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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芭蕉 11

    周子軻從背后抱著湯貞,慢騰騰地走路。湯貞邁右腳了, 他也邁右腳, 湯貞邁左腳, 他也跟著邁左腳。
    如此這般走上一公里遠, 對湯貞來說不太像散步, 像“負重行走”。但奇怪的是, 這么“背著”小周, 湯貞反而努力走得更快了,也更穩。這好像他的一種生理本能似的,因為他與小周牽系著,小周“依靠”著他, 他的大腦就算控制不了他的運動神經,他的身體也本能控制住了。
    到兩公里了, 小周才摟住他的腰讓他停下。
    湯貞坐在樹底下, 看小周蹲在他面前, 湯貞呆呆望著他, 小周把手伸過來握住了湯貞的一條小腿, 在手里捏了一把。
    湯貞喝了飲料。他下巴上有汗, 又抬頭看小周,發現小周的頭發里也是汗,陽光照過來,小周脖子里一道一道水跡發亮。
    “累嗎?”湯貞忽然問。
    周子軻聽見湯貞問這么句話,抬頭仔細端詳了湯貞的臉。“你累了?”周子軻問。
    湯貞搖頭。湯貞放下手里的飲料,也伸出手去, 想去摸小周小腿后面的肌肉,可硬邦邦的。
    周子軻轉過身在湯貞身旁草地里席地而坐。
    風又吹過來了,帶著河上浮的濕氣,仔細聞一聞,還有些樹葉的香氛。
    周子軻從腳邊摘下一片葉子來,他把湯貞的手拉過來握在手里攥。莎草扎在湯貞的腳腕上,癢癢的。湯貞的頭發長,有一縷過來,輕輕繞到周子軻眼前。周子軻揉著湯貞怎么也捂不熱的手,他瞧見路頭上,兩個助理正在河岸上比賽打水漂。祁祿撿起石子轉身三百六十度往河里丟,丟出去齊星就大力鼓起掌來。
    周子軻沒見過兩個助理的這一面,他也很少注意到身邊的人。
    也許每個人背后都沒有發條,那只是周子軻過去隔著一層玻璃罩子,對這個世界產生的一種誤解。
    湯貞穿了一身紅,雖然湯貞并不清楚個中的情由,但他還是穿了。周子軻看他的時候,發現湯貞正仰著臉往祁祿和齊星的方向望去。
    湯貞又抬起頭看周子軻。
    湯貞眼眸顏色比常人要淺,他無論看誰,都容易給人一種“他眼里只有我”的感覺。
    周子軻把湯貞的手攏在手里反復玩,他突然轉過身去,往身后那條波光粼粼的河面瞧了一眼。
    湯貞也轉過身。湯貞認真看向了河面,周子軻在旁邊看他。
    周子軻腦子里忽然蹦出一個詞,沒有任何道理的,叫“雛鳥情結”。
    周子軻瞧著湯貞在被他吻的時候閉上眼了,特別投入,又珍惜。好像湯貞只渴望這樣的吻,別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像剛剛破殼而出的鳥。
    負責薩芙珠寶本次廣告拍攝的攝影師姓鞏,他帶領整個攝影團隊在攝影棚里忙碌,按照亞星娛樂給的修改方案調整現場。薩芙珠寶老板娘薛太太遠遠跑出門,在停車場等待著,一看到亞星娛樂公司派的車來了,她連忙熱情迎上去。
    溫心從公司派的車里穿著套裝下來了,只有她,沒有別人。薛太太拉過她的手,問她 mattias 兩位大明星現在到哪里了。
    溫心對薛太太客客氣氣地笑著。走進眼前的攝影棚,溫心抬起眼朝四周望去,望眼前工作人員的一張張面孔。
    一切仿佛還在昨天,溫心就陪湯貞老師在這棚里的角落里頭坐著,湯貞老師病得厲害,裹著羽絨服也渾身發僵發冷,湯貞老師的手燙傷了,也沒有人關心。攝影棚里人來人往,視湯貞老師于無物,只有溫心在旁邊一直逗他高興,陪他說話,希望湯貞老師狀態好一點。
    就連郭姐那天也被薛太太諷刺得夠嗆。溫心如今再看薛太太滿臉的笑紋,她記得薛太太只有在梁丘云面前才這樣笑。
    “子軻陪湯貞老師去鍛煉了,”溫心突然回答她進門時的問題,笑著說,“我們 mattias 的成員現在是真的感情很好的。”
    薛太太臉上的笑一滯,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連微笑都變得耐人尋味。
    艾文濤的車在路上堵了快半個小時都沒駛過這個路口。司機小鄒告訴小艾總,前頭有輛黑色布加迪威龍出事了,被好幾輛車圍著,把保險杠給刮蹭了:“不得一下子刮下去好幾十萬?”
