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江初乍然回憶起以前上學的時候,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出去吃飯,無聊到起毛了才會玩兒的真心話大冒險。
-活到這么大最尷尬的事兒什么?
謝邀,剛被我弟耍了通渾,耍出反應了。
他還感覺到了。
現在他還問出來了。
“……你說什么?”江初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接這個話,腦子卡了半天,聲調都有點兒心虛地飄著走。
說完這話他都生怕覃最再正兒八經地給他復述一遍。
好在覃最還有點兒腦子,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回過頭,先跟江初對視兩秒,然后目光非常意有所指地往下一滑,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回去。
就這一眼,江初渾身的尷尬因子直接要順著汗毛往外沁汁兒,掛在汗毛尖上往下墜的那種。
“不是,”江初有點兒毛了,“覃最你一天都琢磨點兒什么??!”
他真是打從小學語文課上學到“惱羞成怒”這個詞兒開始,這么些年頭一回如此明確地理解到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哪家弟弟是這樣的!
凈愛干讓當哥的下不來臺的事兒!
“我琢磨什么了?”覃最聲音里似乎有點兒小愉悅,無比坦然地下著面,“沒有你就說沒有不就行了。”
江初張張嘴,他徹徹底底被覃最哽死了,跟覃最比起來,他的內心簡直是非常的不坦然,這會兒再說什么都很尷尬。
煙在嘴角燃成了一長條,他才憋出一句:“正常反應行么,有什么稀奇的,換你被又搓又咬的也一個樣兒。”
“哦?!瘪钚α讼?頭也沒回地攪著面條,“要試試我么?歡迎。”
江初沒再搭理他,覃最在他跟前兒越來越放得開,臉皮已經逐漸厚出境界了。
正好煙灰掉在了周騰腦袋上,它“喵”地彈起來瘋狂甩頭,江初彎腰把它撈到胳肢窩底下夾著,直接去客廳了。
那天晚上直到年前,覃舒曼都沒再聯系江初和覃最,兩個家四口人還跟之前一樣,各過各的日子。
覃最伸著狗嘴在江初背上脖子上啃出兩圈牙印后,整個人十分的平和。
難受的人成了江初——估計是停電沒暖氣那會兒撲騰一身汗著涼了,他綿延多日的小感冒轉天直接進階成了重感冒。
正好唐彩又得了流感,在公司跟個病原體一樣到處打噴嚏,江初聽見一個跟著打一個,成功雙重中招。
他不愛去醫院,為感冒也不值當的。
渾渾噩噩地灌了幾天感冒靈,從腦子到渾身的關節都給灌鈍了,他哪哪兒不想動,有點兒想把華子安排好的溫泉之行給推掉。
“不然你跟大奔過去?”放了假從公司回來,江初歪在沙發里抱著手機問覃最。
“去醫院吧?!瘪钫罩W上查來的菜譜熬了一鍋姜湯,過來摸摸江初的腦門兒。
“沒燒,就是感冒?!苯蹀糁畹氖直迟N了會兒,覃最剛洗過手,涼涼的挺舒服。
“大奔會照顧人,你跟他一塊兒,他走哪兒肯定不能忘了你。”他接著對覃最說,“我感覺我去了也沒精神玩什么,折騰?!?br/>
“不用?!瘪顡Q了只手讓江初繼續貼,“你不去我也沒興趣。”
“你泡過溫泉么?”江初問。
“沒有?!瘪钫f。
“那去啊?!苯蹩粗?,“去體驗一下?!?br/>
“不?!瘪罹瓦@一個字。
