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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強者

    江淮瞇著眼, 目光帶刺兒地看著薄漸:“我怎么了?”
    薄漸沒回答, 只是低眼望著他。
    江淮對上薄漸的眼, 不耐煩地別過頭去,推開了薄漸:“別擋路, 我還得去德育主任辦公室。”
    薄漸又捉住了江淮手腕。
    江淮要抽,薄漸這次沒讓他抽出來。江淮像被燙著了似的,露出一絲惱怒:“你他媽有病?你扯住我干什么?”
    一點半多了, 教室人慢慢多起來。后門外走廊上人來人往。江淮沒把手扯回來, 就別在了身邊, 讓課桌擋著。但他臉色很差:“薄漸,我不想和你打架,你松手。”
    薄漸掀唇:“先保護好自己, 好么?”
    薄漸手掌心很熱,攥著江淮手腕。他手指修長,可以把江淮手腕綽綽有余地握起來。
    因為昨天的那個傻逼標記,在這種十分錯誤的場合下, 江淮在想他自己都覺得昏頭, 不可理喻,且十分荒謬的一件事……
    擁抱薄漸。更緊密,更進一步的碰到他。
    簡直瘋了。
    江淮從來沒想過一個臨時標記后勁這么他媽的離譜……他的大腦還沒有接受,身體上卻就快他媽直接把薄漸認成他的alpha了。
    他沒有傻逼到對ao之間的事一無所知。
    但江淮讀過的, 了解過的,聽說過的,都沒有說臨時標記后勁這么離譜。
    江淮低下頭, 沒有情緒起伏地說:“你松手。”
    薄漸還是沒松。
    江淮嗤了聲:“強者不需要保護。”
    “也不會疼?”薄漸問。
    “不會。”
    “也不會害怕?”
    “不會。”
    薄漸望著他:“江淮,你說的是石頭,不是強者。”
    江淮終于不耐煩了。他用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扒開那只被他擋在課桌下面的手:“好學生,您有這個時間,不如多做兩套題。別和我耗,沒意義。”
    薄漸松手。
    江淮轉身出了后門。
    中午打架是在籃球場上打的,看見的人不少。所以江淮沒什么需要擔心的。
    四中的學生,二中是管不了。但校外混進來的,一律當作小混混。
    就是出了這回事,托斷眉那幾個傻逼的福,江淮估摸后門西那面舊墻是保不住了。校內混進小混混不是小事。學校這回十有□□會把那面墻撅了重新建鐵柵欄。
    不過一般鐵柵欄也就是擋擋普通同學,還是攔不住江淮。
    江淮沒著急,先去廁所洗了把臉。等林飛來找他就行了。
    林飛來找他,衛和平會和他發消息。他現在不想回教室,他不想看見薄漸。
    兩點十分。
    江淮跟在林飛身后,老林推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一進門,江淮愣了下……學生會主席居然也在主任辦公室。薄漸坐在主任辦公室茶幾邊的沙發上,一支筆,一個夾著紙的文件板。
    薄漸微微抬頭,望向林飛,起身:“老師好。”
    德育主任還沒有來。
    林飛沉著臉關了門。他向薄漸點了下頭,又背手轉身看著江淮:“江淮,中午到底怎么回事?”
    他下午一來學校,就有同事和他說,你們班江淮又闖禍了。
    這個又字,真是讓人一聽就來氣。
    “中午放學,學校翻墻進了幾個小混混。”江淮說。
    林飛:“不是二中學生?”
    “有個是四中的,其他的都不是學生。”
    林飛問:“他們進來干什么?專門進來找你打架??你和他們認識?”
    “不算認識。”江淮小幅度屈了屈右腿膝蓋,表情不多,“有點過節。”
    林飛靜了半晌。這種外校學生跑過來找自校學生打架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學校也很難處理。
    林飛問:“那你動手了嗎?”
    江淮難搞是難搞,倒是坦誠。坦誠得人頭疼。“動了。”
    按學校老師套路來說,江淮預計老林下句話是“在學校打架后果很嚴重你知道嗎”,或者說“打架違反校規”這種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流程話。
    但老林又沉默半晌,有點懷疑地看著江淮:“四個人打你一個,你打得過?”
    江淮:“……”
    “沒打過。”江淮只能說。
    老林:“那你就是中午被四個人揍了一頓嗎?”
