意念集中到那上面,就能打開這個空間。
李云崖每天騎車到縣城,把郵包裝到車上,到沒人的地方就收進空間里,來回都是空車走。
空間里面的時間是絕對靜止的,一碗抻面放進去,過十天之后再拿出來,還跟剛做出來的一樣,快件放在里面不會丟失也不會損壞,數量再多也不怕。
這年雙十一,北風煙雪連下了一夜,路上積雪沒到小腿。
李云崖沒有出去派件,只每天上午去縣里去把快件領到,然后往空間里一裝了事。
他們這種地方,快件晚到三五天都沒人抱怨,更何況是這樣的天氣,要是等的著急就自己到他家里來取。周遭十村八店的人他都認識,尤其是那些經常網上購物賣貨的老主顧,給他打電話確認貨物到了之后就給賣家付款。
等到風亭雪止、陽光普照已經是八天之后了,李云崖終于從家里出來開始派件。
路上行車數量不多,積雪也沒人清理,稍微融化之后變得又粘又重,他的電瓶是新換的加大型號,開起來還是很費勁。由于氣溫變化起了大霧,李云崖出門時候五十米外雌雄莫辨,等在縣里接了新到的件往山里去時,已經是三十米外人畜難分了。
李云崖駕車在濃霧積雪中艱難地行走,速度保持在二十邁以下。
快件在他手上積累得太多太久,昨天晚上他清點了一下,竟然超過了三千件,加上今天早上新取的一批,已經接近四千件,這兩天比較暖和,等到后天又要大幅度降溫,得趁著天氣好盡量把手里這批送出去,好在路上沒幾輛車,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霧氣越來越濃,目力所能及的范圍慢慢縮小,漸漸地連路邊的楊樹都看不見了。
“哎……什么人……大膽!哎喲……”
撞到人了!
李云崖趕緊把車停住,瞪大眼睛,努力從乳白色的霧氣之中尋找目標,前方影影綽綽有幾條人影,聽聲音至少在十個之上。
李云崖跳下車往前面摸索:“怎么回事?沒撞壞吧?”車輪前面有一個人倒在地上,他把人扶起來,這人竟然穿了一身大紅袍子,他納悶,還有這么長的大衣嗎?抬頭貼近了再往臉上看,相距一尺左右距離,終于看清,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帥哥,頭上戴著電視里才能見到的古代帽子。
這人見李云崖在他身上亂摸亂拽,伸手把挎在腰間的鋼刀抽出來架在李云崖的脖子上:“你這廝竟然敢沖撞信王儀仗,莫不是要刺王殺駕!還不給我跪下!”
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冰冷的刀鋒架在脖子上面,激得李云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雙手攥住對方握刀的手腕,抗拒著被強壓下跪的壓力:“我說,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小心撞了你們一下,你就要拿出刀子殺人,我告訴你,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什么事?”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從濃霧里傳過來。
“回王爺,有人沖撞了儀仗……”這個回答的聲音又尖又細,非男非女,聽著令人牙酸。
“既是無意沖撞,也就罷了,多事之秋,不要徒生事端。”
“是——”尖聲尖氣地回答完,那人又沖這邊說,“蕭誠,聽到王爺的吩咐了嗎?”
“屬下明白!”紅袍青年把刀從李云崖脖子上拿下來,不過沒有收入刀鞘,仍然端在手里,“算你小子走運,趕緊把車推開,讓我們過去。”
“哦哦。”李云崖也嚇出一身白毛汗,他十六歲從校園里出來,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見過橫的,見過愣的,也見過不要命的,但還從沒遇到過一言不合就拔刀架在人家脖子上的主,他剛才已經看清楚,那把刀是開過刃的,能不能把人腦袋砍下來不確定,但割斷氣管血管絕對不成問題。
他回身上車,剛邁上一只腳,那叫蕭誠的青年掂刀喝道:“慢著,王爺不計較你的冒犯之罪,你也該磕個頭感謝恩典才是,就這么走么?”
“憑啥啊?”李云崖不干了,他把手伸進兜里,心念一動,掌心多了一根甩棍。
他從小沒有爹媽護著,上學時候被同學欺負,工作了被同事欺負,擺個地攤被流氓欺負,無依無靠,只能靠自己!他憑著板磚、桌腿、水果刀等各種武器,一路從村里打到鄉里,再從鄉里打到縣里,大仗硬仗都沒少打,在鐵城山一代算是刀槍炮子里鉆出來的人物字號!
眼前這個紅袍青年穿著古怪,說話更加古怪,不像是拍戲的,倒像是精神有問題,不過就算他人多,手里又拿了把開過刃的大刀也休想把李云崖嚇住,裝瘋賣傻誰不會啊,你流氓我比你還流氓!他空間里也有開刃的管制刀具,砍刀唐刀春秋大刀都有,還有雙截棍紅纓槍,電擊警棍跟防狼噴劑,以及五十多塊新鮮出爐的耐火王八磚,相當于隨身帶著一座移動軍火庫。
李云崖把甩棍抖開,指向對方:“我不過是輕輕撞了你一下,你又沒受傷,憑什么讓我給你們磕頭?不要得寸進尺好不好!你要是想訛人,咱們現在就去醫院驗傷,腿癱胳膊折我拿錢給你治,你劃下道來,我奉陪到底!再說了,我貼著路邊走,你們是走反道了,真把警察叫來我也不怕,要不你立即打幺幺零,我豁出功夫跟你們打官司!”
對方拿著管制刀具,人數又多,李云崖也怕他們突然發難,一擁而上暴起行兇,他退后兩步,準備一看不好就往路邊的野地里跑,現在到處都是雪連天霧連地的,這一片地形自己都熟,雖然是以少打多,但進可攻退可守,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蕭誠聞言大怒,想他堂堂信王府的帶刀護衛,什么時候被人這樣當面吼過,就算是魏忠賢的爪牙,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見了他,也有三分客氣,今天這推車撞人的小子簡直是壽星佬吃砒|霜,活得膩歪了!他提著刀就要撲過來,后方那好聽的信王聲音再度響起:“算了,不要節外生枝。”
這時,霧氣比剛才淡了一些,隔著兩米,李云崖看見蕭誠臉上滿布怒容,雙目直放兇光,好像隨時都要撲過來砍他。
李云崖趕緊趕緊見好就收,跳上車打開鑰匙門:“好了好了,我看你們也有急事,我也著急呢,都耽擱不起,好在咱們兩家都沒受傷,就這么地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發動車子往后倒,蕭誠先前被撞倒時沒注意看,現在也沒見著拉車的牲口,只當是要用人力推的,見他上車還以為要讓自己幫忙推,一聲冷哼還未出鼻孔,就看見對面連車帶人向后移動,伴隨著“滴滴”的倒車示警音,還有剎車燈在紅霧里一閃一閃,嚇得條件反射般向后跳出半步,橫刀身前:“什么怪物!”聲音都有些發抖。
在他后邊的幾名侍衛也覺察出了異狀,紛紛向前:“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那信王開口問道:“怎么回事?”
蕭誠說:“王爺不要下轎,先前那刁民騎著一個怪物,退到霧氣里面去了。”
“怪物?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怪物!”那王爺口氣里帶著三分怒意,人都說國之將亂必出妖孽,這幾年魏忠賢以宦官之身把持朝政,把朝堂上下弄得烏煙瘴氣,莫非真的有怪物出世么?他在眾人阻攔聲中強行從轎子里走出來,“怪物在哪里?本王倒要看看,怪物是何等容貌。”
幾名侍衛拼命把他攔住:“王爺不可!那怪物會叫,還能發出斗大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