兩人對著看了會兒,江初在他胳膊上捏了捏:“你是小孩兒么?沒人帶著還不愿意出門?!?br/>
人一生病,不管自己覺不覺得,心里都會下意識變得柔軟。
江初知道覃最是想在家陪他,感動的同時又有些想嘆氣。
江連天和老媽雖然離婚離得早,在他還是小毛毛的時候,也帶他出去旅過幾次游。
等上了高中,江初就湊著假期自己到處亂轉,或者跟大奔他們一塊兒,沒錢了就伸手朝江連天要,從來沒虧待過自己。
覃最真的是從小到大什么都沒玩兒過。
這個年齡的男孩兒哪有不想往外跑的。
在沙發里窩了半天,江初還是決定去一趟。
玩是玩不動,就去泡著得了,在家也就是個躺。
這回還是自駕,江初沒開車,大奔寶麗的車要帶陳林果和方子,他和覃最去坐老杜的越野。
元旦車多,全都趁假出去玩兒,幾個人商量了時間,專門沒趕早,中午出發,等快到酒店,正好趕上傍晚飯點。
杜苗苗見了覃最過來很高興,直接從副駕出溜下來,拉著覃最去后排說小話。
江初上車先悶了一覺,中間被覃最喊起來吃藥,跟老杜換著開了一段,感覺困了又換回來,繼續睡。
“江叔好能睡啊。”杜苗苗在后排小聲嘀咕了句。
“心疼你叔了?”江初閉著眼回他。
老杜笑著從后視鏡里往后看,杜苗苗抱著個枕頭撇撇嘴,沒接他的話。
江初睡了半路,也沒睡多踏實。
老杜怕杜苗苗被他傳染感冒,臨出發前當著他的面給杜苗苗灌了一大杯VC。
江初抱著胳膊挺好笑地看他倆矯情,順便也要了一包,留給覃最喝。
上車后他專門戴了口罩,不過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后,為了不被老杜半路護犢子扔下車,他這邊的車窗一直開著縫,對著太陽穴吹了一路。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經過一串路障,活活把他從車窗上給磕醒。
眼睛還沒睜開,他先聽見杜苗苗在后排一連串地跟覃最說著什么,聲音很小,語氣里帶著驚訝。
江初迷迷瞪瞪地捕捉到手機屏保之類的,剛動動脖子坐直,他倆又都不出聲了。
“正要喊你就醒了?!崩隙耪f。
“到了?”江初搓了搓臉,路上也不知道磕了幾回窗戶,他腦袋脹得活像挨了幾拳頭。
華子這個開酒店的老大哥排場挺大,但也挺實在。
兩人一見面,他就哈哈笑著喊華子上學時候的外號,又擁抱又捶肩的,招呼打下來也都特別熱情,能看出是真的高興。
幾個人商量著先吃飯還是怎么著,一群大老爺們兒冬天出門帶不了什么東西,就寶麗她們東西多一點兒。
老大哥看了一圈,干脆讓前臺先幫著收好,領著他們直接去餐廳開飯。
江初其實特別想直接回房間補覺,他頭疼。
但是頭一場不吃不合適,東道主這個熱情勁兒都讓人不好意思不配合。
好在老大哥沒有勸酒的毛病。轉圈兒點酒時,江初擺了擺手,說今天不太能喝,他就沒硬倒,還讓江初抓緊吃點兒,填了肚子回去休息。
菜都是大油,支著嗡嗡響的腦瓜子吃了半頓飯,江初感覺胃里有點兒起膩。
他放下筷子倒了杯茶,靠在椅子里聽他們說話,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
“不吃了?”覃最一直注意著江初的動靜,偏頭打量他。
“飽了?!苯跽f。
“鴿子湯喝么?熱的?!瘪钣謫枴?br/>
江初擺了擺手。
又喝了杯茶,他突然感覺胃里有點兒翻騰,食管牽著天靈蓋一陣縮。
江初快步起身去衛生間,剛關上門,就彎腰沖著馬桶吐了個干凈。
“……哎。”他撐著墻緩了緩,舒服又難受地嘆了口氣。
