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刑警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有人悶頭抽煙、有人頹然躺倒在急診室外的塑料長椅上,還有人屈著腳倚靠住墻壁唉聲嘆氣。
除了懊恨和后悔,大家的表情中更多的是無法掩飾的沮喪和失落。
“好了好了!不要在我擺出這副剛剛爹死娘改嫁的孬種樣子!”刑警隊長張靚姜拍了拍手,從塑料長椅上站起身,深邃的藍眼眸重新恢復了澄凈和自信:“我們已經通過線人知道了嫌犯官靜的背景,他能逃得一時,不可能逃過一世!”
“頭,我們光知道官靜一個人的背景也沒用,那個牛高馬大的外國人是誰?他在犯罪團伙中又是屬于什么地位?該團伙的銷贓渠道我們又是一概弗得知。”有個絡腮胡男刑警扯嘴苦笑了一下:“今天打草驚了蛇,以后怕是有的忙了。”
“早知道交易槍支時就應該抓捕他們!”有個刑警恨恨地吐出了一串煙圈。
“如果剛剛交易槍支時我們就對歹徒實施當場抓捕,以他們的體格很有可能暴起傷人,估計……我們幾個按常規(guī)套路想制服他們有點懸哪……”有個平頭刑警接過了話茬,語氣隱隱包含慶幸:“純靠臂力把昌河面包車掀個跟斗,還能用窨井蓋砍進樹身,這得多大力氣?我很懷疑那兩個家伙是不是職業(yè)舉重運動員出身……”
這些從下屬嘴里說出來的話就像鈍刀子,狠狠割痛了張靚姜敏感的心。
如同一座壓抑到了爆發(fā)地步的活火山,美女刑警隊長突然一個旋身擺腿,姿勢優(yōu)美瀟灑地蹬出了一記側踹,將墻角的不銹鋼垃圾桶炮彈樣掄飛。
空曠的醫(yī)院走廊上頓時響起一連串“戚里哐啷”的巨大碰擊聲,突兀地劃破了午夜的寂靜。
過道旁有兩間還亮著燈的病房里迅速冒出了四五個壯年男子,橫眉豎目地前后看了看走廊的情況,又看了看地上滴溜溜打轉的垃圾桶,目光冷冷地打向了急診室門口的七位便衣刑警。
“再發(fā)生出一丁點響動,我打斷你們的腿!”一個面相極其兇殘,體壯如牛的漢子用生硬的漢語指住刑警們罵了一句傻B。
這群大漢個個高鼻深目,頭發(fā)蜷曲,明顯都是維族人氏。
“喲呵!”幾個靠在墻上的刑警全直起了腰:“你他媽吃熊心豹子膽了你?”
幾個維族大漢火冒三丈,甩開膀子,挾著一股腥膻的騷味大踏步沖著刑警們走來。
他們的身上都佩掛著做工精良的庫車短刀,表情兇神惡煞,一邊走還一邊用維語罵罵咧咧。有個醫(yī)生聽到了動靜,從窗口探出頭察看情況,被不問青紅皂白的維族大漢一拳擂在臉上,硬生生砸回了值班室。
張靚姜本來準備道歉的,看到這一幕之后,原先郁積的心頭火一下子找到了發(fā)泄渠道,飛起一腳當胸踹翻一個,刷地抽出手槍頂住了剩下的維族大漢。
“警察!都給我靠墻抱頭站好!”
六個膀大腰圓的男刑警箭步上前,一通拳打腳踢,抽出這些維族漢子的鞋帶反綁拇指絞了個死扣。
兩間病房里陸陸續(xù)續(xù)走出的一大群維族人,足有十七八個之多,男女老少什么年齡段的都有,一律的舉止剽悍,直到看清楚黑洞洞的槍口之后才算傻眼。
六個火氣正旺的男刑警放羊一樣把這群維族人驅趕的面壁站好,熟門熟路地從兩間病房里起出了大量的砍刀鐵棍和一桿土造的曲尺手柄火yao獵槍。
“靠他奶奶,兩張病床的褥子底下全掖著家伙!”
“頭,這幫維族小偷還有兩個傷員躺在床上插著氧氣管呢,一看就知道是刀傷!”
“看來這幫維族小偷作案時怕是碰上硬茬了,害怕別人回來報復……”
“頭,這事我們最好別管,這幫新疆小偷里有兩個老頭插著尿瘺管子呢!”
刑警們七嘴八舌地向自己的隊長匯報自己的發(fā)現(xiàn)。
張靚姜的俏臉火辣辣的,既羞且怒卻又無計可施。
沒有經過任何預審程序,也沒有取得相關口供,屬下們卻已經天經地義、堂而皇之地就將這群維族人劃歸為新疆小偷團伙——對此,同是維吾爾族的“美麗開”真想放聲大哭。
她當然知道屬下的刑警們沒有信口開河也沒有猜測錯誤。
內地如果出現(xiàn)神態(tài)這么張狂,作風這么霸道的維族人,必然就是新疆小偷——這儼然已經成了維族的金字招牌,更取得了全國人民的一致公認。
但是張靚姜很想大聲對所有人說,和漢族一樣,勤勞勇敢的維吾爾族當然也有一些敗類存在,但是相比整體,這些流竄在全國作案的維族小偷畢竟是極少數的個例。
事實上,如果這些辱沒維族名聲的垃圾在新疆作案,一定會被正直的“阿訇”或“伊瑪目”(宗教職業(yè))抓去剁掉手指以示懲戒!
