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老夫人教女</br> “機緣不到？你三個阿姐家里的孩子們，早早的就有人家找上門提親了，你家閨女呢？”</br> “那些大家長，和老資格的大管事們，一說起你閨女的婚事，就嚇得一塊兒裝聾作啞，他們生怕我強迫他們什么，這是為何？”</br> “還機緣不到？哪家姓里敢要你閨女？哪家門戶敢弄個妖怪回去折騰？”</br> “你自己一天吃幾碗飯，心里就沒個數嗎？還機緣不到？”</br> “阿娘……也不算多妖怪的！”</br> 被嗆的滿臉通紅的劉小娘子，有氣無力的辯解了一句。</br> “還不算妖怪？頭些年還算規規矩矩，最近這三四年呢？”</br> “你是瞎子？看不見她的作為？整個二房里，除了探春那孩子，就數你閨女排第二，你還敢來犟嘴嗎？”</br> 當眾被說成這樣，劉娘子覺得丟人至極，頭都不敢抬，她心里清楚，許多侍女們都想笑不敢笑的。</br> “沒，兒不敢，兒從小就不敢跟啊娘犟嘴的。”</br> “人跟人不一樣的，探春是個貴人命，人家怎么做妖都沒事，且還不用擔心婚事，生下兒女又有二十一姓大家長鼎力支持，你閨女呢？”</br> “你閨女作妖作怪，誰去兜底？指望族長嗎？族長見過她幾次面？</br> 還不是指望你在族長跟前的受寵，和我老婆子在后頭的威風？”</br> “上點心思，把你閨女看好了，大姑娘家的，就該坐自己屋里刺繡，等待婚配，安安靜靜的接你的手，這比什么都重要，實在忍不住寂寞，跟著你學習差事，豈不是人見人夸人喜歡？”</br> “是，兒記住了。”</br> “記住了？你真的記住了？”</br> “這些話老身說過你多少次了？你就仗著老身對你的寵愛，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把我的話當做狗臭屁。”</br> “沒……有…兒不敢的。”</br> “不敢最好，今天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你不好好約束閨女，有你受的。”</br> “如果不改正，那么往下去看，你閨女之后，必定要被收回內宅第一大管事的差，就是族長不說話，老身也要交代下去的。”</br> “再下一代，就收回來交給你二姐三姐家下頭，聽不聽你自己決定。”</br> 劉小娘子還是第一次聽到寵愛自己的母親發火，也著急的一頭汗水。</br> “阿娘放心，我會約束好她的，今日開始就把她圈在側院里，不叫她四下亂跑，安安生生的養好性子，等著接我的手。”</br> “你自己看著辦吧，老身說話向來言出既法，你們都清楚的，不再多說，聽勸，你家繼續掌權，不聽就收回來，你家往后安心的做個尋常婦人。”</br> “是。”</br> 老夫人對最溺愛的小閨女說出這話，傻子都知道這是真發脾氣了。</br> “阿娘，這族長乳娘的事兒……”</br> “你不用惦記了，叫你回來就是告訴你，你不用多想了，主母前頭幾天還來過這屋里兩次，與我提起滴長子出生之后，請乳娘管教的事情。”</br> 劉小娘子話都沒有說清楚，就被老母親中途打斷，她有些慌張了，這種危機感從來沒有過的。</br> “不知顏夫人跟阿娘您說了什么？”</br> “很簡單，主母的意思是，生怕一個乳娘帶偏了滴長子，所以請我老婆子給安排兩個乳娘，如此也算更加靠譜一些。”</br> “阿娘，這些事情，族長交代說叫我做主的……”</br> “唉！”</br> 劉娘子著急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劉老夫人嘆了口氣，終究沒有狠下心來教訓最疼愛的小閨女。</br> “是要你來做主的，主母也是如此說話，并沒有奪你的權，原話是，等你安排好乳娘之事，請我再找一個，兩個乳娘共同管教滴長子。”m.</br> 劉小娘子聽了這話總算踏實了一點兒，尷尬的笑著；</br> “兒有錯，兒不該質疑您的。”