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羽已經走出老遠了，他肩膀上的小貓頭鷹還在扭著脖子往回看。
    它整個脖子幾乎轉了180度，絲毫不費勁地看著后面的幾個人。
    林洛仔細端詳著身后那幾個人的容貌，周年它早就已經見過，剛剛站在周年身邊的，秦清羽管他叫二叔。
    那就是小說里的那個反派……
    林洛回想了一下小說里的劇情和設定。
    秦臨，星盜頭子繼夫人的兒子。本來因為血統的原因，他注定沒辦法繼承星盜團，但巧合的是，他的正牌大哥在一次行動中被聯邦暗算，徹底失去了蹤跡。
    這下星盜頭子也只剩下他這一條血脈。
    原本秦臨以為這繼承人的身份非他莫屬了，結果沒想到他爹偶然一次去荒星上，居然真找回來一個黑發黑眸的少年，說是他大哥遺落在外的孩子。
    一下就痛失競爭力的秦臨憤怒了，一直里里外外的跟秦清羽作對。只是他實力不及秦清羽，還有血統這個致命點的存在……
    小說里，他最后為了爭得星盜團的地位，甚至不惜跟主角受這個外人合作，最后也成了葬送星盜團的罪魁禍首之一。
    “？”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林洛歪了歪腦袋，突然頓悟。
    等等！它為什么要說葬送星盜團？作為小說的忠實讀者，它不是應該站在主角受的立場上嗎？
    星盜團屹立在帝國和聯邦之間的狹窄星域好多年，來來回回地收過路費，還時不時打劫一下過路的商船。
    這……雖然稱不上惡貫滿盈，但也肯定是取締了更好。
    完蛋，它的思想已經徹底變成反派的模樣了。
    不至于吧，它今天才正式接受自己當反派的鷹，但也不想這么早思維就變成反派的樣子啊！
    這很危險！萬一最后它也鬼迷心竅地跟著反派一起跟主角受作對，那豈不是鐵定要死翹翹了。
    林洛一邊想著，一邊悄咪咪扭頭看了看自家的便宜主人。
    但它沒想到的是，它一扭過頭，就正好撞上了秦清羽的視線。
    它的便宜主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它，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了。
    “！！！”小貓頭鷹被嚇了一跳，差點直接彈射起步。
    靠！干什么干什么！這反派應該不會讀心術吧！剛它想的東西……
    “跑什么。”林洛剛一拍翅膀，就被秦清羽抓住爪子扯了回來。
    林洛：“？”
    它這才發現秦清羽的視線一直都定格在它的爪子上。
    怎么了？它的爪子出了什么問題嗎？
    林洛低頭看過去，只見那一雙大爪子上套著一只小型的終端接口，上面的感應器還在幽幽閃光。
    這是猛禽處的東西。
    “想來少爺應該不知道，猛禽處的鷹是從小在這里接受訓練，對它們來說，猛禽處才是它們最親切的地方。”
    “呵。”秦清羽喉嚨深處傳來輕嘲的一聲笑。他手腕一翻，一只精致的小刀就出現在他的掌心。
    “！！”還沒等小貓頭鷹扯著嗓子抗議，秦清羽就已經伸出手。
    他用指尖勾住套在貓頭鷹爪子上的終端，小刀往上一劃，鋒利的刀片就隔開了終端堅固的材質，卻沒傷到貓頭鷹一絲一毫。
    秦清羽勾了勾唇角，隨意地把環狀的終端在掌心拋了兩下，往后一扔：“陸尤，拿去還給猛禽處。”
    陸尤接過那只斷掉的終端，領了命轉頭就要離開。
    秦清羽伸手去摸貓頭鷹的腦袋，想要安撫一下明顯有點受驚的貓頭鷹，卻被小貓頭鷹嫌棄地一歪頭，躲了過去。
    禁止得寸進尺！貓頭鷹的腦袋是可以隨便擼的嗎？！
    “？”秦清羽唇角微勾，不依不饒地伸手。
    這一人一鷹來回追追躲躲，小貓頭鷹實在被逼迫到沒地方可躲，干脆踩著他的后勃頸轉移了他秦清羽右邊的肩膀上。
    “哦，對了。順便替我感謝一下二叔，謝謝他給我挑了一只這么好的貓頭鷹。”
    陸尤腳步一頓，很快點了點頭：“是。”
    .
