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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三點陌生的街,阮棠裹緊春衣,拎著行李在賓館樓下看到馬路對面的車。
男人抱臂,倚靠車門,峻拔的身姿在路燈下拉出斜長的黑影。
他抬頭看見她,壓了壓手,示意讓她等在原地,他開過去接她。
阮棠沒有聽,四下無人,她眼紅紅就奔了過去,橫沖直撞地撲進聞景琛的懷里。
他毫無準備,悶哼一聲,旋即反應過來,低笑著用西裝罩住她微顫的肩,“不是說要我主動,怎么連馬路都能自己穿過來了?”
阮棠本來情緒飽滿,被他一調侃,眼淚瞬間縮了回去。
“你,你取笑我是嗎。”
“不是,不想看你哭。”
“......”
阮棠的心被細枝末節的甜蜜填滿,她先前說出的那番話,著實花費了許多勇氣,眼下只想掛在他身上,“聞景琛,能不能慢點上車,我要多抱會兒。”
“嗯。”
過了半小時,聞景琛等懷里的女子疲累睡著,抱著她坐進后車座,好在車頂很高,不會顯得擁擠。
代駕接過鑰匙,大大咧咧問:“老板,請問您急不,要開的快還是穩點?”
阮棠大概被吵到,不高興地在男人懷里翻了個半身,聞景琛冷眸瞥過去,代駕趕緊降下三倍分貝,悄聲道:“老板,我懂了,懂了!”
到淮城時天將將亮,聞景琛將阮棠送回公寓,李亞芳起身披了件外套替外孫女開暖氣,早春晝夜溫差露水重,她怕阮棠車上下來著涼。
阮棠這周早出晚歸練琴乏倦,沾了枕頭就真的昏睡過去,完全沉入夢鄉。
聞景琛輕合上門。
他走到門口玄關處,腳步頓了頓,轉過身看向老人,“有件事,阮棠或許會和您說,但我希望,由我先開口。”
李亞芳扶著桌臺,皺眉,“嗯,小聞老師,怎么啦?”
“她練琴不便,我讓她搬我那里,獨棟周圍沒有鄰居。”
“這...”
李亞芳面露難色,“小聞老師,我不是不相信你,你們還沒結婚,我擔心會有流言蜚語。”
聞景琛很少會對誰作出讓步,但他想起電話里阮棠的哭腔,溫聲道:“或者,您可以陪她住。”
“哦,那,那倒是不用。”李亞芳是很信任聞景琛的,幾次接觸下來,當真挑不出錯處,單說這件事,他親自開口,就比阮棠跟她說更讓她放心。
左右是孫女的選擇,她攔也攔不動。
“我曉得了,明天我幫棠棠整理生活用品。”
“好,謝謝。”
—
翌日,阮棠睡到自然醒,舒服的在床上打滾,和聞景琛說完那一堆后果然輕松。
不過,她在愁怎么說要搬出去住的事。
她想搬到澄園真的不是為了談戀愛,新寧區大廈的煙霧繚繞她能忍,但等兼職結束呢,她該去哪里練琴,租地方就又要花錢...
其實她原本的準備是一周大半時間住澄園,剩余兩三天晚上回家。
不知要如何和外婆開口,和男友同居很正常,可聽起來就有點不好意思,
李亞芳輕敲門,“棠棠,醒了嗎?”
“醒了!”
“那還賴床,洗洗臉,快起來吃飯。”
阮棠從床上爬起來,在洗手間刷牙時,回憶起昨晚,“外婆,昨天是聞——小聞老師送我回來的嗎?”
“是啊,你離職后和他見面的機會少了吧,看你們平常也不約會,你要把握住好男孩子,別就想著拼事業,哎,外婆年紀大,能照顧你多久...”
阮棠無奈嘆氣,她就問一句而已,洗完臉出來李亞芳還在拐彎抹角地夸聞景琛。
吃飯時,阮棠夾了塊紅燒肉過去,“唔...外婆,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若是你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就不做了。”
“嗯,同意。”
“啊?”
“你說你想住到小聞老師那邊的事是吧,他昨晚跟我說過了,”李亞芳笑著吃掉外孫女夾給她的肉,重又繼續嘮叨:“他家是獨棟,他家的老房子是不是在淮城鄉下,我怕你回家坐公交不方便......”
阮棠嚼著飯,剛剛的話在她腦海里過了一遍,“外婆,我想你說得對。”
李亞芳停下止不住的話意,“什么?”