收拾完正要出去,門被敲了兩下,覃最直接擰開扶手走進來。
“你也不怕我沒穿褲子?!苯鯂樢惶?,下意識想伸手拉褲子。
“吐完了?”覃最看他一臉的水,從墻上抽了兩張紙遞過去。
“你能聽見?動靜那么大?”江初愣愣,接過紙擦了擦。樂文小說網
從這兒離包間隔著半個屋再帶兩扇門呢。
“猜的,剛看你臉色就發黃?!瘪钸€帶了瓶水出來,擰開蓋子給他。
“那你也用不著專門過來吧,跟我怎么了似的?!苯醢阉舆^來,又拍了拍覃最的臉,“走吧?!?br/>
“回房間,我跟他們說過了。”覃最把江初拍在他腮幫子上的水抹掉,又彈在江初臉上。
“小狗子最,真貼心。”江初自己拍出去的水自己還嫌,夸到一半趕緊梗著脖子朝旁邊躲開,“哎!惡不惡心?!?br/>
直接走還是不合適,江初回包間跟一桌子人又打了個招呼。
杜苗苗在座位上百無聊賴地當啷著腿,早也坐不住了,一見覃最和江初要走,忙跟著開溜。
吐完一遭,江初心里沒那么躁,感覺頭也沒再那么疼,跟覃最慢慢悠悠地溜達回前臺領房卡。
“叔你們是哪一間?”杜苗苗伸著脖子過來看。
“2817?!苯醢逊靠ㄈ咏o覃最,“你呢?”
“應該是隔壁,2816?!倍琶缑缈匆谎劢?,有點兒鬼祟地撞了下覃最的胳膊,“去我那兒玩?”
江初抬手摁電梯,控制著自己的眼珠沒往杜苗苗臉上移。
“不?!瘪罹芙^了。
“別啊,咱們剛還沒聊完呢。”杜苗苗一副心里長草的模樣,急得蹦了蹦。
“去吧!去!”他說了兩遍覺得拗口,又換了個字兒,“不對,來,來吧!”
覃最這回連拒絕都懶得拒,直接進電梯不理他了。
江初看他那可憐勁兒挺好玩兒,隨口說:“你來我們屋玩兒不就行了?!?br/>
杜苗苗張張嘴剛要說話,覃最打斷他:“他不去。”
“我可沒說啊!”杜苗苗立馬抗議。
“江初不舒服,你太鬧了。”覃最無情地駁回。
雖然杜苗苗之前也沒聽覃最喊過江初“哥”,但是冷不丁聽他直接喊江初的名字,還是愣了愣。
他跟聽見小伙伴說臟話的小孩兒一樣,斜著眼兒偷看江初的反應。
江初經過覃最幾次犯渾,現在已經大概能摸明白,對于“江初”和“哥”這兩個稱呼,覃最到底是以什么標準來做切換了。
盡管他不太想明白。
可事實就是普遍情況下,覃最都是直接喊他名字。
只有心里有事兒,或者犯渾想發情的時候,才喊哥。
……什么毛病。
江初有點兒臊得慌,一股不好形容的小電流從耳朵根后面輕輕躥過。
“一天到晚沒大沒小。”他皺皺眉,在杜苗苗的視線下一本正經地踢了覃最一腳。
“就是!”杜苗苗也跟著踢了一腳。
到了2817門口,杜苗苗又是擠眼又是清嗓子的暗示半天,覃最還是沒搭理他,直接刷開門進了房間。
不知道是老大哥給他們留的房間比較好,還是這酒店的標間就是這規格,整個感覺都挺高檔,是個套間,分客廳臥室小陽臺的那種。
“杜苗苗要跟你說什么?”江初拉開陽臺的推拉門過去看了眼,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問覃最。
剛才他在電梯里就挺好奇,想起車上一睡醒,杜苗苗嘀咕到一半就突然收聲了,不知道在聊點兒什么東西。
“沒什么?!瘪畎淹馓酌摰羧釉谏嘲l上,算著時間江初該吃藥了,抄起熱水壺去衛生間接水。
“喲。”江初笑了聲,“還有小秘密了。”
覃最已經邁進衛生間里,突然腳步一停,扭頭看向江初的背影。
這墻……
竟然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