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小師妹果然給他送了一罐腌肉過來。不過不是狻猊肉,而是普通的雪狼肉。</br> 彼時云錯正在劍修的學(xué)堂中翻看課本。小師妹足足做了幾十罐,給每個人都分了一點(diǎn)。</br> 有人便叫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什么時候?qū)W會做飯了?”</br> 小師妹興致勃勃地道:“才不是,是昨天云錯師弟說他想吃,然后墨遇哥哥說他也要,我干脆就做了幾十罐,都送給大家。”</br> 沈墨遇,就是小師妹那個未婚夫。</br> 大家都笑她:“這便是傳說中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么?你小心同時得罪了沈師兄和雪師兄。”</br> 小師妹大叫著用手里的書本去砸他們。</br> 大家彼此開開玩笑,都知道分寸,過后也就不再提了。</br> 小師妹眼巴巴的看著他們,挨個問道:“怎么樣?好吃嗎?昨天我本來是想找雪師兄教我的,可是他不在,我只好按照古法自己做。”</br> 云錯這個時候卻開口了,他的視線還放在書本上沒有挪開:“為什么是雪狼肉,不是狻猊肉?”</br> 他努力地想要換成溫和禮貌的說話方式,可惜效果不太顯著。</br> 小師妹沒計較,悻悻的說:“本來是想做狻猊肉的,可是狻猊兇狠珍奇,我去外邊的荒原蹲了一下午才遇到一只,還沒打過它。故而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獵了雪狼回來。雪師兄給你做狻猊肉的時候,肯定沒少吃苦。他一個藥修,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么大能量。好啦,廢話不多說,云師弟你快嘗嘗看,我做得怎么樣?”</br> 云錯微微一怔。</br> 小師妹催促著,他便學(xué)著其他人的樣子,當(dāng)著小師妹的面打開嘗了一口,然后稱贊說好。明明身邊沒人,他這么做的時候,卻仿佛聽見雪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br> 溫柔又帶一點(diǎn)好笑的語氣,告訴他:“你不能這樣呀,就算你現(xiàn)在不想吃,但這不是應(yīng)酬,是讓我們親近的人開心的辦法。快去嘗一嘗,然后告訴小師妹,說自己很喜歡,很好吃。”</br> 他強(qiáng)行把這聲音壓下去。</br> 他其實(shí)沒有在飯點(diǎn)以外的時間吃東西的習(xí)慣。小師妹的廚藝很好,是和雪懷那種半吊子的制作手藝完全不同的味道。但他嘗了一片后,仍然覺得興味索然。</br> 中午他仍然沒有吃飯。</br> 下午是藥修們的歷史理論課,給他們上課的正是雪懷的親傳師尊蔡藝。她給學(xué)生們講述九州的風(fēng)土人情,還有不同的神族及其特點(diǎn)。</br> “風(fēng)羽族人,生而羸弱,其骨骼跟骨都要比尋常的仙者更容易遭到邪病入侵。但是相反,風(fēng)羽族人天生擅長操控風(fēng)與云,能夠不借法術(shù)騰躍萬仞之上,形貌美麗,與南海鮫人一并以容貌絕美出名......”</br> 周圍人刷刷做著筆記。云錯聽得微微出神。</br> 很快,蔡藝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任何神族與風(fēng)羽族結(jié)合生出的后代,都會繼承其一半以上的根骨,身體也會比平常人要差一些。我舉個例子,你們這一幫孩子都認(rèn)識的,雪懷。”</br> 周圍人都笑了,望著云錯大聲起哄起來,學(xué)堂里一時間人聲鼎沸。</br> 云錯的面容有些許僵硬。</br> 蔡藝雙手往下壓,示意他們安靜,笑著往云錯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是知道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借此打趣活躍一下氛圍。</br> 她接著說:“所以若是身邊有風(fēng)羽族人,或者風(fēng)羽族人的后人,同學(xué)們都要記得多加照顧,他們?nèi)羰鞘芰藗草p易沒辦法好全,經(jīng)常會留下病根來,和尋常仙者的體質(zhì)完全不能比。”</br> “好了,風(fēng)羽族人說完了,我們下面來看一看比翼鳥族......”</br> 蔡藝的聲音慢慢遠(yuǎn)去。</br> “云錯,云錯,你在聽嗎?”他的同桌碰了碰他小聲問,“有處筆記我沒做好,你記得師尊剛剛說了什么嗎?”</br> 云錯走著神,恍然回頭,也只知道搖頭。“......不記得。”