阮棠低下頭,嘴角的弧度慢慢翹起,嘀咕道:“我應該把握住他。”
...
—
阮棠搬行李那天,聞景琛讓蕭禾開車,李亞芳還在那感慨,租車公司怎的每次都能租給小聞老師同一輛,她聽得笑了半天。
其實沒多少要收拾,同在淮城她經常回家,帶些當季換洗的衣服就好。
澄園全是空房間,她挑了三樓的一間次臥。
到五月初,阮棠離職前寫給淮城音樂學院陳教授的郵件一直沒有回音,以為沒希望了,誰知這兩天兼職結束,收到回信說她可以跟著師弟師妹們一塊上課。
地點定在學院的禮堂教室,每周去三次,其余時間教授不在,她能選擇在家或和學弟學妹們互相學習。
阮棠在報道時已和大家見過面,學生們心思單純,交流相處無需花費精力,氣氛和睦。
今日午后,教授將來授課,阮棠午提前吃完,早半小時到教室。
前排多了好幾位學生,看到她笑了笑,接著各自練琴。
阮棠坐在位置上,揉了揉撥弦的手和拇指把位,她練習的強度在一個月內直線增長,身體不適應的情況很明顯。
睡得也比從前晚,畢竟不會再有人來敲門嫌她吵,一不小心她就能練到半夜。
“阮棠!”
阮棠聞聲抬頭,左耳邊的碎發被琴弦不小心扯掉一根,她看到陳教授在門口招手,輕放下琴跑出去。
兩人走到走廊陽臺,前面的老者停住腳步,后面低頭的阮棠也跟著緩下來。
“陳教授,您找我有事呀?”
陳教授年紀快七十,紅光滿面,保養得當看著像五十,他笑容慈祥,“上課前,有幾句話總想同你講,更應該再早點講的。”
阮棠很尊敬陳教授,他畢業于央院,幾十年前的央院比現在更難進,加上國內急缺大提琴人才,陳教授在業界地位很高。
她恭敬道:“是,您請說。”
“阮棠,我看的出你很努力很勤快,這點我很高興。”陳教授拿下眼鏡折疊起來放進口袋,“說起來,你寫郵件給我之后,晏青也和我溝通過,希望我能收你做學生。”
阮棠抬眸,“李晏青學長?”
“嗯,當然也不止他了。”
陳教授笑道:“還有商界演出時認識的富商朋友,托我一定要教導你,說你非常想學,我估計又是你哪位追求者做的吧。”
“......”
阮棠面上羞赧,“教授,打擾你真的不好意思。”
陳教授笑呵呵擺手,“我不是在責怪你,這種事本來就怪不到你身上,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給你回信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因為你媽媽。”
阮棠聽到這,眼眶驀地一熱。
“你知道的,你媽媽也是我的學生,很可惜,當年我去國外,沒有及時拉她一把,我這些年都很后悔,她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你也一樣。”
“我們學音樂的必須腳踏實地,當面對觀眾時,同樣也得承擔一定程度的議論,你要鍛煉好心態,不要再因為任何外力,去放棄你的夢想。”
“努力的目標不是你要到達怎樣的高度,首先是,你得堅持下去,然后才有資格享受附帶的成果。”
阮棠到喉嚨微微泛起苦澀,鄭重回答:“陳教授,我明白,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絕對不會再放棄大提琴。”
陳教授揮手,“好了,進去吧。”
...
阮棠受了鼓舞,心緒稍顯波動,后來練琴不小心練過了飯點,打開手機,一看兩條未讀微信。
【房清怡:一起去食堂吃飯~~~】
【房清怡:阮棠,你還不回我,我差點快餓死了~~~】
房清怡是阮棠的大學校友,應聘進這里做樂理老師,她們某天在食堂偶然碰到,他鄉遇故知似的,一來二去幾頓飯,馬上熟絡起來。
【阮棠:抱歉,我還沒吃,你吃了沒,我馬上過來。】
【房清怡:來呀,我在籃球場,你去食堂正好經過,我腿軟,快來接我!】
習慣真是說改就改,阮棠的新朋友大多用微信,以至于她現在也用微信居多,連祝子瑜和她都是。
如果還有短信,那就是聞景琛發給她的。
阮棠想起他...