“收繳他們的兇器,讓他們從我眼前消失,立刻!”美麗開恨恨地瞪了這群同族一眼,身上插瘺管作案是維族小偷的慣用絕招,鑒于*主席以前制訂的少數民族優(yōu)待政策,如果只是小偷小摸,警察面對這些過境蝗蟲也只有前腳抓后腳放這種無奈對策。
“怎么了丫頭?”一位年約三十開外,肩膀上扛著兩杠三花的男警察剛好從樓梯拐角冒出腦袋,一看這么多人靠墻面壁,不由得樂了:“見鬼了,這些維族小偷怎么撞到咱們便衣刑警手里來了?”
“林隊!”張靚姜氣得臉色刷青:“你不要老是左一句維族小偷右一句維族小偷的侮辱人,你別忘記,我們維族800萬人不是個個都是小偷,你們12億漢族也不是個個都是君子!”
“抱歉抱歉!我真不是那個意思……”廣陵刑大的副隊長、一級警督林立強尷尬的差點跨窗跳樓,連對美女上司說對不起。
從兩年前張靚姜加入刑大開始,喪偶獨居的林副隊長就一直憋著勁,指望能把這朵廣陵最美的警花追到手。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屬于剃頭挑子一頭熱,但他從沒有死心過,不想這次因為一時嘴快,把張靚姜也是維吾爾族的事情給疏忽了,冒冒失失地傷害了佳人的民族情感……
張靚姜對林立強的道歉仿若聞所未聞,轉過身凝視著急診手術室的虹光燈,娥眉顰鎖,臉色冰涼。
“丫頭,老米的傷勢怎么樣?”林副小心翼翼地問道,關心受傷的刑警是假,想找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是真。
“不知道,還要等近一步的手術結果。我很擔心拍碎的鼻梁碎骨會進入他的大腦,這是職業(yè)軍人常用的一擊斃敵手法——我們剛剛遭遇的歹徒顯然就是退伍軍人。”
“張隊,有件事我想單獨向你匯報請示一下……”看到美女上司似乎余怒未消,林立強趕緊把稱呼從親昵的“丫頭”改成了官方稱呼。
“別吞吞吐吐的,說!”
“是這樣的……”林副給幾個男刑警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別待在這指望看笑話:“剛剛我在來的路上接到消息,有人向110控制中心舉報,說前天搶劫高旻寺的歹徒,正持械前往蜀崗棲靈寺,準備搶劫珍貴文物釋迦牟尼指骨舍利……”
“不可能!”張靚姜皺了皺烏斯黛彎月眉:“嫌犯剛剛搶走老米的佩槍,肯定已經覺察到了警方的動作,絕對絕對不會再留下來冒著巨大的風險繼續(xù)頂風作案!這恐怕是罪犯賊喊捉賊,為了混淆警方視線故意放出的煙霧彈吧?”
“算了算了……”美女隊長想想又嘆了口氣:“既然有人報案,無論真假,我們專案小組總要去跑一腿看下情況,這世上也不是沒有不按常理出牌的邪人……”
“我認為沒必要這么做。”林立強不錯眼地看住了美女上司,聲音忽然變小了:“張隊,110控制臺已經按照常規(guī)做法,將這個警訊就近通知了棲靈寺所轄地的城北派出所處理……嗯……我們姑且不管這個情報的真假虛實,如果我們刑警大隊現(xiàn)在就趕去棲靈寺一探究竟,給城北派出所的兄弟們看到,是不是有點迫不及待搶功勞的嫌疑?”
“您也曉得……這個全國掛牌的重案,一旦破獲肯定會立功表彰。”副隊長掃了一眼四周,湊到美女隊長耳朵邊說道:“城北的老杜剛剛還特地給我打了電話說這事……我和你一樣,也認為嫌犯在襲警之后肯定會選擇連夜逃竄而不是繼續(xù)作案,所以我就自作主張,順水推舟賣給了老杜一個不是面子的面子……”
“只要有警察過去察看情況,我沒有任何意見,老杜今晚如果能立功,那也是他的運氣。”張靚姜總算香風動顏色地笑了:“我讓你辦的事辦怎么樣了?新疆石河子新安監(jiān)獄怎么說?嫌犯官靜戶口所在地的警方又有什么特別的消息沒?”
“報告張隊!通過線人馬華俊提供的情報,我和新疆石河子新安監(jiān)獄的政委取得了聯(lián)系,并成功調來了嫌犯官靜的詳細檔案資料,我還分別與官靜曾經服刑的少管所、工讀學校取得了聯(lián)系,并和嫌犯戶口所在地、天都市文昌花園派出所的所長通過了電話!”林立強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將一沓厚厚的資料交到了張靚姜手中。這個上司雖然只是個年紀漂亮的女孩,但國家級的專業(yè)刑偵水準和一絲不茍的辦案態(tài)度,讓人在工作時面對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
“詳詳細細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要漏掉!”張靚姜翻開了資料夾,開門見山就是一張讓她不得不凝聚視力的俊俏面孔,美女隊長仔細端詳了一下照片,心里暗暗一聲嘆息,從警以來,她看過的罪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此英俊帥氣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明天用這張照片發(fā)通緝令,肯定能把上花轎婚紗連鎖店的模特廣告給比下去,咱們隊里管后勤文案的小丫頭們現(xiàn)在肯定捧著照片流口水呢……”幾個刑警嬉皮笑臉地把腦袋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照片上的官靜:“可惜啊……這么帥的男人為什么不是我卻是個罪犯……”
“我覺得這小子要是去金色茱麗葉做鴨子,肯定不比犯罪掙得少……”林副哈哈大笑。
“都給我嚴肅一點!這里是醫(yī)院,別忘記我們是警察!”張靚姜除了是刑警大隊的隊長,還兼任著政委的職務,管的就是思想政治:“無聊的玩笑不要開!”
強將手下無弱兵,老大一聲怒斥,七個男刑警立馬啪一個立正敬禮,手掌用力之大,險險扎進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