</br> “總算你還沒有昏頭昏腦，今日叫你過來另一個目的就是，你二姐的三閨女，和你三姐的二閨女，都是剛生養了孩子的，都有充足的奶水吃，你也參謀參謀吧。”</br> “還有一事，你要清楚明白，你閨女是沒有任何機會了，你趁早死了心，不要胡亂折騰。”</br> 老夫人說完這話，屋里的二姑娘三姑娘都瞪大了眼睛，盡管她們在努力克制，還是漏出了笑意。</br> 很明顯！這個事情她倆也是剛剛知道，不用說，之前也是被蒙在鼓里的。</br> 劉小娘子算是經受了不小的打擊，渾身都在顫抖著，身后的兩個侍女，趕緊拍了拍她的后背。</br> “是，兒明白的，阿娘選擇這兩家的孩子我都知道跟底，眼皮子下頭長起來的孩子，都很不錯，兒也支持。”</br> 總算是目前當家做主的內宅大管事點頭同意了，劉二娘，劉三娘，趕緊站起來行禮；</br> “多謝妹妹成全。”</br> “兩位阿姐還來妹子這里客氣嗎？”</br> “客氣是不用的，咱們一母所出，但是感恩記恩是必須的。”</br> “是啊老四，你三姐我也是這個意思，必須記住你的恩情。”</br> 劉老夫人總算笑了；</br> “兩個孽障，只記你妹子的恩嗎？”</br> “哈哈哈，阿娘恕罪，您的恩一輩子都記不完的。”</br> “可不是嘛，您老人家的恩，兒就是再有十輩子都還不清楚的。”</br> 劉老夫人也跟著笑了；</br> “這才像個人話，你們都聽聽，今日總算是有個暖心的話了。”</br> 管著規矩的沈老太太坐在角落里，開心的接了一句；</br> “夫人應當高興的，我家姑娘從來都是不多說話，但是心里什么都清楚，一直記著夫人您的好呢。”</br> 劉老夫人一臉微笑的看著角落里的老妹子；</br> “恩，這個話，沈妹妹你倒是沒有說錯什么，當初把老二托付給你，算是我最明智的選擇之一了。”</br> 角落里管規矩的沈婆子趕緊站了起來，欠身蹲了個福禮；</br> “不敢，夫人您言重了。”</br> “一點兒都不重，除了教養老大的那兩個老家伙叫我很有些不舒服，你們另外這三家我是滿意的。</br> 這三個孽障，你們教的很是不錯，都知道規矩，做事說話都算穩妥，老四雖然有些木吶，但是勝在能聽進他人的良言相勸，又安守本分，從不亂來，這兩點是很可取的貴處。”</br> 劉老夫人笑著指點右手邊的小閨女，屋里另外一個七十出頭的老婆子，也站起來行禮；</br> “謝夫人夸獎，奴婢生來不會說巧話，所以我家四姑娘也跟著木吶，說起來都是奴婢給帶的，慚愧至極。”</br> “坐吧老妹子，咱們這些老不死的，一塊兒生活六七十年了，不必弄那些個繁瑣的禮節。”</br> “是。”</br> 劉老夫人巡視了一圈，碰到老夫人眼神的都趕緊欠下了頭。</br> “要說這老三呀，我可得好好感謝劉老妹子你嘍，老三從來沒有給我添過一回堵，不論老身怎么安排，她都只管答應，不會亂叫一聲，真是和老大反過來了，都是梁妹子教訓的好呀。”</br> 坐在東邊的一個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滿面紅光的站起來；</br> “夫人您別夸了，奴婢當不起。”</br> “坐下坐下，你們今日都怎么回事，一把年紀了，坐著享受不好嗎？我可從來沒有把你們七個當做下人的，這不是官場話，你們知道我的。”</br> “是，看您說的吧夫人，您對我們七個怎么樣，心里都有數，要不是夫人您花費那么多銀錢，給我們吃苦藥，調理身子，誰能活到現在？”</br> “是啊夫人，我們都知道，您沒拿我們當外人的。”</br> “就是說嘛，雖說夫人當我們是姐妹，可這規矩還要守的。”</br> “規矩管不到你們，你們七個呀可都是我的功臣里，包括管教老大那兩姐妹，雖說不盡人意，但也是勞苦功高，我不能歪著嘴說話！”</br> “今日再重復一回，你們七個不用去管那些破規矩，真是的，最小的也都七十歲開外了，當然是身子重要，可莫要當做耳旁風。”</br> “是夫人。”</br> 屋里剩下的五個老婆子，整齊的答應著，仿佛排練默契了一輩子。</br> “說道你們七個呀，我是不贊同你們再來當值的，有你們的閨女在這里守著，我能不放心嗎？”