    “秦二爺，我真沒騙你，那確實是猛禽處最差的一只鷹。別說跟受過訓練的猛禽比了，我昨天去的時候，它還飛到一半從空中掉下來，正好砸在秦清羽的頭頂上……”周年焦急地開口解釋。
    秦臨陰沉的表情也慢慢平靜下來，但緊鎖的眉頭卻仍然沒有松開，直覺還是讓他感覺有哪里不太對。
    前幾天他來挑鷹的時候，周年確實把這一批貓頭鷹的訓練數據都發給了他。
    其中最優秀的那一只他借花獻佛送給了救過父親一命的易季，這只綜合實力最差，被周年說在考慮淘汰的鷹則被他分給了秦清羽。
    按照傳統，星盜團家族的核心人員到十八歲會分配一個猛禽，秦清羽以前是有貼身猛禽的。
    他那時剛被星盜頭子爺爺帶回總部，對這種古老家族沿襲的傳統不以為意，甚至還當面對星盜頭子說出過“不需要貼身猛禽”這種話。
    結果還沒過幾天，一只小型的偵查飛行器從他院子上空經過的時候突遇故障，恰逢秦清羽在院子里倒騰小型機甲，他自己倒是沒事，但那只貓頭鷹卻不幸遇難。
    而那一次，秦清羽又因為在住宅區玩機甲被星盜頭子關了足足半個月禁閉。
    從那之后，秦清羽就再也沒接受過貼身猛禽。
    這次還是他私下調動了前線部隊，沒經過允許就跑去劫了聯邦的軍運船。恰好出行的時間卡到了猛禽畢業的時候，秦臨去找自己的父親請示之后，借著給易季分猛禽的名義，順帶著給秦清羽也安排了一個。
    本來是想借此膈應他的，結果沒想到……
    秦臨想起剛剛自家便宜侄子臉上難得真誠的溫柔笑意，就覺得心頭不爽。
    禁足，這家伙禁足怎么還能這么開心。
    不過……那只鷹的終端上，他也做了些手腳。
    這么看來，秦清羽喜歡這只鷹，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秦先生，周先生。”走過來的人幾乎悄無聲息，他突然出聲，把毫無防備的周年嚇了個激靈。
    是秦清羽的管家。
    秦臨的視線在陸尤身上轉了一圈，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冷冷開口：“什么事？”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少爺讓我把這個還給周先生。”陸尤微微低著頭，攤開的掌心里躺著已經徹底黑屏的終端。
    “……”周年愣了一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秦臨。
    剛還在心里算計的東西立馬就被人送到面前，秦臨的表情又黑了一層，臉上卻還維持著得體的微笑：“這可是猛禽處每只鷹獨有的終端，清羽怎么能把這個給摘了。”
    “終端損壞，少爺說不需要了。”
    周年一聽就趕緊開口：“這好辦，我改天就派人給少爺送個好的過去。”
    “……”陸尤默然無言，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年被他的眼神嚇了個激靈，吶吶地不敢說話了。
    陸尤沉默片刻：“少爺還有句話讓我帶給秦先生，多謝您幫他選了只這么好的猛禽。”
    “……”秦臨深吸一口氣，氣笑了。
    說完這些，陸尤也沒有多留，他朝著兩人點了一下頭，轉身便離開了。
    周年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確認再也看不到之后，這才捧著終端，小心翼翼地看向秦臨：“秦先生，這……”
    “……”秦臨煩躁地掃了他掌心的終端一眼：“回去找個人，看能不能把里面的數據恢復一下。”
    “可秦二爺，這就算能恢復。那只貓頭鷹畢竟也才在秦清羽那里待了一天，估計也沒什么有用的信……”
    察覺到秦臨不耐煩的視線，周年火速把剩下的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辦。等隔幾天我再給少爺送一個終端過去，不過……”
    剩下的話周年并沒有說出來，但他們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為了防止損壞，這些終端本就是用的最先進的材質制作，能被損壞成這個樣子，一看就是人為。
    就算再送個新的過去，說不定也是隔天就被扔進垃圾桶的下場。
    “這個你別管，做好你該做的就行。”秦臨黑著臉，轉頭就走。
    直到走出了好遠的距離，眼看著周圍四下無人，他這才低頭操作了一下終端，撥通了一個電話。
    “還記得你前幾天跟我說的話嗎，你確定……你能幫我？”
    .