    北京八月,日頭最烈。年輕一代的名媛們大都出國度假去了,還留在北京的沒幾個肯出門。丹霞實業向總的掌上明珠向虹,與她幾個女朋友在自家花園游泳池里大搞派對。保姆過來,說辛太太的車來了,要接向小姐出門:“陪陳總的千金陳小嫻吃頓飯,逛街散散心。”
    向虹還在和朋友們開著些葷素不忌的玩笑,京城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從社會名流到最十八線的小明星,有點可笑的新鮮事總能成為她們空虛生活里的一丁點談資。
    她每天過得輕松極了,不用像艾文濤一樣,像上了套的驢,圍著自己老爸的企業工廠打轉。
    “陳小嫻?”向虹從游泳池里出來了,她伸手系自己背后松散了的比基尼帶子,身邊女朋友們一個勁兒追著她打聽,向虹說,“她人挺乖的,沒什么心眼,就是有點土,怪不得身邊除了一個保鏢,根本沒有男人。”
    “土?”女朋友們非常驚訝。
    “她剛回國那個派對你們沒去?”向虹轉過頭,給她的閨蜜們抬下巴指了指,“成天穿的像我家保姆阿姨一樣保守,裙子都像孕婦裙!”
    一陣笑聲,又伴隨著一陣嘲弄。向虹又在女朋友們口中聽到那些舊事,說陳樂山曾經有意撮合陳小嫻和周子軻談戀愛,說陳小嫻小的時候,經常被陳樂山帶到山上去老周家家里做客,直到周子軻上了中學開始叛逆期了才作罷。
    “做什么白日夢呢,”向虹嘴里小聲道,“叛逆期怎么了。”
    她去沖了個澡,出來挑一身衣裳換,就是看在辛姐的面子,她也要好好陪陪這位陳小嫻。向虹的生活五彩繽紛,像一只浴缸,盈滿美麗的泡沫,從小就被無邊無際的幸福、快樂和滿足充斥著,她所有最不可能的少女心都可能被實現,只有“周子軻”出現在其中,像一個不合時宜的黑點。
    向虹又想對她那個古板的爸爸生悶氣了。
    “向虹!”外面閨蜜們忽然大聲叫她,不知又發生了什么,“向虹!向虹!”
    向虹剛剛穿好了裙子,走出衣帽間來,閨蜜們人人拿著手機伸到她面前,手機里幾乎都在播放同樣的影像——
    周子軻坐在那輛黑色超跑里面,車被堵在了北京一條商業街中央,四面全是交通警察和保鏢在疏通人流。周子軻左手轉著方向盤,準備在交警的幫助下把車開出去,他的右手一直遮在湯貞眼前,替他擋著外面記者的閃光燈。
    向虹看了一會兒,咧了咧嘴,對她的小姐妹們笑道:“這怎么了,也就是他,明知那個車招搖,也不換別的車開。”
    “到底為什么周子軻對湯貞這么好啊——”一位小姐妹向后仰躺在了向虹的大床上,身體搖了搖,“我真想不通!!你們說,他不會真有點那方面的……”
    “別胡說啊!”向虹這會兒道,“艾文濤上回還求我呢,讓我再給周子軻介紹幾個西施貂蟬、埃及艷后,什么李師師、陳圓圓——”
    另一位小姐妹坐起來:“你們忘了,他以前不還和一個紅衣女談戀愛嗎,翁蘭?”
