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各行其事</br> 當著手下幾十號兄弟們的臉,被梅花別苑的管事這樣抬舉,老卒巴震山笑的合不攏嘴,啪的一下還個禮:</br> “馬管事客氣了,小弟冒昧前來,多有打擾,多有打擾。”</br> “無妨,又不是生人何必見外?只是……巴隊正帶著甲胄在身,又領著兄弟們一群深夜到來我處……不知可有甚要緊之事?”</br> 一看李氏二房的管事臉色有些防備又莫不著頭腦的樣子,巴震山趕緊解釋:</br> “馬管事切莫要誤會了小弟,若非事出有因,小弟怎敢帶著人馬來公爺家門口造次?可否容我辯解一二?”</br> 巴震山擺出的姿態立刻緩解了李氏二房馬管事的拘謹,當既就換了笑臉相迎,還拱了拱手很是有禮;</br> “好說好說,巴隊正請講無妨。”</br> “善。只因一個多時辰前,有吐蕃國的使臣從南邊平康坊出來之后,遇到了賊人的刺殺,聽說是受了些皮外傷。</br> 因此于兩國之禮論之,我朝應當給出行動,更該拿出個章程,所以三省六部頃刻之間調兵遣將,發下兵符。</br> 令南衙禁軍當值聽令,徹查整個長安城內外門戶,辨認最近來長安城的陌生人或者他鄉人,需要登記造冊,拿去三法司里校對前后。</br> 兄弟我被分配到了這前后兩條胡同清查登記,所以才帶著人馬過來打擾貴府不安,王命在身,又三省六部號令已下,萬請馬管事稟報里頭一聲,給小弟一個方便。”</br> 巴震山作為一個老卒,任了許久的隊正,自然不是無能之輩,說這一番話說的不吭不卑,禮在前,令在后,又有王命在身,前因后果清楚明白又簡單,聽得身后幾十個兄弟佩服不已。</br> 難怪人家做隊正,自己就是個兵,這些慷鏘有力的場面話,自己這些兄弟們下輩子都學不來的。</br> 這些兇悍的兵卒之所以有禮有法,還不缺度,當然是因為李鈺那深厚的背景,和嚇人的實力了。</br> 這家的主人可是當今一國之母皇后殿下的心頭肉,又是自家大將軍和程大魔頭的侄子,兩大悍將都是當做親兒子養著的,還是五姓七望里隴西李氏二房的一族之長,</br> 誰敢亂來半步?恐怕明天就要被拿掉一切職位的,要是換了普通百姓家,早就把門砸的震天響了!</br> 馬管事一聽這些前因后果,連忙跟著點頭;</br> “原來如此,賢弟放心,國之大事人皆有責,只是賢弟你也知道,我當不得什么權,可不敢胡亂答應你什么,不過賢弟盡管放心,里頭應該不會刁難什么的,愚兄立刻與賢弟通報進去。”</br> “多謝兄長擔待還要跑腿,小弟感激不盡。”</br> 化解開了誤會,這兩人立馬稱兄道弟起來,顯得親熱無比又進退有據。</br> “來人!”</br> “小人在,管事的請吩咐。”</br> “去通知前院廚房,立刻起來生活做飯,不是生人,且我二房好客,應當照顧兄弟們些夜食,好有力氣辦差。”</br> “唯。”</br> 拿著燈籠的下人轉身離開了門口,巴震山連連擺手;</br> “這叫怎么說的,還要打擾貴府還要來吃喝,這如何使得……”</br> 巴震山頭都不用扭,就聽見身后一群兄弟們狠咽吐沫的聲音了。</br> 雖然天下人都知道這活財神辦事的大方,可也不能直接就說我們早就想進去吃喝的事兒吧?總得客套客套不是?</br> “賢弟莫要見外,我家郎君近幾日都在皇城里大安宮居住,不在院內,要是回來得知我叫兄弟們空著肚子離開,鐵定要責罵一頓的,</br> 賢弟可帶著兄弟們且隨我來門房處安坐,廚房里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就能端上肉菜。</br> 賢弟且先與兄弟們吃喝,我立刻進去稟報娘子們知曉,等各處院子都叫起來準備一下,整好兄弟們也吃喝完畢,不知賢弟意下如何?”</br> “這……唉,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兄長先請。”</br> “賢弟請。”</br> 馬管事帶著巴震山來門房處,身后幾十個兵卒都安安靜靜的跟隨身后,都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所以走路都刻意壓制著不叫甲胄太響。