    另外一邊，秦清羽已經頂著肩膀上的貓頭鷹從猛禽處回了小院子里。
    陸尤不在，小少爺的吃飯便成了大問題。
    他頂著只鷹站在廚房門口，對著家里的生活機器人研究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找到便捷發送指令的方法。
    算了，還是等陸尤回來再弄吧。
    小少爺心安理得地頂著鷹坐回了沙發上。他才剛坐下來，肩膀上的貓頭鷹也跟著拍拍翅膀飛了下來。
    林洛低著頭，又抬著左邊的爪子看了看。
    嚯！終端沒了！真的沒了！
    那它自由了？嗷嗷嗷快樂！
    林洛感覺自己整只鷹都開心地快起飛了。
    自從它穿過來，這只終端就一直限制著它的一舉一動，干什么都會被記錄下來。
    什么高科技改變生活！明明就是絲毫沒有一點隱私！
    沒及時回應哨聲，扣分。示警叫聲錯誤，扣分。就連飛行姿勢不規范，也要扣分。簡直就是變態超級加倍！
    現在它終于解脫了！淚目。
    小貓頭鷹抹了抹眼睛下并不存在的眼淚，悄咪咪看了看自家的主人。
    那它下午的崗還要站嗎？
    小貓頭鷹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
    已經到13點了，如果它現在還是一只被終端禁錮的貓頭鷹，那他現在就應該盡職盡責去樹杈上站崗。
    但現在……
    嘿，反正主人也沒發話，況且它連飯都沒吃上呢，這崗想必也不用急著站了。
    小貓頭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就如同上學的時候，面對令人頭疼的作業，突然群里彈出一條消息，說這作業不用寫了的爽。
    爽爆了！嘿。
    秦清羽看著那只棕白色的大毛球撒著歡的在屋子里跑了兩圈，不像是鷹，反而像是只走地雞。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雞可沒有這么威風凜凜的羽毛和鋒利的大爪子。
    “少爺。”陸尤走進屋子里的時候，正好看到秦清羽眼含笑意。
    他腳步微頓，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眼神看了一眼。
    自從這只貓頭鷹來了，少爺的心情好像比之前好了不少。
    昨天它們這些手下得知少爺是因為劫了軍運船被禁足，心里全都提著一口氣，做好了準備要迎接疾風驟雨的準備。
    但居然……
    或許他們都該感謝一下這只貓頭鷹。嗯，再順帶感謝一下秦臨好了。
    陸尤默默在心里想了想，但很快斂下了眼底的情緒，在終端上給機器人下達指令。
    生活機器人很快便行動起來，把保溫的飯菜一個個端上桌子，又揮舞著刀給小貓頭鷹切了一碗鮮肉。
    陸尤端著肉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難得猶豫了一下：“少爺，這肉放在哪？”
    秦清羽：“就放在餐桌上吧。”
    他早上就發現了，這小貓頭鷹吃起飯來津津有味，想必看著十分下飯。
    眼看著餐桌上一切都差不多布置好了，秦清羽站起身來，開口招呼道：“走吧，該吃飯了。”
    一直在地上充當走地雞的小貓頭鷹拍拍翅膀飛了起來，它站在秦清羽的肩膀上，朝著他嗷嗷兩聲，還順便金雞獨立的舉起了爪子。
    爪爪還沒洗。
    沒洗手就吃飯，這不衛生。
    它是只愛干凈的小貓頭鷹，之前在猛禽處那是迫于生計沒得挑，現在有條件了，自然就要講究起來。
    當然，林洛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分寸的。
    堂堂大反派給親自給它洗爪爪多掉價，它向秦清羽表達完自己的意思，便拍拍翅膀飛到了那只家用機器人的腦袋上，低頭啄了啄。
    這是多么明顯的暗示，哦，不對……這應該叫明示。
    站在機器人頭頂的大毛球沖著秦清羽“嗷”得又叫了一聲。
    快點快點，遠古的地球人也想享受一下機器人的服務。
    秦清羽扭頭看了陸尤一眼，陸尤點頭，指尖在終端上點了兩下。
    那個機器人機械化的動了起來，它舉起手，把頭上的貓頭鷹輕柔地摘下來，抱在懷里，往廚房去了。