    向虹一聽這個,心里忍不住替辛姐翻了個白眼。
    “翁蘭最近干什么去了?”
    “不是她啊,”向虹開口打斷了她們,斬釘截鐵的,“別再提她了。”
    旁邊一女孩聽著向虹的語氣,壓低聲音問她:“翁蘭不會真是傅春生的小三吧?”
    “別問我,我不知道,”向虹說,鼻腔里軟軟哼了一聲,“反正周子軻不認識她,純是她自己倒貼炒作。”
    “那那個紅衣女的是誰?”
    鏡頭在副駕駛前窗拍過去了,拍到了湯貞的臉。向虹口中正說:“是誰又怎么了,不是都兩年前的事了嗎……”她忽然瞧見湯貞被周子軻的手遮掩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點點下巴和脖子的線條來,湯貞穿著紅色的網球衫,在鏡頭里面一晃過去了。
    溫心嚇壞了,還以為子軻和湯貞老師的車在路上出事故了,可兩個人來到,看起來都還好。周子軻不愛聽人寒暄,也不太搭理薛太太和薩芙珠寶的人,反倒是湯貞呆呆站在原地,被薛太太握住手說了好久的話,才進了攝影棚了。
    之前負責拍攝梁丘云和湯貞版本珠寶廣告的鞏攝影師也過來了。上次拍廣告,湯貞全程僵硬地坐在鏡頭前,看起來死氣沉沉,鞏攝影師給他任何指示,湯貞都無法配合,恍若未聞。
    而現在,湯貞聽到別人講話,雖然不知聽懂沒聽懂,起碼會輕輕點頭了。湯貞的臉色看上去也不錯,鞏攝影師雙手伸過去想要握手,湯貞也把手給他。
    湯貞的手握起來也暖,有了人的溫度。
    薩芙珠寶七年前仰仗著湯貞當日的盛名,從一家小品牌飛快擠入國內一線珠寶的行列。后來湯貞落魄了,他這一落魄就是整整五年,一度令人產生一種錯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湯貞老師,”鞏攝影師半彎下腰了,表明他的姿態,想起上次拍攝,他難免有些冒冷汗,“上次拍攝,我聽說郭姐和您都不太滿意。這次我們團隊也準備了很久,一定會為您和子軻呈現最好的拍攝效果。”
    湯貞靜靜望著他,聽著他的話,也不知有沒有領受他的歉意。湯貞的眼神不自覺飄,飄向了站在溫心身邊的周子軻身上,又飄回來。湯貞走了一會兒神,又望鞏攝影師的臉。他對他點了點頭,很友好的樣子,不像記著什么仇。
    鞏攝影師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氣了。
    湯貞由祁祿陪著到后臺化妝間里去了,他上午出多了汗,先去洗澡。薛太太拉著溫心和周子軻解釋,說上次就知道阿貞的手指燙傷了,她心疼極了,但上次時間實在是緊張,這回不緊張了:“我們是真的不著急,阿貞如果還需要一段時間康復,我們也是可以繼續等的!”
    溫心輕聲問子軻:“你們在路上真沒出事?”
    周子軻坐在沙發上翻著兩份廣告企劃的樣張,說:“就是一些記者。”
    湯貞洗完澡,吹干了頭發出來,又被服裝總監握住手寒暄了。周子軻偏頭過去,發現湯貞聽完了服裝總監說的話,除了點頭也沒別的反應。反而是溫心過去以后,湯貞小聲和溫心說了幾句話,湯貞眼尾隱約彎下來了,和在笑一樣。
    “他高興什么?”周子軻沖完了澡,服裝總監撐著拍攝用的西裝幫他穿,周子軻自己折著袖口,問溫心。
    溫心回答:“湯貞老師說他今天看到了很多保鏢!”
