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最上次這樣明明白白的不讓他碰,好像還是在他高三上半年。
之后就算是要跟他各自想想,提前收拾東西去康徹那兒,也是抱著他的腰,腦門兒抵在他肩窩里說的。
江初的手停在覃最臉前,看著他頓了兩秒。
然后他加點兒力氣,虎口卡上覃最的下頜骨,直接把他的臉給掰了過來。
“問你話呢,”他盯著覃最,“臉怎么了?”
覃最這回沒往旁邊躲。
他看了會兒江初,在江初手里由他多托了幾秒,才抬抬下巴重新把臉別開。
“牙疼。”他又從桌上摸了顆薄荷糖咬在嘴里,收回視線淡淡地說。
“好好的牙怎么了?”江初皺皺眉,差點兒想掰開覃最的嘴伸手給他摸摸牙。
他把覃最扔回桌上的塑料糖皮捏起來看一眼:“牙疼還吃糖?你欠不欠?”
“就這幾天。”覃最沒多解釋,嘴角繃著,靠在椅子里咬了會兒糖。
江初看他半邊臉腫得跟包了個窩頭似的,眼底一圈紅血絲,還繃著嘴角什么表情也不給的模樣,真是打心底里覺得又心疼又欠揍。
“疼幾天了?”他壓壓語氣,習慣性地想抬手彈彈覃最的耳朵,搓搓他的臉。
手腕舉到一半,他又放了回去。
覃最的視線正好耷在那兒,應該是感受到了江初的小動作,眼皮動了動。
江初能想到他跟覃最再見面可能會有點兒別扭,但也沒想到能這么不對勁。
在家的時候好歹還只是不親不犯渾,該好好說話還是會好好說話。
“去醫院看看吧。”江初在心里嘆口氣,拽下扔在覃最床上的外套,拍拍覃最的肩示意他起來跟上。
再有什么話想說,覃最愛答不理的,他一個人說得也不自在。
“哥。”覃最沒動,啞著嗓子喊他一聲。
江初正準備套外套的胳膊停了停。
他轉回來盯著覃最看兩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抬了抬,把外套扔回去,斜著身子靠在床柱上。
覃最這是怎么回事兒,江初心里不可能真的沒數。
知道大奔給覃最發了那張照片時,江初就想了一整天,要不要打個電話跟覃最解釋清楚。
后來他還是沒打。
畢竟心情復雜的人不是只有覃最一個,江初這些日子沒少比之前窩火。
覃最讓他想想,說自己也得想想,說著話就把兩人變回“兄弟”關系,然后拖個箱子就蹽了。
江初應付老媽,敷衍潘阿姨,想覃最,還得跟倩倩焦頭爛額。
既然變回“兄弟”關系,那他這個當哥的跟別人出去遛個彎兒被弟弟知道,也沒個道理上趕著主動去解釋。
他倒是真想誰能來跟他解釋解釋,覃最的狗腦袋瓜里一天都在琢磨些什么東西。
不過心煩的成分也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江初本身就沒打算讓覃最知道倩倩的事兒。
他習慣把該解決的都解決清楚,暫時解決不掉至少也得有個方向。
覃最不知道正好,一個人發愁比兩個人對著愁強點兒。
就算知道了,江初也覺得在事情解決明白之前,所有沒頭緒的解釋都是在給兩個人添堵。
他本來還想等自己的情緒穩穩,覃最也差不多想明白了,給他個態度,需要解釋的話再解釋。
現在冷不丁被康徹一個電話給驢了過來,再聽著覃最沙啞的“哥”……
江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無奈,怎么就拿覃最和他這聲“哥”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他靠著床柱邊看覃最邊醞釀著該怎么起這個頭。
同時,覃最也終于跟下了多大決心似的,夠過手機點開跟大奔的聊天框,帶著些試探和遲疑地說:“奔哥那天給我發了張照片。”
“啊。”江初點頭應了聲,“知道。”
兩人想說的撞一塊兒去了,也不用他再琢磨。
“倩倩。”他對覃最說。