以前和他不在一起,原本一個月見不到兩面,關系近后體會的更明確,她上次見他是二十三天前。
阮棠沒忍住發了條短信出去,問他何時回來。
迎著晚風走在校園林蔭道,和她執教過的高不同,大學兼顧包容,小情侶有很多,流連在教學樓下不舍得分離的小年輕,看的旁觀者都自覺年輕了幾分。
她就這樣磨磨蹭蹭,東想西想的在路上,到達了房清怡說的籃球場。
“小棠,這里這里!”
“你不是說餓的腿軟,還有力氣蹦來蹦去啊。”
房清怡嘿嘿地扯抱住阮棠的手臂,“我哪是餓的腿軟,我是看他們打球看的腿軟啊。”
“......”
晚上的籃球場很熱鬧,她們兩算站在外環,隔著高高的綠色鐵絲網,內場邊緣還有許多看比賽的女生,歡呼聲此起彼伏。
交織的月光和燈光雙重打影,十幾個穿無袖背心的大學新生,在籃筐下進行投籃。
他們身姿矯健,放開跳躍奔跑,大幅度肆意揮霍仿佛無窮無盡的活力,腰腹力量尤其卓越,假動作彈跳時,下擺衣角掀起,露出的腹肌結實,紋理流暢。
高個腿長,氣質干凈。
這樣的弟弟不是一個,而是一群,房清怡心潮澎湃的合情合理。
“宗之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房清怡看到個完美進球,嘖嘖贊嘆,“阮棠,十歲的□□真是太香了。”
阮棠單聽前面,以為她接下去要說多藝的話,“......”
“哎,阮棠,你男友比你大吧?”
“是啊。”
“你真虧,那體力估計不能和年輕人比。”
阮棠雖說很羞澀,事關聞景琛的面子,她硬著頭皮道:“我,我覺得我男朋友體力也挺好的啊。”
“你又沒試過,你怎么知道他比得過十歲的?等你試過再說吧。”
“......”
阮棠心想,這話她真的沒法接。
“哎,好想當富婆,在這里撿一個回去。”房清怡眉清目秀,要求高到現在還沒談戀愛,屬于只會嘴嗨型,她攛掇說:“阮棠,你長得好看,幫我去要個號碼。”
阮棠難得對好友拒絕的很堅定,“不行哦,我不去。”
她每次無意招惹,最后好像都會被聞景琛發現,然后他又和她暗戳戳的鬧脾氣。
他真的難哄死了。
“清怡,要不我們去吃飯吧,我也餓了。”
“好啊。”
房清怡嘴上過完癮,也沒打算真的去認識,她可是他們老師呢。
阮棠轉身前,余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她不由自主地往鐵絲攔網里湊近瞄了瞄。
房清怡見她這樣,笑話她:“你比我還急呢,那你剛才裝出對你男友忠心耿耿的死樣子,是不是看到他們也饞啦。”
“不是啊,我認識那個隊長。”
房清怡跟著貼在鐵絲網,瞇眼說:“誰?最高最帥的那個?”
“嗯。”
阮棠不近視,就是晚上的燈光忽明忽暗,而且他們總在移動,她一時不確定,很快,她看清了,打籃球的確實是路黎。
路黎全程看過來好多次,終于等到阮棠認出他,抓緊機會朝她挑了個眉,手一抬,籃球以華麗的弧線落入框內,引起陣陣尖叫。
“姐姐!”
他不給阮棠離開的機會,邊喊邊跑過來,運動后急促的喘息,使他惑人的音色處于青澀與成熟之間。
很動聽。
也就小半年不見,阮棠感覺他穩重了不少。
房清怡看清是路黎,高興的直跺腳,拉著阮棠的袖子,壓低聲說:“這是和你同綜藝的那個男團主舞吧,哎喲,你有沒有看過,他跳起舞來腰是腰,腿是腿,頂胯上下好有力道!”
阮棠心無雜念,然而聽的臉都紅了。
路黎站在她們面前,先朝房清怡禮貌笑了笑,然后定定看向阮棠,“姐姐,好巧啊。”
阮棠回憶起他在微博的維護,挽唇道:“是啊。”
“哦對了,這位是房清怡,我的大學學姐,在你們學校做老師。”
路黎眨了眨狐貍眼,“房學姐好。”
房清怡笑傻了:“你好啊好啊。”
“看你們是要去食堂?”路黎指了指后面那群陽光俊朗,一五有腹肌的十歲們,“我們也沒吃飯,不如,我請姐姐們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