    周子軻不太理解。湯貞是看到了很多“保鏢”,又不是看到了很多熊貓,至于高興得像個小學生。
    薩芙珠寶方面給了兩個廣告方案,經亞星娛樂幾次修改意見,最終成形。
    第一組廣告的企劃詞是:“愛不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領。像打磨一顆鉆石,需要磨礪和學習。”
    第二組則是:“每個人生來就是一顆鉆石。”
    鞏攝影師和周子軻就拍攝內容交流了幾句,過程中,鞏攝影師一直抬起眼來觀察他。
    雖然沒有親自用鏡頭拍過周子軻,鞏攝影師也早在一些奢侈品廣告和時尚雜志上領略過這個年輕人的風采了。他確實條件優越,是難得的拍攝對象。圈里一位大牌攝影師就曾在他的回憶錄里寫,一臺鏡頭擺在子軻面前,連著拍都拍不出廢片:“所以說我們要感謝亞星娛樂,如果不是這家公司,可能我們根本不會有機會拍到子軻這個孩子,也就不會有這些封面影像,不會留下這樣經典的作品。”
    鞏攝影師自己也有些感觸,他拍人拍多了,像周子軻這種外形出眾,從小被眾星捧月到大的,氣質里自然而然就會有些常人難以理解更加無法模仿的東西。鞏攝影師慣用鏡頭看人,他曉得這其中存在多么無法抹消的差距。可條件好,不代表周子軻就是個好拍的人物,他有名的叛逆,桀驁不馴,難以溝通。據說周子軻在攝影棚,心情好的時候成片還真就像個精致考究的翩翩貴公子了,可一旦心情不好,狀態不佳了,他就自己坐在那里,攝影師再怎么使勁往英倫王子的古典風格上拐,鏡頭里呈現出的周子軻仍是迷茫又無助,像極了街頭那些“垮掉的一代”,充滿了危險性。
    他不是一個可以被鏡頭塑造的對象,只能依靠時機,還有攝影師的運氣。
    周子軻聽了鞏攝影師的話,點了點頭。大概是聽進去了。幸好,鞏攝影師想,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某種程度上,湯貞也和周子軻有些相似。他是童星出身,在很小的年紀,就散發出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魅力。只可惜湯貞現在還病著,無法很好地消化拍攝要求。他被祁祿和溫心扶著坐上了布景臺,然后躺下了,像躺在一張手術臺上。幾位攝影助理在他身邊擺弄來擺弄去,弄他的頭發和衣服。湯貞突然被這么多陌生人圍住,光打在他臉上,他的眼神一直晃。
    直到周子軻過來了,鞏攝影師還在試圖說服湯貞:“笑一下,再笑,能再笑一下嗎?珠寶廣告,我們都要體現出一種幸福感——”
    湯貞看到周子軻來了,眼神便不晃了。周子軻旁若無人,拿過了湯貞老師的手在手心里攥了攥。周圍許多人,都不出聲,他們靜靜瞧著周子軻,又瞧湯貞,瞧周子軻握著湯貞的手,還有人偷偷摸出了手機,在角落里拍。
    周子軻只感覺湯貞的手指第一次在他手中彎起來了,好像回握他的手似的。
    周子軻回頭看鞏攝影師,突然說:“今天不拍了。”
    “什么??”溫心、薛太太和鞏攝影師同時驚叫出聲了。
    滿滿一棚的人都在這兒等著,大家相互看看,沒見過這種架勢。溫心從后面推周子軻,把他推到一邊。周子軻低頭對溫經紀人說:“你看你家老師現在能笑嗎。”
    薛太太在旁邊碰了一下鞏攝影師,鞏攝影師忙雙手朝周子軻擺:“不用笑,不用笑,不用笑有不用笑的拍法兒,我們可以配合的!”