</br> 外邊山里面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一堂課結(jié)束了。</br> 云錯站起身來往外走,連東西也收拾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回暖閣了。</br> 小師妹看見了,有點(diǎn)奇怪:“咦,云師弟,還有一節(jié)靜心課要去清修堂里上呢,你現(xiàn)在去哪里呀?”</br> 云錯簡短答道:“不去了,幫我請個假,謝了。”</br> 藥修暖閣外,雪懷宿舍底下。</br> 一個高大俊秀的年輕人在這里來來去去,晃悠了至少半個時辰。</br> 直到樓下新來的宿管修士都忍不住出聲了,問他:“我說那邊那位同學(xué),你到底是上去還是不上去啊?上去我就給你登記,你老在這晃悠,我都要被你晃暈了。”</br> 云錯有些局促的搖了搖頭,接著便背過身去走遠(yuǎn)了。</br> 結(jié)果半個時辰之后,那修士又見到這人跑了回來,懷里抱了一大堆東西。</br> 云錯走上前來,低聲說:“登記,我的名字是云錯,我來找......我來給三樓的雪懷送東西。”</br> “唔,好......我查一下,沒有雪懷這個名字啊?是才開學(xué)來的同學(xué)嗎?”那修士問道。</br> 云錯愣了一下:“他不是,他是藥修堂的,在這邊修行一年了。”</br> 那修士有些疑惑的嘟囔了幾句,不過沒有攔他,還是放他進(jìn)去了。</br> 層層樓閣,他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不過因?yàn)槭侵形缃咏挛绲臅r間,暖閣內(nèi)留下的學(xué)生不多。</br> 云錯記得這個時候雪懷應(yīng)該不在。</br> 他跑去山下的集市,買來了仙藥和大堆補(bǔ)品。</br> 他一直都知道雪懷因?yàn)槟赣H是風(fēng)羽族人的緣故,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卻從來不知道雪懷的身體隱患卻這么大。</br> 卻還是為他冒險去獵了一頭狻猊。更別說前幾天,雪懷剛剛從懸崖上摔了下去。</br> 傷還沒好全,他就要跟他分手。雪懷應(yīng)該很難過吧?</br> 心臟深處那種沉悶的,抽絲撥繭一般的疼痛再次浮現(xiàn),讓他屏住呼吸,連動作都很輕微。</br> 他現(xiàn)在沒辦法給他做飯了,于是買了鳳凰骨,到時候雪懷看見了可以,拿回去煲湯喝,幫助他骨骼恢復(fù)。</br> 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東西,云錯都小心地堆在了房門外。</br> 里面沒有人,連饕餮爪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也沒有。</br> 饕餮鬼嗅覺靈敏,聽力也靈敏。從前不論他們當(dāng)中的哪一個回來了,還沒走到樓下,便可以看見一只漆黑的,光禿禿的丑饕餮飛撲出來,扒著他們的腿,爬進(jìn)他們的懷里。</br> 大約是都不在家吧。</br> 云錯把東西都擺好,然后像是做賊似的,匆匆忙忙的就走了。</br> 他不知道雪懷收到這些東西后會作何感想。</br> 之后的三天,他幾乎是提心吊膽的度過的。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身邊有什么人。總是會產(chǎn)生錯覺,以為雪懷會突然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然后把他劈頭蓋臉地罵一頓。</br> 或許會這樣問他呢:都分開了還搞這些東西做什么?有本事要斷就斷干凈,拉拉扯扯的不像樣。</br> 然而卻沒有。</br> 這之后的三天,他也依然沒有見到雪懷。</br> 小師妹和那幫子人吃藥修小食堂上了癮,天天拽著他往藥修那邊跑。</br> 可即使是這樣了,他也仍然沒有見到雪懷。</br> 從他們吵架那天起,一直到現(xiàn)在,足足五天。</br> 又到了慕容山莊修士們聯(lián)合起來,用法術(shù)布雨的時候了。</br> 本來這個活動是幾年舉行一次,不過慕容山門受到隔壁比翼鳥族和神農(nóng)族的請求,希望能借他們的力布雨,好求今年一個好收成。修士們經(jīng)過了一番商議,認(rèn)為和鄰居打好關(guān)系非常有必要,不過就是順手一幫,還能趁此機(jī)會放幾天假。</br> 從半夜起,風(fēng)聲嗚嗚,天色陰沉。風(fēng)里挾裹了濕氣,讓人手腳冰涼,骨髓生疼。</br> 云錯撐了傘,再次來到藥修閣底下。</br> 入夜了,人人都在沉睡。他用了一個隱身術(shù),滕云清緩緩的進(jìn)入了第三層,而不驚動任何人。