    江淮:“……”
    林飛這兩個問題,每個問題都讓江淮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挨人毒打的菜雞,很沒有面子。
    江淮說:“我跑了,也還手了。”稍一頓,他覺得有必要補充,“他們先動的手,我是正當防衛。”
    體育館。趙天青接過籃球隊隊友扔給他的冰可樂,感嘆道:“我操,江淮是真他媽的牛逼。”
    隊友湊過來坐下:“怎么了?”
    “今兒中午籃球場不是有人打架嗎?我就在籃球場,打架的就是江淮。”趙天青說。
    “江淮又打架啦??”
    “這事我覺得不怪江淮,”趙天青拉開可樂罐拉環,灌了口繼續說,“中午我們班籃球隊在那兒練球練得好好的,幾個撈子過來了,穿著咱們學校校服,但沒見過,都不認識。看他們那樣,就是跟江淮有梁子。”
    “然后呢?幾個人啊?江淮不就打打omega嗎,他打得過別人?”
    “你他媽是沒去看!”趙天青說,“去了你就不這么說了!”
    “喔唷,打得還很厲害嗎?”
    “不說打架厲不厲害,”趙天青豎著根手指說,“三四米高的墻,墻面都是平的,說上去上去……你行?”
    隊友愣了下,沒聽明白:“啊?”
    趙天青說:“知道什么叫王者走位嗎?空手爬墻,那幾個人,前面來碰都沒碰著江淮,他媽能看著臉就不錯了,還打架,跟空氣打?”
    隊友也懵了:“這么牛逼?飛檐走壁啊?”
    趙天青說:“差不多了。”
    隊友:“那這是遛猴?遛了一中午?不是說打架了嗎?”
    “后來都折騰不動了,就打了會兒。”趙天青沒憋住笑。
    “……你這說得怎么跟打球似的?還能打一會兒?”
    趙天青:“沒。是真打,就是挺有意思的,兩邊都沒討著好,有人見血了……后來老師和保安都來了,還有一大片同學看著,那群撈子我估計不是咱學校的,脫了校服就全跑了。”
    隊友愣了會兒:“還有人見血?”
    “嗯。江淮用一根廢裝球筐拆下來的鋼條把一個眉毛缺了塊的男的開了瓢。”
    “動沒動手,誰動手了學校都有監控,你說了也沒用。”林飛把江淮從頭打量到腳,頓了幾秒,語氣不太好地問,“你受傷了沒?”
    薄漸瞥了江淮一眼。
    “被踹了幾腳。”江淮說。
    林飛皺眉:“踹哪了?受傷了嗎?”
    江淮默了一會兒,說:“后背上被踹了一下,膝蓋可能磕破了。”
    林飛低頭:“你把褲筒挽上去我看看。”
    江淮慢慢蹲下去,一節一節往上挽褲筒。
    沒挽到膝蓋,薄漸就瞥見了蹭下來的血。
    老林抬手:“不用挽了。”他用下巴指了指辦公室門,“現在去醫務室。”
    江淮站起來:“不等主任來嗎?”
    “先去醫務室處理好你自己。”林飛眉毛越皺越緊,好像看江淮不順眼,“等你處理好你自己再說其他的事。”
    “哦。”
    林飛扭頭看薄漸:“薄漸,主任找你來有事?”
    薄漸語氣有禮:“如果有同學打架,學生會代表記錄情況。我是來準備記錄江淮的記過情況的。”
    林飛哼了聲,聲音不大:“事兒還沒弄明白呢,你過來記處分倒是挺積極。”他轉頭掃了眼江淮,警告他:“去醫務室就去醫務室,別去著去著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你回班找許文楊,讓他陪你一起去。”
    薄漸微地一笑:“林老師,我可以陪江淮去醫務室。”
    江淮:“不用……”
    林飛又扭頭:“行,你去就你去。你看好他,”他又警告薄漸,“要是你倆再給我曠課,我不管什么理由,停課三天回家反思,聽見沒??”
    江淮:“……”
    薄漸禮貌地點頭:“好的,老師。”
    醫務室是一個約莫三十幾的短發女老師。她看看江淮,又看看薄漸,薄漸她是認識的:“你倆誰,哪兒不舒服?”
    江淮跟薄漸保持著小一米的距離。他多走一步和薄漸錯開:“我。擦傷了,來買點藥。”
    “哪兒擦傷了?”