    溫心剛剛還推著周子軻,這會兒也回頭瞧了他一眼。
    湯貞過去一向是有名的敬業。導演、攝影師提到了什么,他就能做到什么。哪怕后來做不到了,他受著別人的抱怨,也從來不會拒絕。如今周子軻做了他的隊長了,周子軻做事全憑心情,很少會委屈他自己。
    湯貞拍完了,從布景臺上坐起來,聽著鞏攝影師不住夸獎他。周子軻在旁邊坐著聽,攝影師夸他他沒什么感覺,夸湯貞他倒是挺受用的,還抬頭瞧了鞏攝影師一眼。
    郭小莉在亞星娛樂大樓接到溫心電話,子軻到了 mattias 的第一份工作,也是阿貞出院后的第一次工作,“有驚無險”地完成了。
    郭小莉說:“能好好拍完就不錯了,讓薛太太知足吧。”
    秘書送過來一份希望采訪 mattias 的媒體名單,她說:“郭姐,有家海外時尚雜志要辦中國版了,他們新上任的中國主編打了幾次電話過來,希望創刊號能采訪到湯貞老師和子軻,做一個深度訪談。”
    郭小莉正忙著手里的事,說:“我知道了。”
    秘書小姐猶豫了一下:“他還說……說雖然他這些年不在國內,但他絕對會是郭姐你心目中采訪湯貞老師的最佳人選,希望你能盡快考慮考慮。”
    郭小莉抬起眼來了,她伸手把那張名單接過來瞧了一眼。瞥見對方主編名字的那一刻,郭小莉愣了。
    溫心把吉叔托人送過來的晚餐在餐桌上一一擺好,她嘴里念叨:“子軻你今天真的嚇到我了!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你怎么能突然就說不拍?”
    周子軻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正看球賽。溫心越是說話,周子軻越把音量調大了,直接把溫心的聲音蓋過去。
    溫心皺著眉頭看周子軻的背影,忽然聽見祁祿在旁邊默默吃蘋果,咔嚓咔嚓的。溫心說:“馬上就吃飯了,你怎么還吃蘋果?”
    祁祿看她,那眼神也像個小男孩似的,就愛飯前吃東西。
    湯貞在臥室里昏睡,上午下午忙了一天,他很久沒有這么累過了,沒有這么安穩地,真正完成一份屬于他的“工作”。溫心把他扶出來,在餐桌旁坐下。湯貞手里被放了湯匙,他抬起頭,忽然看見小周就坐在他對面。
    小周拿著筷子,也不夾菜,就抬著眼看他。
    溫心在旁邊哄道:“湯貞老師,吃飯吧,嘗嘗這個魚粥。”
    湯貞還看周子軻。溫心告訴他:“子軻今天留下吃晚飯,吃完了他再走!”
    湯貞慢慢低下頭了,聽話喝粥。才喝了半口,他又抬起頭,忍不住看小周。
    飯吃完了,祁祿收拾著餐桌,溫心接到郭小莉的電話,要她回趟公司見一位主編。湯貞站在書房門外,看到小周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正拿水壺耐心給每盆綠植澆水。
    書房的窗子半開著,晚風涌進來了。時至今日,湯貞望著自己什么桎梏都沒有了的家,仍有一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
    周子軻說:“溫心變得這么能嘮叨,是不是都跟你學的。”
    湯貞沒聽懂。周子軻在書房的長椅上坐下了,他拿過湯貞的手,讓湯貞抱他的脖子。湯貞學會了,他去吻小周,吻到喘不過氣來了還乖乖地貼著。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周子軻從夢中乍醒,睜眼就看到了羅丞的短信。
    “子軻,今天《羅馬在線》的錄制不要遲到了。”
    過去在 kaiser,每到了工作日,不管周子軻去或不去,羅丞總會發這么一條短信提醒他。如今周子軻每天為了 mattias 和湯貞的事忙碌,乍一看見羅丞的信息,他還不大習慣。
    曹老頭一早到了診所,讓秘書拿了一份新的資料給周子軻。周子軻打開了文件袋,從里面隨手抽出一張來看,發現是一起護城河車禍案的資料。
    死者是二十九歲男子方遒。周子軻又看了一眼,案發時間好巧不巧,正是去年十一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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