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幽州都被錢家占了,這還有假?”</br> 說話之人,聲音尖細,言語間有些不耐煩。</br> 斗笠下,一對幽深的眸子中,有紅芒閃爍。</br> 這人正是陳旭陽。</br> 自從一個多月前,自陸凱旋手中逃走后,他便與高承乾一路逃竄。</br> 本想著與高承乾去與高家族人匯合。</br> 但楊辰動作太快了,沒等他們與高家族人匯合。</br> 對高家的滅族圣旨已經傳到了流放之地。</br> 高家族人被就地處決,連帶著與高家有關的偏遠旁系全都受到波及。</br> 他與高承乾兩人只能再次逃亡。</br> 直到錢弘方攻下幽州,在涿郡召集天下豪族,他們才混在各路豪族奔赴涿郡的洪流中,趕來涿郡。</br> 他們三日之前,就已經趕到這里了。</br> 但高承乾一直攔著陳旭陽進涿郡城,一直在涿郡之外百里游蕩。</br> 這讓一心報復楊辰的程旭陽,十分不爽,僅有的一點耐心,已經消磨的見了底。</br> 眼見陳旭陽情緒又有失控的征兆,高承乾語氣盡可能溫和地勸道。</br> “旭陽,不可沖動,楊辰奸猾狡詐,想要對付他,必須事事小心才行。”</br> “當日,你不是親眼見到錢弘方被楊辰派來的高手擒走了嗎?”</br> “楊辰能不費吹灰之力殺入北漠聯軍中軍,一來他定是在北漠軍中有內應,二來他帶回京都的軍隊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絕對不是戈石碣那個蠢貨說的參軍雜兵。”</br> “試問,這種情況下,錢弘方他怎么逃出來的?”</br> 陳旭陽瞳孔中的紅芒劇烈跳動,呼吸逐漸急促。</br> “你什么意思?”</br> “我懷疑……”高承乾聲音沉重,“楊辰給錢弘方那老東西開出了什么條件,這次幽州涿郡的集會,是一個陷阱。”</br> 陷阱?</br> 陳旭陽蒼白的臉上,浮現暴戾。</br> “哼,你就是被楊辰嚇破了膽!”</br> “真照你這么說,楊辰還成了神仙不成?什么都是他的陷阱?若是如此,那這輩子,我豈不是報不了仇了?!”</br> 言語間,陳旭陽周身罡氣溢散,面前的小桌咯吱作響。</br> 高承乾眼底深處劃過慍怒,但眼見著陳旭陽情緒就要失控,他咬了咬牙,抬手握住陳旭陽纖細的手掌,溫聲道。</br> “旭陽,信我,我會幫你報仇的!楊辰與我高家同樣仇深似海。”</br> “但這次確實有蹊蹺,咱們先觀望下,時機成熟,咱們再去找錢弘方。”</br> 感受到高承乾手掌上傳來的溫度,陳旭陽秀氣的眉毛輕輕一顫。</br> “哼!就先依你!”</br> 見穩住了程旭陽,高承乾心底長長舒了一口氣。</br> 他就要帶著陳旭陽先離開。</br> 但剛才因為心中的郁結,陳旭陽最后的話音調拔高了許多。</br> 這尖細的聲音,頓時惹來小茶棚里面其他人的注意。</br> 距離陳旭陽與高承乾不遠處,有一隊大漢。</br> 他們都是身著皮甲,領頭之人甚至身著精良罩袍輕甲,顯然是某個地方大豪族的私軍精銳。</br> 他們看向陳旭陽的眼神中滿是揶揄和嘲弄。</br> “呵呵,哪里來的娘娘腔?”</br> “沒想到錢家召集天下英豪的力度這么大,連不男不女的玩意都來了,哈哈哈……”</br> “……”</br> 不好!</br> 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br> 高承乾心頭一顫,眼看著陳旭陽斗笠下的瞳孔戾氣飆升,他手掌死死攥住陳旭陽手腕,低聲道。</br> “旭陽,別沖動,暴露了行蹤,對咱們不利!”</br> “小不忍,則亂大謀!”</br> 說著,他拉起陳旭陽,起身就往茶棚外走去。</br> 這時。</br> “誒?大哥你可別瞧不起人家,聽說楊辰那暴君嗜色如命,說不定玩膩了女人,對男人感興趣了呢?”</br> 一群豪族私軍跟著起哄。</br> “對對對,這是美人計啊,俗話說的好,三扁不如一圓嘛,哈哈哈哈……”</br> “哈哈哈哈……”一群私軍笑的前仰后合。</br> 完了!</br> 高承乾整顆心極速下沉。</br> 念頭未落,他便感到手掌被一股巨力彈開。</br> 陳旭陽雙腳如同生根一樣,一步不動,斗笠之下的雙眼,猩紅色極速擴散。</br> “你們這些狗雜碎!”</br> 尖銳的聲音中,殺機如潮。</br> “呦呵?這娘娘腔還生氣了,哈哈哈……”豪族私軍們見陳旭陽生氣,更來了興致,調笑聲更大了。</br> “楊辰那暴君不管怎么說也是皇帝,能侍奉他,你也能青史留名了,哈哈哈……”</br> “能被皇帝寵幸,是你的福氣啊,被皇帝玩過,你身價可就暴漲了,靠著賣屁股,你后半生就衣食無憂了,哈哈哈……”</br> 領頭的大漢,笑彎了腰。</br> 突然。</br> 他笑聲戛然而止。</br> 恐怖好似海嘯般的勁力轟然爆發。</br> “轟隆——”</br> 小茶棚坍塌了。</br> 緊接著,慘叫聲接連響起。</br> 十幾個呼吸后。</br> 鮮血染紅了陳旭陽的大氅。</br> 一通殺戮發泄之后,陳旭陽情緒逐漸平靜,高承乾這才敢上前。</br> “旭陽,咱們快走,萬萬不可暴露了行蹤。”</br> 他拉著陳旭陽就走。</br> 但他根本拽不動陳旭陽。</br> 此時陳旭陽瞳孔猩紅,其中癲狂神色閃爍。</br> 內力涌動,高承乾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窒息感襲來,他被強悍的內力鎖住了喉嚨。</br> “高承乾,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br> “覺得我比不上楊辰?!”</br> “是不是?!”</br> 強烈的窒息感,讓高承乾汗毛倒豎。</br> 陳旭陽這個瘋子,真的會殺了他。</br> 內力不斷收緊。</br> 高承乾額頭青筋暴起,咬牙說道。</br> “沒有,我沒有,楊辰那個昏君,他怎么能跟旭陽你比?”</br> “你說謊!”陳旭陽尖嘯。</br> “沒有,我沒撒謊!我是認真的,我會全心全意輔佐你,我要讓你報仇,將楊辰踩在腳下,讓你坐上他的龍椅!”高承乾眼前開始模糊,拼命說著。</br> 報仇!</br> 將揚辰踩在腳下!</br> 坐上楊辰的龍椅!</br> 陳旭陽癲狂的眼神中,露出癡迷的憧憬和暢快,內力逐漸松開。</br> 高承乾趕緊趁熱打鐵,好話說盡,終于把陳旭陽哄好了。</br> 兩人迅速離開現場,向山林中遁逃。</br>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茶棚,還有一地死狀凄慘的尸體。</br> ……</br> 當天黃昏。</br> 涿郡,府衙。</br> 黑巾罩面的無天沖進后院。</br> “公子,郡城外出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