    “膝蓋。”
    “凳子在那,自己坐下把褲腿挽起來。”
    褲腿被挽起來。女醫生倒吸了口氣:“哎呀,你這是怎么磕的,磕哪兒啊這么嚴重?”
    得虧這同學穿的是條深色的褲子,不然都要被血浸透了。是皮肉傷,可看上去格外可怖,血剛半干,看痕跡之前都往下淌了。
    江淮沒說話。女醫生轉身去藥柜取了碘伏和棉簽:“你磕得這么嚴重,我先給你消毒一下,待會兒抹上藥包扎起來。”
    女醫生又問:“還有哪傷著了嗎?”
    江淮:“沒。”
    薄漸:“后背。”
    江淮抬頭盯著薄漸。薄漸低頭,神色卻不為所動:“你把衣服后面撩起來檢查一下。”
    女醫生走過來:“后背也受傷啦?我看看。”
    女醫生撩開江淮毛衣后襟。江淮盯著薄漸看。
    薄漸垂眼:“我臉上有東西么?”
    江淮扯了扯嘴角:“沒有。”
    女醫生問:“多久了?”
    “……”
    “我問你后背淤青多久了?中午剛磕的?”
    “嗯。”
    女醫生嘆了口氣……這哪像是磕的,這像是被電動車壓了。磕到哪去能同時磕到后背和膝蓋?
    “你脫了衣服冷敷一下后背吧,待會兒我給你抹紅花油。”
    江淮扭頭:“……”
    女醫生:“怎么了?”
    江淮又扭回頭,沒說話。
    女醫生猜:“不好意思嗎?醫務室有內屋,關了門別人進不來……你磕的是后背,別人不幫你自己也弄不好。”
    “老師,我幫他吧。會方便一些。”
    少年嗓音清潤而緩和,說話語調總帶著家教良好的文雅。
    江淮又抬頭,看著薄漸:“你方便個屁。”
    薄漸低頭看著他:“我很方便。”
    “滾。”
    “你是我后桌,我不能不管你。”
    “……去你媽的。”
    江淮想站起來,還沒站起來,女醫生抬了嗓門:“別動!我要給你膝蓋上碘伏呢!”江淮憋回小板凳,女醫生皺眉說:“人家也是好心幫忙,學生會主席一天多忙啊,同學你注意素質。”
    江淮:“……”
    “咔噠”。醫務室內屋的門被反鎖上。
    江淮面無表情地站在屋里。
    薄漸看向他:“脫吧。”
    “……”
    江淮想背過身……其實一男的前面沒什么好看的,他就是不想看見薄漸這張臉。可就是因為男的沒什么好看的,他背過身又顯得他特別事兒逼。
    強者脫個衣服還要遮遮掩掩?
    他又不是薄漸。
    指肚碰到毛衣下角,江淮低著眼,把毛衣掀上去,從上面脫了下來。
    江淮細微的抖了下,手臂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江淮感知到薄漸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暫地一掠而過。
    其實薄漸看過。
    只是沒有面對面看過。上次是江淮洗澡開錯了視頻通話,一分多鐘就關掉了。
    薄漸斂了目光,格外安分,喉結微滾:“你去床上趴下。”他沒有停頓地說,“我給你敷冰袋。”
    “嗯。”江淮也奇異的,默契的安分下來。
    床很窄。是張單人床。
    薄漸望著江淮用另一邊膝蓋抵在床邊,背對著他,慢慢向下趴。他腰身也很窄,弓下腰,背對過去尤甚。時間不長,還不到兩個小時,淤青還沒有完全顯現出來,只有一點一點的青淤,蒼白的皮膚成片的泛紅。
    江淮把床上礙事的枕頭壓在下巴底下,屈起手肘。指肚捏緊了枕頭邊,捏得發白。
    薄漸放第一個冰袋的時候,冷得江淮猛地一哆嗦,脫口而出:“操,你別……”
    他咽下去。
    薄漸動作頓住半晌,放得更輕了,聲音也很輕:“你忍忍。忍一下,適應了就好了。”
    即使在說話,屋里也安靜得過分。或者是……心躁,所以覺得周遭太靜,不遂心意。
    薄漸的視線停在江淮后頸那個完整的咬痕上。
    薄漸的觸碰,看不見,便感知放大了無數倍,反饋給江淮。
    薄漸在放冰袋。薄漸的手指,薄漸的手腕,薄漸的衣袖,薄漸的聲音……說話的聲音,靠近了呼吸的聲音。以及碰觸到他,明明是無聲的,卻突然極為聒噪的聲響。
    冰袋是冷的,但江淮覺得自己在發燙。
    他抓緊了枕頭。
    “疼?”薄漸問。
    “煩。”
    “煩什么?”