</br> “我說沈家妹子，這里的規矩，你交給你大女兒就行的，也該放放手嘍，你不放手怎么知道她行是不行呢？”</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老夫人隨口一句話，卻惹的沈老太太和劉二娘子還有另外一個中年女人，母女三人趕緊對視幾眼。</br> 劉二娘子，立刻笑著接應；</br> “啟稟阿娘，我家娘娘身子骨硬朗的很呢，回去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來您這里，您和老姐妹們，還能說說笑笑的熱鬧一番不是？”</br> 劉二娘說完，身后一個中年女人趕緊出來行了一禮；</br> “啟稟夫人，奴婢資歷尚淺，經驗又不足夠，管這一大堆規矩，怕是做不好的，還是我家娘娘拿捏的穩妥。”</br> 說話的女人心里很清楚，要是阿娘被弄回家閑著，自己還真不好接手這一堆堆的麻煩呢，有老娘在，誰也不敢亂來，自己也省心，踏實。傲氣。</br> “你呀，跟你阿娘一樣的謙虛，算了算了，隨你們吧，我就順嘴一說，叫你接你阿娘的差，又不是趕她回家，再說下去你們都得誤會我老身了。”</br> 劉四娘子不說一句，卻在心里權衡利弊，打量一切。</br> 老阿娘這里可是李氏二房，府邸外最復雜的地方了，當然也是能辦許多事情的地方，二十一姓的大家長，哪個都要想盡辦法，送過來幾個族人的。</br> 這是九百年來行成的習慣，太多太多的大事，都要在這里進行總結，最后被拿出去執行。</br> 說句夸大的話，李氏二房家族，超過一半的事情，都要經過這座宅子，二十一姓的大家長，串門最多的地方，就是這里了，包括禁軍林家的大家長，都要隔三差五的過來半天，所以老夫人這屋里的規矩，比前頭府里還要嚴格！</br> 所以，能在這座院子里當差，可一點不比前頭府里差半點的。</br> 比如，這座宅子里的管事，幾乎每次變動，歷代族長都會親自過問，因為歷代族長都清楚，平衡二十一姓的好地方，就是這里。</br> 所以歷代的內宅大管事，和二十一姓的大家長平起平坐。</br> 兩個閨女，一個親生的，一個養大的，一唱一和把老夫人給按住了，沈老太太偷偷的擦拭了頭上的汗水。</br> 她家人口眾多，親戚也多，兒女更多，一大堆的后輩指望她在這里坐鎮。</br> 離開這座宅子，她都不敢想象，該怎么進行下去了，親生的兩個閨女都在這里當差，可暫時沒有一個能出師的，所以沈老婆子可不敢回家養老，她必須在這里給后輩兒子孫們掌舵！</br> 聽到老夫人最后不糾纏這個問題，沈老太才踏實下來。</br> 劉老夫人不糾纏沈老太了，又來拿起小閨女的事情。</br> “年輕人，一二十歲，正是血熱的時候，屁股上像是扎了釘子，老身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能理解。”</br> “但是得有個度，正所謂進退有據，張弛有度，你閨女也瘋了這幾年了，過一把癮了，該收心坐下來了。”</br> “是，兒記住在心里了，一定會圈住她的。”</br> “光是圈不行，圈住人圈不住心，攻心為上，你不要太古板了，得活套一點兒，養好了花，蝴蝶自來。”</br> “知道了阿娘。”</br> “每個人的命，各有自己的造化，當初孫掌教掐過她的八字兒，屬貴人里頭的命格，可別給糟蹋了去。”</br> “是阿娘，兒記住了。”</br> “以前的差事好辦，內宅后院里來去就那么五六個女人，現在輪到你頭上出現了變數，你可要上點心思了。”</br> “是阿娘。”</br> 劉老夫人不厭其煩的教授小閨女本事；</br> “族長不能總是呆在主母的屋里歇息，時間久了對你不好，其他女人會不高興的，難免會遷怒到你頭上。”</br> “啊？”</br> “啊什么？”</br> “阿娘，兒怎好決定族長的來去？”</br> “怎么不好決定？長個頭可不是光叫你吃飯的，什么叫內宅大管事？只要是后院內宅的事情，都歸著你管的，你以為這個名頭是瞎叫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