</br> 梅花別苑的門房可也不是小地方,東西對稱,各有兩座院子,都有十幾間房屋的,平時不能進去的都在這門房處安排招待,就是再來百人都坐得下。</br> 安排好了兵卒,馬管事匆忙往里頭走去,經過前院來到中院門口,說清楚一切,又簽字畫押。</br> 沒多大一會兒,里頭稟報的侍女快步出來;</br> “馬管事請進去稟報,大娘子召喚。”</br> “好。”</br> 馬管事跟著侍女一路來到正堂,董大娘子已經高坐在上,四下里伺候的侍女一群各就各位,正堂里亮如白晝。</br> “臣拜見大娘子安好。”</br> “免禮。”</br> “謝娘子。”</br> 董大娘子當然知道內情了,刺殺的事情郎君與他提過,郎君早就算好了前后一切,才故意去了宮里居住,把這些事都交給了董大娘子處置,所以董娘子不慌不忙,就等著人來的。</br> “方才下頭人說的不甚清爽,你給我細細說來,上門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到底所為何事就想來搜查我的院子?</br> 我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可我李氏二房的威風不能墮了半點,況且這東南西北各處院子家眷甚多,都是婦人家的,怎容他人來胡亂放肆?”</br> “啟稟大娘子,上門的是南衙禁軍里的隊正巴震山,只因一個多時辰前有吐蕃國的使臣遇到刺殺,</br> 所以被三省六部下的調令兵符分配到了咱們這里,說是今夜要搜查整個長安城內外所有門戶的。</br> 秦大將軍管著的人馬,因不是生人所以臣把他們安排在門房處吃喝,這才進來稟報娘子知曉,請娘子定奪。”</br> “哦,原來如此,竟然出了這等大事?三省六部的文書號令,又是整個長安城的住戶都要搜查,那就不得推脫出去了,你且去門房處招待著。</br> 我安排下去,叫各院的家眷收拾一下,該起榻的起榻,該出來的出來,整好他們吃喝完畢,各處院子也收拾妥當了,再叫放人進來。”</br> “唯。臣請退。”</br> “慢著。”</br> “是,娘子請吩咐。”</br> “你去的時候告訴他們,這里是李氏二房的宅子,開國縣公的府邸,可不是普通百姓家中,不可放肆亂來。</br> 一會兒進來的時候動靜弄小一些,快速查完問清楚,趕緊離去,莫要弄得四處雞飛狗跳,更不得大聲呼喊驚擾了我家郎君的家眷,否則誰也保護不住他們脖子上吃飯的家伙。”</br> “是,臣記住了。”</br> “且去。”</br> “是,臣告退。”</br> “準。”</br> “紫嫣。”</br> “奴婢在,娘子吩咐。”</br> “你去那邊稟報伊護法,把這里的事說清楚一點,她知道怎么應付的。”</br> “是,奴婢這就去。”</br> 董大娘子點點頭,看著貼身的侍女帶著她的手下離開正堂,又扭頭吩咐;</br> “你們都去通傳各處院子,起來收拾妥當,準備應付官府的搜查。”</br> “唯!”</br> 董大娘子緊跟著又多了一句;</br> “只管咱們二房家族的院子,道家門里居住的地方,不用多管閑事。”</br> “是娘子。”</br> 剛打發了下人出去辦差,梅花別院的其他三女匆忙進來。</br> “大姐?”</br> “大姐?何事?怎么會有兵卒到來咱們府邸?”</br> “是啊大姐,什么人如此放肆?”</br> “都先坐下,沒什么大事,聽我慢慢說來。”</br> 董娘子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明,三個女人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br> 雖然郎君沒有跟她們多說什么,但是三人一聽吐蕃使臣遇到刺殺,都瞬間明白了前后因果。</br> 雖然都心里清楚了,可三人也不是傻子,都不來說破什么,跟董娘子隨口應付幾句就帶著各自的侍女離開回去。</br> 畢竟她們居住的院子也有不少下人,得回去主持大局,免得四下慌亂。