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一盤散沙</br> 李鈺并沒有接,只坐了起來一點(diǎn),瘋子女人連忙端著茶碗湊到李鈺跟前伺候著吃水。</br> “好了,解渴了,放了冰糖吶,還有我喜歡的桃子汁呢。”</br> 瘋子女人還在堅持著最后的倔強(qiáng);</br> “不是桃汁,是毒。”</br> “哦?毒就毒吧,反正已經(jīng)喝進(jìn)肚子里了。”</br> 劉宮主的兩個弟子眼睛只打轉(zhuǎn),也不確定到底該怎么……</br> 李鈺偷看了一眼瘋子女人兩只腳,發(fā)現(xiàn)換過了襪子,還穿的有些匆忙,猜到她剛才出去是洗過腳了的。</br> “你也上來吧,就是要嚷嚷也上來說話。”</br> 瘋子女人扭扭捏捏的脫了鞋子,又瞪了屋里兩個女道士一眼,這才低著頭上了榻,坐在李鈺的左手邊。</br> “這被子有點(diǎn)小了,不知能不能蓋不住咱們四個的,可別著涼了。”</br> “尊上和劉師叔蓋好了就行,我們身子硬朗……沒什么的。”</br> 李鈺右手摟著劉宮主,左手把被子往瘋子女人身上扯蓋,嘴里嘀嘀咕咕;</br> “我以為你不會好好說話呢,還知道關(guān)心本尊和劉宮主。”</br> 李鈺一邊說話一邊把被子蓋好,又怕瘋子女人蓋不住,還順手把她拉了過來,緊挨著自己。</br> 瘋子女人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李鈺看的清楚明白,順手拿了自己的絲巾給她擦拭著。</br> “好了好了,過去的莫要再說,牽扯太多了,你要是一直這樣見人就嗆,恐怕真不能繼承你師父的位置了。”</br> “啊?至尊……這……難道還要再來奪走屬于我九龍觀的……?”</br> “至尊,真要是再來一次,弟子真是不要活了,我去伺候師父算了。”</br> “沒人說要拿走你得任何東西,但是你一直瘋癲下去,宗門一百零八觀的觀主們,怎么想?</br> 就算四大掌教不說話,就算前頭一任的三大護(hù)法不吭聲,可也得叫大家都心服口服吧?”</br> 宗門下一百零八觀,難道就選不出來一個正常的觀主了?教你一個瘋子占據(jù)北斗七星陣一個名額?”</br> “可是至尊,這北斗七星的位置,又不是從弟子這里開始的,我九龍觀位列道家宗門左右兩宮下頭前三,這是一代代傳下來的東西……”</br> “我知道。”</br> 李鈺左手抓住了瘋子女人的腰;</br> “你過來一些,要不被子蓋不住。”</br> “遵旨。”</br> “所以我叫你適可而止,現(xiàn)在把你們?nèi)叶寂獊砹俗陂T處呆著,北斗七星陣又要再次選拔,這次我要不分主陣副陣,你們?nèi)齻€陣都做主陣,輪流當(dāng)值,保護(hù)本尊。</br> 剩下的四個名額,下頭正在打破頭的爭搶,你這里恢復(fù)了身份的,再不珍惜,叫下頭的觀主們怎么看?”</br> “弟子這是繼承師門的東西,管他們屁事兒,不過至尊的話弟子記住了,以后不再瘋癲就是。”</br> “記住就好,看樣子你這幾年雖然瘋癲,玄門之術(shù)并沒有落下的。”</br> “啊?至尊也知道這個?她們不是說至尊您不懂功夫的嗎?”</br> “我是不懂功夫,可摸著你身上的肉挺結(jié)實,猜出來的。”</br> “嗯……至尊你壞……”</br> “嘻嘻!”</br> “無淚。”</br> “嗯?在呢尊上。”</br> “你怎么睡那么遠(yuǎn)?過來一些,咱們擠擠暖和。”</br> 無淚觀主雖然平日里高高在上,掌管著好幾個道觀的生殺大權(quán),但是還是個沒有經(jīng)歷過人事的雛鳥,又性子內(nèi)向,臉皮薄,心里咚咚直跳,答應(yīng)的聲音比老鼠叫還要再小一些,不過身子是挪過來了許多。</br> “嗯……”</br> 李鈺拍了拍無淚的肩膀,這才解放了雙手,平躺在榻上。</br> “好了,你們?nèi)齻€都回來了,等著其他四個觀主選出來,宗門里的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了。</br> 之前的就都叫過去吧,誰也不準(zhǔn)再提,更不要記恨伊護(hù)法,我和她談過好幾次,都是到深夜,許多事情不是你們看到的想的那樣簡單的。</br>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咱們首先是個人,其次才是個道士,這道家門里修行,又不禁婚嫁之事,所以就有了許多麻煩,比紅塵俗事的百姓,也不少什么了,無非是掛了個道士的名頭。</br> 四大掌教,三大護(hù)法,說起來齊心協(xié)力,實際上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咱們道家人多,分幾個派系,很正常的。”</br> “本尊繼承道統(tǒng)之后,看的清楚明白,之所以不吭聲,就是不想叫道家四分五裂。</br> 前陣子我回了終南山里一趟,跟上代的三大尊者仔細(xì)的交談一遍,好不容易才把他們?nèi)齻€老美人兒的心,歸攏到一塊兒去。</br> 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把咱們宗門下的一百零八觀,人心歸一。</br> 然后才能騰出手來,把四大宗好好梳理一遍。</br> 再不行動,我怕四大宗門里,要生出變故的。”</br> 李鈺的感慨顯得有些沉重,榻上的觀主們實在沒有想到,這整天只顧享受的小人,居然背地里一直在為道家的事情考量費(fèi)神……</br> 剛緩過勁來的九龍觀觀主,抓住李鈺的左手,顯得有些亢奮;</br> “尊上莫慌,即便四大宗那邊,有些許不對頭,咱們這邊一百零八觀,絕對不用擔(dān)心的……”</br> “是嗎?”