    秦清羽饒有興致地坐在餐桌邊上，看著小貓頭鷹配合地被機器人抱進廚房里。
    水龍頭，打開。貓頭鷹，放進……
    “嗷嗷嗷嗷！”被機器人抱住的貓頭鷹猛烈掙扎。
    魂淡！洗爪子啊！不是洗它！
    “陸尤。”
    萬能的冷面管家難得有些為難：“少爺，這個家用機器人沒有這么精密的程序。”
    普通家庭哪有養寵物養貓頭鷹的，陸尤在機器人指令里找了半天，也就只找到一個幫狗子擦腳的命令，但別人狗子都是四條腿，貓頭鷹……
    “讓它停下，你去……”秦清羽話音一頓，想到貓頭鷹的那一身羽毛的觸感，他站起身來：“算了，我來吧。”
    陸尤：“！少爺。”
    秦清羽充耳不聞，徑直走進廚房里，把已經跳上了機器人頭頂瘋狂理毛的貓頭鷹抱了下來。
    林洛：“？！”
    水池里的水嘩啦啦的響，林洛被人抱在懷里，爪子被捏著伸出去。冰涼的水淋在上面，林洛忍不住敏感地摳緊了爪爪。
    “別動。”秦清羽的聲音淡淡的從頭頂傳來，但捏著它爪子在水流里清洗的動作卻很輕柔。
    林洛整只鷹都傻了。
    這合理嗎？
    全書最大的反派，小說后期令人聞風喪膽的大瘋批，在給它一只貓頭鷹洗爪爪。
    這這這……這就叫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不對，它也不是薔薇，它只不過是一只單純可愛的小貓頭鷹而已。
    所以這肯定不合理啊！
    不過被人這么抱著洗爪爪，倒是挺舒服的，怎么說……就突然有種體驗到上流生活的感覺。
    林洛還在震驚之中，嘩啦啦的水流聲卻停了下來。
    秦清羽隨手從旁邊抽出兩張廚房用紙，蓋住了小貓頭鷹沾水的爪子。
    這個我可以自己來！
    棕白色的大毛球在懷里掙扎了兩下，努力證明自己還是一只可以自力更生的鷹。
    秦清羽眉梢微挑，從善如流地松開手，看著小貓頭鷹努力的跟那幾張廚房紙做斗爭。
    用毛巾擦爪子很容易，蹭蹭干凈就行。但用紙……
    濕噠噠的爪子不是沾上了這張紙就是沾上了那張紙，水沒擦干凈多少，倒是反倒左爪踩右爪，把紙給踩爛了。
    這下倒好，沾的更嚴實了。
    小貓頭鷹盯著自己不僅沒擦干，還沾上了紙屑的爪子，陷入沉思。
    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算了，不管了！洗完就算勝利！
    林洛把那兩張撕碎的紙踢到一邊，提起左爪爪甩一甩，再提起右爪爪甩一甩。
    行，這就算干了。
    林洛掩耳盜鈴般地低頭檢查了一下，拍拍翅膀飛了起來。
    “嗷。”走，去恰飯！
    就在他準備往秦清羽肩膀上落的時候，它的無良主人卻突然往旁邊讓了一步，躲開了。
    小貓頭鷹完全沒意料到這樣的特殊情況，差點起飛不及時一頭栽下去。
    林洛：“？！！嗷嗷嗷！”
    秦清羽好整以暇地站著，臉上沒半點愧疚之色，甚至還伸出手，給小貓頭鷹彈了個腦瓜蹦：“爪子不擦干就往我肩膀上落，是又想把我的衣服當毛巾？”
    “……”小貓頭鷹怒氣沖沖立起來的耳羽隨風飄蕩了兩下，默默又倒了回去。
    啊這……
    它還以為之前那次秦清羽沒發現呢。
    果然還是他低估了反派敏銳的觀察能力。
    “嗷。”小貓頭鷹心虛地叫了一聲，脾氣也不敢鬧了，乖乖地在秦清羽身邊盤旋了兩圈。
    見秦清羽擦干手抬腳走出去，它這才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飛了出來。
    就很乖，乖得像只假鷹。
    秦清羽享受了一把貓頭鷹小保鏢隨行的待遇，等他坐上了餐桌邊的椅子，再一抬頭，才發現貓頭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脫離了隊伍，落在了餐桌邊的仿生機器人身上。
    它似乎還生怕被發現一樣，做賊一樣地伸出兩只濕漉漉的大爪子，小幅度地在機器人的衣服上蹭來蹭去，留下一小片淡淡的濕痕。
    讓你剛剛洗我，我把你當毛巾擦擦jio，也不過分吧。
    “……”秦清羽盯著它看了幾秒鐘，實在沒忍住，笑了。
    這小家伙，用他擦爪子不成，就跑出來欺負機器人了。
    還挺……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