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老者正在給一個傷者接骨,一旁的少女打著下手。</br> 就在這時。</br> 府邸前院大門外,傳來一陣喧囂,馬蹄聲、呵斥聲響成了一片。</br> 所有人向府邸大門看去,不少人都是露出驚恐神色。</br> “不好……聽這聲音,是那些大魏人來了!”</br> “他們到底怎樣……才會放過我們啊……”</br> “……”</br> 難民低語聲中,多數是哀嘆和恐懼,但也不乏有熱血青年的憤恨之聲。</br> “這幫大魏的惡鬼,都是一群畜牲……真得不給咱們活路,就跟他們拼了!”</br> “老子臨死前,也拉一個墊背的!”</br> “……”</br> 他們的聲音聽起來,咬牙切齒,盡是恨意,但卻明顯底氣不足。</br> “砰!”</br> 府邸大門被撞了一下。</br> “吱嘎—”</br> 大門敞開,一群家丁護衛打扮的人,沖進了府邸。</br> 他們人人帶傷,都是灰頭土臉,不少人更是血流不止。</br> 在他們中間,緊緊圍著兩個人,一男一女。</br> 男人生得魁梧,三十歲上下。</br> 女人貌美,看起來二十出頭,肚子隆起,看起來身形很不協調,應是已有身孕。</br> 一看這架勢,府邸中的難民都是明白,這是能請得起家丁護衛的大戶人家。</br> 難民之中,更是本地人,已經認出了那名男子。</br> “那不是城東的劉員外嗎?”</br> “真的是他,太好了,劉員外樂善好施,有他來了,咱們說不定有救了。”</br> 有認得那劉員外的難民,眼中透出光亮。</br> 他們在這里茍延饞喘,雖然有那光頭老者救治傷病,但是在大魏的劫掠下,他們吃喝已成問題。</br> 在這里他們連吃了幾日野菜了,以他們現在這情況,也只能每日輪流出人,到城外的山林外圍挖野菜回來充饑。</br> 至于往林子里里面去打獵,他們沒那本事,真要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沒死在大魏刀下,卻死在了山中猛獸口中。</br> 如果再沒有糧食接濟,林子外圍的野菜挖空了,他們接下來只能啃樹皮了。</br> 現在看到這劉員外,不少難民都是又有了希望。</br> 畢竟劉員外腰纏萬貫,為人又樂善好施,這在嶺西城,是出了名的。</br> 雖說現在大魏到處燒殺搶掠,但像劉員外這種大戶,本身又在朝廷中捐了官職的。</br> 大魏只會狠狠敲詐,掠走大部分家財,并不會趕盡殺絕,將他們逼上絕路。</br> 廋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難民們的心中,就算劉員外再怎么被敲詐,接濟他們些糧食,還是錯錯有余的。</br> 難民們的希望剛剛升起,沒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再次被撕得粉碎。</br> “轟!”</br> 沉悶的轟鳴聲響起,府邸的兩扇大門應聲倒地,揚起一片塵土。</br> “嗒嗒嗒……”</br> 馬蹄聲響起,一隊大魏騎兵進入府邸之中,緊接著又有大隊士兵沖了進來,將劉員外一行團團圍住。</br> 在這些人馬當中,不僅有大魏軍隊,還夾雜著大梵官府的人。</br> 比如那身騎瘦馬的中年人,正是這嶺西的縣令。</br> 此時他身著便裝,正跟在這一個大魏軍官身旁。</br> 那大魏軍官掃了一眼庭院中的大批難民,眼中露出厭惡神色。</br> 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鎖定在了劉員外身邊的貌美婦人身上,粗野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淫笑。</br> 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嶺西縣令抬手一指劉員外。</br> “劉饒健,你身為員外中郎將,貪墨朝廷巨額錢款,現在本官就將你緝拿,押入大牢。”</br> 劉員外慘笑一聲。</br>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br> “我這捐的官,就是一閑職,哪有半點實權,我能貪墨哪門子朝廷錢款?”</br> 說到這里,劉員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婦人,咬牙說道。</br> “不用再冠冕堂皇了,我不是都已經被你們抄家滅族了嗎?”</br> “現在還說這些,有什么用?”</br> “張兆才,咱們都是大梵人,若你還有半點良心……”</br> “就保下我妻,她已有身孕,足足七月有余了啊!”</br> “我的人頭,你盡管拿去,向這些大魏惡賊,諂媚討好。”</br> “我還有一處地庫,存有諸多私財,也全都給你了。”</br> “臨死之前,我可以告訴你,你想怎么用,是討好大魏惡賊,還是自己留下,都隨你便。”</br> “只求放了我妻,也算給我劉家……留個后!”</br> “我人在地下,也會感念你的恩德!”</br> 劉員外與嶺西縣令都是用的大梵語交流,而且用的還是大梵嶺西方言。</br> 那些大魏軍官根本聽不懂,他見兩人磨磨唧唧的,很是不耐煩。</br> 若不是上面有令,不能對大梵的官員、貴族趕盡殺絕,往死路上逼,他早就一聲令下,把這些人全都砍了。</br> 冷哼一聲,大魏軍官用東大陸通用語喝問嶺西縣令。</br> “你有完沒完了?”</br> “跟他廢什么話?”</br> 嶺西縣令扭頭看向大魏軍官,同樣用東大陸通用語說道。</br> “將軍……”</br> “我了解劉饒健這個人,他家財不止那些,肯定還有私產被藏著。”</br> “您看…咱們是不是……”</br> 大魏軍官一聽這話,也來了興致。</br> “哈哈哈,好,張縣令還是你了解這一方土地啊!”</br> “好!本將記你一功,那私產找出來,分你半成!”</br> 他此時心情大好,現在大魏軍隊被困在這北域,援軍遲遲不到,那可是什么都缺啊!</br> 現在殺敵的軍功,都沒有搜刮財物、糧草的軍功來得多。</br> 這個劉員外還有私產,這可又是一喜。</br> 把這私產再挖出來,他貪下一部分,上交一部分,不僅自己大賺一筆,還能記下軍功。</br> 見大魏軍官面露喜色,嶺西縣令松了口氣。</br> “將軍…我看不如這樣。”</br> “那劉員外家里三代單傳,就他一根獨苗,他那妻子腹中胎兒,就是他們劉家目前唯一的香火了。”</br> “咱們不如直接用那婦人,從就員外那換來私產的所在……”</br> “他肯定會同意的,畢竟婦人再美,天下之大,多得很…”</br> “這劉家的私產可……”</br> 嶺西縣令話未說完,大魏軍官臉色一沉。</br> “哼!不行!”</br> “本將看上的女人,都到了嘴邊,怎么能放?”</br> “少他么廢話!”</br> “抓了他,嚴刑拷打,有得是手段,害怕他不招?”</br> 話音一落。</br> 大魏軍官一揮手。</br> “將他們拿下,出了那劉員外,還有那個婦人,其他人格殺勿論!”</br> 劉員外聽得懂大魏語,自然也懂東大陸通用語。</br> 聽到這話,他目眥欲裂,心中希望徹底破滅,指著大魏軍官,用東大陸通用語,破口大罵。</br> “你們這群畜牲!”</br> “你們就應該亡族滅種,下十八城地獄!”</br> 大魏軍官聞言,眼中閃過戾氣。</br> “哼!”</br> “還敢嘴硬?”</br> 他說著看向那貌美婦人,舔了舔嘴唇。</br> “那今天,本將就要在這里,先斷了你家的香火!”</br> (152。)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