覃最眼皮一掀看向他,眉梢壓不住地微微抬了下。
還倩倩。
“小時候的鄰居。”江初多解釋了句,“她媽跟我媽是老朋友。”
覃最的食指在手機邊框上一下下刮著,看著江初等他繼續說。
江初把老媽一開始的刻意攛掇給淡化了。
他從兩個媽有一天遇見了,潘阿姨說倩倩研究生剛畢業挺迷茫說起,跟覃最把他和倩倩的關系掰扯明白。
“那天是吃了個飯,從店里剛出來,正好被大奔兩口子瞅見。”他掃了眼覃最的手機,“我沒收著消息,他跟寶麗鬧著玩兒就發你那兒了。”
“就這么個事兒,充其量算是朋友,搭伙兒敷衍家里,沒別的關系。”說完,江初自己也確實松了口氣。
“看電影那天也是她。”他又補充一句。
這段解釋沒用多久,本來也沒有太多的事兒。
覃最全程都沒多說話,很認真地在聽。
江初說完了,他喉結動動,繼續盯著他。
這感覺還挺怪。
江初從小到大還沒這么正兒八經地跟誰解釋過感情問題。
明明什么事兒都沒有,兩人端出“老實交代”的架勢瞪眼對著,他說著說著都快產生出有問題的錯覺了。
“行了么,牙還疼不疼了?”江初只好再找句話問覃最。
“疼。”覃最繼續看著他,眼都不眨,“沒了?”
“沒了。”江初皺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老實交代”的后遺癥,覃最別的什么話也沒有,張嘴就這么兩個字的質疑,聽在耳朵里像是挨了一針,讓江初不太舒服。
覃最也沒解釋,咬了咬糖,偏過腦袋腦袋在桌上磕了根煙出來銜著。
“有話說話,疼就去醫院。”江初有些心煩地看了兩眼,抬手把煙給他拔了,朝垃圾桶里一扔。
“還有別的么,哥?”覃最順著他扔煙的動線,扭頭又問他。
“不是。”江初跟他對視著,那股不舒服的感覺被添了把火,一蹦一蹦地想往上竄,“你想說什么到底?”
光窩火就算了,關鍵他鬧不明白怎么不解釋還沒什么,解釋完反而是他搞不懂覃最了。
“你覺得我該有什么別的?要不你再現編一個倩倩2.0,我跟你復述一遍怎么樣?”江初被火苗攆著,自己就話趕話地趕出一句。
覃最覺得江初應該是聽岔劈了,皺了下眉解釋:“聽錯了。我不是……”
“你什么不是,”江初打斷他,最近積壓的所有情緒像被點了引信,壓不住地一個接一個往上冒。
他上前連帶著椅背扳過覃最的膀子:“不是你說要想想么?”
這一下力氣有點兒大,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短促的刺耳聲響,覃最的肩頭也從床柱上猛地刮過去。
江初在心里罵了句“操”,下意識要抬手去揉,覃最一揮胳膊給他擋開了。
“我想什么我想?我那是讓你想!”他瞪著江初起身,還踢了腳椅子,“你就想出個倩倩。”
這輪雙雙無名火起的掰扯,到這一句終于徹底停了。
江初一剎那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覺。
他定在原地看了覃最幾秒,種種情緒混在一起咕嘟著,竟然頂得他轉轉脖子笑了聲。
傳說中的“怒極反笑”原來就是這么個效果。WwW.ΧLwEй.coΜ
“行,我想。”江初點點頭。
“我這就回家想,你在學校好好牙疼,疼著,給我照著半年的疼。”他指了下覃最,“我他媽就多余跑這一趟!”
說完,他抬手去拽外套,外套掉在地上,他停都不停,跨過去就朝外走。
覃最那句話從嘴里剛冒出半截就后悔了。
“對不起哥。”他一頭煩亂地去拽江初的胳膊,想抱他,還想緊跟兩步先去擋住門。
“再跟一步就跟我回家收東西滾。”江初猛地頓住腳,扭頭沒有起伏地盯著他。
覃最目光一怔,卡在原地愣愣地看他。
江初拉開宿舍門大步出去,動靜比剛才推門進來還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