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之看向楊辰。</br> “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何必如此狠辣?”</br> “逼弟殺兄,逼臣弒君,這手段有違道義,恐招非議。”</br> 聽到莫如之的話,楊辰睫毛微動了下。</br>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br> “若只是朕一人之恩怨,那自然是人死恩怨消。”</br> “但這是國戰(zhàn),大魏圖謀中原,聯(lián)大梁、新羅、東桑之時,這一戰(zhàn)就已經(jīng)不關(guān)乎什么道義,帝王榮辱,而是關(guān)乎大唐數(shù)以百萬計的百姓。”</br> 說著,楊辰從長案下抽出一個木箱打開,其中是羅列整齊的卷宗。</br> “這都是朕的探子從大唐境內(nèi)傳來的,朕親爭北伐,國內(nèi)的牛鬼蛇神全都出來了。”</br> “貪得無厭的,勾結(jié)外敵的,巧立名目的,吃拿卡要的,貪墨軍需的,比比皆是。”</br> “青州形勢更是嚴(yán)峻,堰口決堤,近百萬百姓遭災(zāi),朝廷賑.災(zāi)都賑不過來,而青州的權(quán)貴依舊是夜夜笙歌,甚至打上了賑.災(zāi)糧款的主意。”m.</br> 莫如之接過那些卷宗,翻看著,只覺得觸目驚心。</br> 恍惚間,她想到曾經(jīng),經(jīng)營君家之時,官府一年之內(nèi),接連漲稅十次,諾大的君家,都只能艱難度日,君家下面的農(nóng)莊,不少農(nóng)戶在苛稅之下,活活餓死。</br> 她甚至不得不隱藏身份,暗地里接些殺手活計,來補(bǔ)貼君家開銷。</br> 全都是因?yàn)檫@些蛀蟲,上貪污國家,下搜刮百姓,才會如此。</br> “這些貪官,當(dāng)真該殺!”</br> “殺?”楊辰搖頭。</br> “殺是辦法,但是殺之不盡,根本在于治,在于官制。”</br> “只有掃平外患,朕才能騰出手腳,整頓吏治。”</br> 楊辰整理著卷宗。</br> “如之,你嘴上不說,是不是覺得,朕總是跟了塵大師說什么天下蒼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不過是騙他為朕所用的手段?”</br> 莫如之聞言,怔了一下,沒有回話。</br> 因?yàn)樗恢币詠恚_實(shí)是有這想法。</br> “真讓朕說中了。”</br> 楊辰微嘆,顯得有些落寞。</br> “朕是皇帝啊,這九州萬方,千萬黎民,怎能與朕無關(guān)呢。”</br> “身為一家之主,當(dāng)為一家之事憂心,為妻兒生計勞碌。”</br> “朕是一國之君,要為這一國之事憂心,為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計勞碌。”</br> “兩年前,在北蒼關(guān)的烈士陵墓,朕說待掃除外敵,再去看他們,朕沒有一日忘卻。”</br> 莫如之看著揚(yáng)辰坐在燭火橘黃色暖光中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些酸楚。</br> “陛下,我……”</br> “無妨。”楊辰抬手,輕握莫如之柔荑。</br> “朕知道,你是為了朕著想,不想朕落個殘虐暴君的罵名。”</br> “但這些,朕不在乎。”</br> “名聲什么的,朕不放在心上,朕只要大唐海晏河清,我朝后代子孫,不受戰(zhàn)亂之苦,不受外夷欺辱。”</br> “所以,一些外敵,敢犯我大唐者,雖強(qiáng)必戮,雖遠(yuǎn)必誅!”</br> “一切隱患,朕都要扼殺在萌芽之中。”</br> “拓跋海、尚云杰經(jīng)此一事,他們便沒有退路,只能依附于朕,大魏部落人心不合,分崩離析,這段時間內(nèi),他們再難卷土重來。”</br> “……”</br> 楊辰握著莫如之的手,低聲訴說著。</br> 莫如之默默傾聽,此時的楊辰不是什么一國之君,只是她的男人。</br> 她知道,她的男人現(xiàn)在需要傾訴,需要安慰,她能做的只有傾聽和陪伴。</br> 記得曾經(jīng),楊辰與自己初見時,說一句‘你很孤獨(dú)’,道破了她當(dāng)時的心境。</br> 現(xiàn)在,她有了楊辰,有了莫莫,有了兮兮、江清彥、林媚等一眾姐妹。</br> 她已不再孤獨(dú),但是楊辰卻還是一個孤獨(dú)的人。</br> 莫如之抬起手臂,愛憐的撫摸著楊辰的臉頰,將楊辰輕輕抱在自己懷里,讓楊辰枕在她雙腿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