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踢踏的聲響,忽然自我耳邊響起。</br> 老黃牛不用我去提醒,背著陰胎,邁著碎步,朝著前方小跑而去!</br> 它背上的陰胎一搖一晃,脖子上戴著的長命鎖,鈴鐺碰撞之間發出叮當的輕響!</br> 霧氣愈發地變得濃郁起來!</br> 老黃牛的背影竟然逐漸都在我眼中消失了。</br> 我心跳得很快,砰砰的在嗓子眼!</br> 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黃術送陰,卻沒想到,竟然沒有絲毫波折的成功!</br> 與此同時,我聽到砰的一聲悶響!</br> 側眼一看,木桌下頭黃珊珊的尸體,竟然已經仰倒了下去。</br> 就像是陰胎送走了,她也沒有再看的必要。</br> 令我不寒而栗的是,她果然眼中有兩道血淚。</br> 我亦然是看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想陰胎走,和她一起化煞害人,還是說對它離開的不舍了……</br> 叮當叮當,長命鎖碰撞的聲音正在遠去。</br> 我早已經看不見老黃牛。</br> 此刻霧氣已經濃郁到了極點,自老黃牛跑出去之后,那兩側的紅燭竟然也逐一熄滅。</br> 陰胎上路,這紅燭作為引路之用,自然會熄滅不見。</br> 當長命鎖的聲響徹底消失之后,霧氣也逐漸開始散開,不再是那么濃郁。</br> 兩側的案幾七零八落,紅燭都是燒到一半的時候,齊刷刷地熄滅的。</br> 大黑木桌上的香燭還在燃燒,三牲祭品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縮水了似的。</br> 另外一側,空地上那些保安都圍著許家的族人。</br> 幾乎所有人都面露恐懼之色。</br> 不過所有人,也幾乎都是眼巴巴地伸著脖子往前探頭。</br> 許德昶腳步略有兩分蹣跚,往前走了兩步,他呆呆抬起手指著前方。</br> “羅陰婆,我兒子……怎么不見了?”</br> 霧氣不再那么濃郁,幾十米開外,能看到老黃牛站在案幾拼成小路的盡頭。</br> 它低著頭,似乎在啃食馬路邊上的野草。本來騎在它脖子上的陰胎已經消失無蹤!</br>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內心緊張,沉聲回答許德昶:“走完了通陰路,許永昌現在應該是上了奈何橋,準備去投胎。”</br> “他上輩子投胎到你家,本身就勾銷了孽債,這輩子不用去閻羅面前聽審,直接就能過奈何橋,再世為人,他會如你所愿,不但進一個更好的家庭,下輩子也會多福多壽。”</br> 許德昶呆愣了許久,然后他跪在了地上,沖著我磕頭感謝。</br> 我趕緊走過大黑方桌把許德昶給攙扶起來。</br> 也就在這時,空地那邊的許家人,也逐個朝著這邊走過來。</br> 他們亂七八糟地在說著什么,我也聽不明白,總歸好多人都看著我,又驚又怕的那副表情。</br> 許德昶先和我說了個抱歉,再讓保安和家仆將家人都送回宅子里面,他也快步地進了宅子。</br> 旁側坐著的老太太站了起來,她略有幾分不安,小心翼翼地問我:“小先生,俺可以帶大黃回去了嗎?”</br> 我笑了笑,點頭說:“當然可以,老太太,老黃是通過陰路的老牛了,它應該還能多活幾年,你可切記不能讓人宰了它。否則的話,那家人戶是要遭報應的。”</br> “等它壽終之后,若是你不方便安葬它,就送到許家來,我會和許先生叮囑,會給它立墳。”</br> 老太太連連點頭,她眼中有壓抑不住的激動,還有淚花閃爍。</br> 她又連連感激了我幾聲,這才晃晃悠悠地朝著前面跑去。</br> 我喊了一聲在旁邊候著的管家王實,讓他準備一輛車,將老黃牛和老太太送回去他們村里頭。</br> 許德昶和家仆進屋,王實卻并沒有進屋,而是在我身邊供我差遣。</br> 立刻王實就去安排。</br> 劉文三點了一根煙,吧嗒地吸了一口,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肩膀:“十六,這個把月不到,你會的這些東西,竟然讓文三叔都覺得深不可測了。”</br> 我撓了撓頭,說讓文三叔可別夸我,我也是第一次送陰,心里頭打鼓呢,現在沒出什么意外就是皆大歡喜。</br> 至于陳瞎子,他則是怔怔地看了我許久。</br>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個人似的。</br> 我心頭微動,忽然就想到,陳瞎子認識我爺爺,恐怕也和他打過交道。</br> 他的陰葫宅又是張九卦指點修出來的。</br> 那他會知道多少我爺爺的事情?</br> “陳叔,對我爺爺你了解的多么?”思緒至此,我就直接問道。</br> 總歸許德昶還沒出來,送陰之后,今晚也沒什么麻煩事兒。</br> 對于我爺爺,在我心頭有太多疑惑了!</br> 他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會擁有宅經這樣的書,他又和內陽山下的那個鐵牛拉山的風水局有多少關聯?</br> 本以為只有奶奶可能會知情,陳瞎子既然也知道,我就再也按捺不住疑惑。</br> 陳瞎子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羅忠良,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br> “他這輩子只做了一件不守規矩的事,我很敬佩他。”</br> 我心頭卻猶豫了一下。</br> 陳瞎子所說我爺爺不守規矩的那一件事,是他為了讓我出生,去做地基嗎?</br> 這本來是我出生就既定好的命,我爺爺強行去改變,所以命都搭上了?</br> 而陳瞎子也為了帶她女兒回家,命都不要下陽江?!兩人有相似之處,所以他才敬佩?</br> 可偏偏這會兒,陳瞎子又不繼續說我爺爺。</br> 反倒是指了指桌子下頭的尸體說道:“三牲流下來的血淌到女尸頭上,都流到眼睛和嘴巴里頭。劉文三你最好處理一下,不要讓她吃多了貢品,再鬧點兒亂子。”</br> 語罷陳瞎子才看向我,繼續道:“這許家比較復雜,十六最好你明天點墓之后,咱們就離開。”</br> “我對你爺爺了解的不多,唯一知道他是個高人,敬佩他懂規矩。干咱們這一行,很重要的就是守規矩,不要多管閑事。”</br> “這樣才能多活一些年頭。”</br> 說完這句話,陳瞎子就閉口不言,什么都不再講了。</br> 劉文三皺著眉頭,去把黃珊珊的尸體從大黑木桌下拽了出來。</br> 果然我看見她頭頂都被血浸紅。</br> 三牲祭品用的是大三牲,不過分別只是用了頭顱!</br> 黃珊珊離開桌子下,果然我看見滴答滴答的血液,正在往下墜落。</br> 只是我略有不自然。</br> 這三牲祭品放了一整天也沒流血,再者說屠宰之后血早就該流完了,現在又淌血,是幾個意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