</br> 他手上拎的也不是其他東西,而是凡間非常普通的生姜。</br>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食盒,里面是熬好的一碗鎮(zhèn)魂湯。</br> 他還記得,今年年初,也差不多是布雨的這個時候。氣溫涼下來,雪懷被傷了根骨,導(dǎo)致英靈再次入侵。</br> 雪懷一直怕冷,有時候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一直都知道。上回若不是他早比雪懷發(fā)現(xiàn)有陰靈跟在他身后,故而提前熬了藥引他上鉤,雪懷估計要出大岔子。</br> 可當(dāng)他要將手里的東西放在門邊的時候,他卻愣住了。</br> 他幾天前送來的東西,來的時候是怎么樣的,現(xiàn)在便是怎么樣的放在那里。沒有人動過的跡象,周邊甚至已經(jīng)落了灰。</br> 他的心猛地一沉,如墜冰窟。</br> 第一個想法便是,雪懷知道這是他送來的東西,可是根本沒有收。</br> 但按照雪懷的性子,他不會把東西扔在這里。他愛干凈,更不可能容忍自己門口有東西正在腐敗變質(zhì)。</br> 雪懷這幾天都沒回來住嗎?</br> 云錯鼓起勇氣,敲了敲門。</br> 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不是見雪懷的時機(jī),即便是見到了,也沒有什么別的話好說。</br> 但是只要能看一看他,看見他還平安......這樣應(yīng)該可以吧?</br> 就算他不理他,什么話都不說;就算他要跟他打一架,他也安安生生的受著。</br> 雪懷片刻的傷心,總比他一直待在他身邊,不知道自己往后還會做出什么傷害雪懷的、可怖的事情的好。</br> 云錯敲了敲門。里面沒人應(yīng)聲。</br> 他這才想起來這是半夜。雪懷縱然家中,也肯定睡熟了。</br> 他輕輕推開門——</br> 可是門后已經(jīng)沒有人住了。</br> 一個空空蕩蕩的房間,小吊床拆毀了,他們兩個人一起做的貓窩也不在了。他給他送的花在窗邊枯萎,枯黃的花瓣灑落一地。</br> 只有氣息還留了下來。雪懷的氣息,他們在這里一起生活過的氣息。</br> 那一剎那,他的指尖繃緊又舒緩,最后顫抖了起來。</br> 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下來,不多,只一滴砸在了布滿灰塵的地面上,隨后便被他壓抑住了。</br> 他雙眼通紅,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無言地憋著氣,什么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可又偏偏沒察覺到自己在哭。</br> 雪懷真的不要他了。</br> 作者有話要說:雪四歲:我都沒出場,就你戲多→3→</br> 云三歲:quqqaqqoq</br> 雪四歲:好啦寶貝不哭啦,過來給我抱抱。</br> 動動隔壁的言情《柔如春風(fēng)》開了,耽言雙擔(dān)的仙女們可以去看看哈~求收藏,不過不強(qiáng)求,次元壁在這里。感興趣就收一收吧,深鞠躬!</br> 文案放這里:</br> 【風(fēng)流意氣妖孽影帝x美甜小天使音樂劇演員】</br> 紀(jì)溪只見過阮好風(fēng)一次,就是和他領(lǐng)證的那一次。</br> 門外擠滿記者,閃光燈透過厚厚的窗簾明滅,喧鬧聲漸去。</br> 他坐在她家低矮破舊的沙發(fā)上,冷淡慵懶。偏頭看她時,順手掐滅了手里的煙。</br> 阮好風(fēng)見過紀(jì)溪兩次。</br> 第一次是七年前,他在臺下,她在臺上。臺上人一襲紅裙,腰肢搖曳,跳著青澀的舞蹈。</br> 第二次,他的劇組和她的撞上,她穿著寶石藍(lán)的戲服斗篷,彎腰從他跟前溜走,眼睛亮得像星星。</br> “史上最年輕影帝爆出與新晉小花緋聞,疑似紀(jì)家破產(chǎn),紀(jì)溪不得已轉(zhuǎn)型演員,故意捆綁您炒作組cp,您對此怎么看?”</br> 阮好風(fēng)輕笑:“不怎么看,她是我愛人。”</br> 是他的小公主,此生永不跌落凡塵。</br> 【小劇場】</br> 外界傳言:阮好風(fēng)這個人,外溫內(nèi)冷,淡漠不定。</br> 和新婚妻子同框,連手都不牽。</br> 只有阮好風(fēng)知道為什么——再碰到那柔軟的指尖,便想起那個沉淪甜蜜的夜晚;</br> 他嗓音微啞,聽她軟軟地喊出一聲“先生”,柔如春風(fēng)。</br> 再冷也烈火燎原</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