</br> 董大娘子坐在正堂里念叨嘀咕;</br> “茲事體大,于情于理都應當稟報郎君知曉的……”</br> 董娘子嘴里念叨心里清楚,有人來搜查府里上下,不安排人去皇城里稟報郎君,有些不合常理,所以這個過程還得走下去,應付給某些盯著的人看。</br> 整好紫嫣辦完事回來;</br> “娘子,說清楚了,伊道人正在安排那邊的一切,不要兩刻就能把人都叫起來應付的。”</br> “如此最好,這樣,你帶著郎君留下的腰牌進去宮城里一趟,把這里的事情稟報給郎君知曉。”</br> “是娘子,奴婢這就過去。”</br> “嗯去吧。”</br> 不說這邊的紫嫣帶了護衛侍女進宮稟報李鈺,只說長安城正東偏南一點的立政坊,其中第二排胡同,最東頭的一家門戶里。</br> 上百個黑衣人一聲不響,貼著墻腳根魚貫而入后院里的廂房。</br> 整座宅子沒有燈火,所有人都是在黑夜里摸索著行動。</br> 廂房里一個黑衣道袍蒙了黑巾的背手而立,角落里兩個黑衣人腳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可容納一個人輕松進出。</br> 兩個人正在指揮進來的黑衣人們一個一個的下去地道里。</br> 盡管屋里全是人,可是都很安靜,沒有人出聲,一個領頭模樣的站在背手而立的那個黑衣人跟前小聲稟報;</br> “真人,弟子們盡力了,正要滅殺那棄宗農的時候,北衙禁軍不知如何就反應了過來,全是甲胄在身,又兵器鋒利,吐蕃那些勇士也反應了過來。</br> 弟子們不敢跟他們糾纏耽誤,就撤退了下來,尊者的法旨,未有執行到位,請真人降罪。”</br> 黑衣人沒有吭聲,黑暗里又一個黑衣人出現,趴在背手而立的黑衣人耳朵附近小聲稟報;</br> “啟稟師叔,余觀主他說的都是實情,弟子當時就在街上屋頂,看的清楚明白,但凡撤退的慢一些,恐怕就要被圍起來了。”</br> “嗯,知道了。那北衙禁軍乃是殺將秦瓊,一手練出來的,秦家前五代的祖宗從咱們道家門里學去的陣法,一直傳授下來到秦瓊的手里,</br> 他又教授了手下的那些將軍,所以南北衙的禁軍,和左武衛這三營兵馬都會結陣,且甚是厲害,更何況咱們穿的普通衣服,他們都是全副甲胄,你們一旦被困住就麻煩大了。”</br> 背手而立的黑衣人一開口,竟然是女人的聲音……</br> “是的,所以我才下令撤退。”</br> “做的很好,尊者也跟我說過,上頭的意思是,照顧好自己,第二要緊才是做事,所以我不埋怨你們,可能是天道之意,非人力所及。”</br> “是呀,弟子也是這樣想的,或許天道還有要緊之事要棄宗農去干,所以才留下一線生機給他。”</br> “嗯……”</br> 幾個人正在交談,一個身材玲瓏的女道士同樣蒙面,手腕上落著一只深灰色的信鴿,匆忙進來,右手單掌豎起打了個稽首禮;</br> “真人,刑部有文書下達,看來是要三出動三法司了,兵部也下了號令,且還賜下了兵符,傳令兵去了南衙禁軍的大營。”</br> 背著手的黑衣人眉毛挑了一下,冷笑兩聲;</br> “一切都在尊者的計算中,不必慌張,余觀主按照之前的路走,連夜撤退回去,晝伏夜行,不見生人。”</br> “領法旨。”</br> “對了,下頭的道種可有人命?”</br> “八個,為了不叫北衙禁軍結陣,給其他人贏得時間,沖殺上去的,這八個道種,滅殺了九個禁軍。”</br> 仿佛應驗一樣,門口十六個人抬著八個尸體進來。</br> 黑衣女人看了看沉默片刻才開口吩咐;</br> “護教身死的,按照宗門里的規矩來,挑選一子,繼承本位,滴子不合適或者沒有的,可用庶出子。”</br> “領法旨。”</br> 黑衣女人想也不想連續吩咐;</br> “其他的一同進行,這些道種家里往后的年例,增加三成。”</br> 領頭的余觀主明顯一愣,忍不住詢問起來;</br> “三成?真人,以往都是一成的!”</br> “觀主沒有聽錯,確實是三成。”</br> “真人,這……右護法那邊要是查到了賬上……咱們兩邊豈不是又要折騰個沒完沒了……”</br> 看著余觀主謹慎的臉色,黑衣女人臉上露出了笑容;</br> “這次不會了,這次可不是尊者的意思,這回是至尊說的,三路護法都有備案造冊,沒人會來多嘴半個字兒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