    江淮冷聲冷氣地說:“煩你。”
    薄漸笑了聲:“強者也會煩?”
    江淮扭過頭,沒有表情:“你可以給病患留一個安靜的空間么?”
    薄漸彎起唇角:“好的。”
    紅花油的刺鼻氣味彌漫開。用過的冰袋被放整齊。
    薄漸慢慢地問:“你是繼續趴著還是坐起來?”
    江淮懨懨地趴在床上:“就這樣吧。”
    薄漸的手很漂亮。這不光是后天養尊處優,更本來是他從手腕到指節,手骨生得極勻稱而細長。薄漸很干凈,手也總是干凈的。
    江淮一面想他怕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一面在腦子里勾勒薄漸那雙手。
    手總他媽和信息素腺體沒關系了。
    薄漸指肚按在江淮腰脊:“疼么?”
    江淮哼也沒哼一聲。
    薄漸的拇指似不經意的沿著那條細細的脊骨一寸一寸往下:“疼告訴我。”
    男孩子趴在床上,腰自然地向下凹陷。向上是脊背,向下是……
    薄漸頓住手,又倒了點紅花油出來。
    他感覺得到,江淮人繃得很緊。和剛剛認識時區別不大,都渾身繃緊,好像下一秒就會把他推到一邊去。
    但薄漸不知道,江淮現在想的不是怎么把他推到一邊去,是怎么能讓自己控制住對薄漸下手的沖動。
    江淮一向行動力格外強,又尋求刺激,極其不要命……所以這種沖動來得就格外難捱。
    他一面想自己腦子是不是有病,一面想死了也他媽忍住,一面想他為什么要忍呢?
    薄漸攤平手,沿著江淮脊背輕輕撫過去。
    江淮悶哼一聲。
    薄漸停住了:“疼?”
    但江淮又一個字沒說。
    直到薄漸擰好紅花油瓶,去一旁水槽洗了手。
    但江淮套回毛衣,只是坐在床上沒動。
    薄漸聽見他問:“薄漸,你以前標記過別人嗎?”
    薄漸關了水龍頭,他擦拭干凈手指,側過頭望著江淮的后腦勺:“沒有。”他說過了。
    江淮沒轉頭:“那你有給別人做過臨時標記的朋友嗎?”
    “不清楚。”他輕笑道,“就是有,也沒必要討論這個話題,互相交流經驗么?”
    他走到床邊,隱晦地問:“昨天的事,你現在還不舒服么?”
    江淮終于抬頭,看著薄漸:“臨時標記是在標記存在期間會讓alpha和omega雙方對彼此產生一定的吸引力對么?”
    薄漸垂下睫毛:“嗯。”
    這個“一定”因人而異。
    江淮靜了許久。
    他盯著薄漸,掀唇問:“薄漸,我現在對你有吸引力嗎?”
    薄漸喉結滾了下。身側的手縮緊。他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江淮就知道他現在已經瘋了。
    等標記期過去,這他媽會是他的一個心理陰影。他高中三年,中學生涯的心理陰影。可能也是薄漸的。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同歸于盡。
    這大概就是薄主席說的一帶一路,共同富裕。
    薄漸倏地被江淮扯住了手。
    江淮看了他的手許久。薄漸沒收回手,任江淮拉著他手,只是問:“怎么……”
    話沒有問出口。江淮站起來,毛衣衣領還沒有收拾整齊,薄漸一低眼就看得見江淮后頸上吻痕似的咬痕。褲腿也還挽著,沒有來得及放下來。
    江淮就這么抱住了他。摟著他脖子,摟得很緊,字幾乎是從牙關縫里磨出來的一般,又低聲喃語:“薄漸,你對我有吸引力。”
    做著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江淮頭腦倒格外清晰。
    他想,抱都抱了,再親一下也無所謂。
    羽毛落地似的,江淮親吻在薄漸靠近嘴角的臉頰:“今天特別強。”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狗逼害我:)
    本文又名《強者的覆滅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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