</br> “應(yīng)該是吧……弟子覺得……”</br> 九龍觀的蘇樂慈,自己也說不下去了。</br> “怎么不說了?是不是你自己都說不成了?”</br> “弟子不知道,弟子就是覺得,宗門下的觀主們,應(yīng)該來效忠尊上的。”</br> “應(yīng)該和現(xiàn)實總有差別的,也沒有人說要對我不忠,但是三大護(hù)法各自為營這些年,弄得道種們惶惶不安,有自保者,不想惹事兒,也有各自站了隊伍的,互相攻擊,更有些縮小的,去找四大宗尋求庇佑。</br> 你說的我贊同,現(xiàn)在的宗門,包括道家門里,烏煙瘴氣,妖魔橫行,再不收拾一下,會爛到不可想象的。”</br> “尊……上,弟子那是胡言亂語的,不能當(dāng)真。”</br> “不不不,你說的都是心里話,也是現(xiàn)在的事實,我聽進(jìn)去了,并沒有把你的話當(dāng)放屁。”</br> 另一邊的無淚觀主一直不湊腔,只在黑暗里,輕輕的嘆了口氣。</br> 兩人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分析著,劉宮主威嚴(yán)又好聽的的聲音再次響起;</br> “本宮就知道,你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會壞了道子的心境,果然如此。”</br> “師叔……我……弟子有罪。”</br> “往后說話,先過過腦子,莫要順口而出,你得性子不適合考量大事,只管按照至尊的號令行事既可。”</br> “弟子記住了。”</br> 李鈺抓住了劉宮主的手;</br> “你怎么又醒了?是不是我們說話聲音太大,吵到你了?”</br> “沒有,屬下睡不著了,什么也不做睡了這好幾年,睡夠了。”</br> 另一邊的無淚終于開口了;</br> “至尊對于北斗七星空缺的四個名額怎么看待?”</br> 李鈺在被窩里翻了個身,又爬過去劉宮主的另一邊,嘻嘻哈哈的摟著渾身僵硬的無淚;</br>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你太陰觀向來是道子的智囊,可有妙計?”</br> 被李鈺摟著的無淚說話都有些不自然了;</br> “弟子覺得……應(yīng)當(dāng)把三大護(hù)法手下的大觀,各弄上來一個,最后一個名額可以拿出去公平競爭選拔。”</br> “繼續(xù)說下去。”</br> “是,三大護(hù)法各自為政,追究根本原因,還是上一代的時候……那個……弟子不敢說……”</br> “我替你說,阿耶沒有平衡好三大護(hù)法的事情,只看重溪周護(hù)法的師父尊者,所以另外兩家護(hù)法,就心里膈應(yīng),</br> 從此開始三尊分權(quán),一直鬧騰到今天,這一代的三尊者表面上一團(tuán)和氣,實際上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爭斗越來越明顯了。”</br> “是啊,尊上分析的都是對的,即便溪尊者在上任道子跟前多年,可她始終沒有坐到道子夫人的位上,所以她心中也有恨意不少。”</br> “只有上代右護(hù)法,早就嫁給了孫掌教,少去了許多麻煩,但是宗門里卻更加復(fù)雜了,右護(hù)法的勢力,牽扯到了外頭四大宗。</br> 這叫剩下的兩大尊者心中擔(dān)憂,這才開始瘋狂的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宗門里的變動,影響的四大宗也跟著折騰起來,于是我們?nèi)揖统闪舜竽軅儬幎返呐阍崞贰瓱o緣無故的被殃及魚池。”</br> 無淚的聲音平靜如水,把局勢分析的清晰透徹,旁邊的劉宮主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br> “唉……”</br> 那邊九龍觀的蘇樂慈聽得目瞪口呆;</br> “三清在上,至尊在上,師父她老人家在上,居然如此復(fù)雜嗎?我怎么都不知道呢?”</br> 劉宮主接了九龍觀蘇樂慈的話茬子;</br> “你以為呢?你師父把你教的簡直和她一模一樣,只管自己吃飽不餓,但有一點(diǎn)不對,就使性子,耍脾氣,能把道家門里整個埋怨上,解決問題嗎?”</br> “師叔……弟子也是……也是……”</br> “也是什么?今后你也收斂一些,宗門下頭四零五散,可以說這一代道子繼承大統(tǒng)是最艱難的,許多事情要去處置,和四大宗的關(guān)系微妙至極。</br> 朝廷又在一邊虎視眈眈,說句不好聽的,你們不想聽的,歷朝歷代咱們道家都是當(dāng)權(quán)者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這一代算是頂好的機(jī)會了,咱們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朝廷給秋風(fēng)掃落葉的。”</br> “師……叔,沒這么嚴(yán)重吧?朝廷敢動咱們道家?他們就不怕再次天下大亂嗎?”</br> 這一次李鈺開口了;</br> “比你想的還要嚴(yán)重,朝廷并不需要兵戎相見的,有許多辦法可以叫道家門里自相殘殺,何況還有佛教光頭門在另一邊伺機(jī)而動。”</br> 想到許多煩心事,李鈺忍不住坐了起來,三個女人也跟著起來。</br> 劉宮主對著屋里的兩個弟子吩咐;</br> “去叫前頭廚房里的人過來,給至尊弄些吃的,摸著脈就知道,至尊應(yīng)該有兩頓沒吃過東西了。”</br> “是師父。”</br> 李鈺一邊一個摟著無淚和劉宮主;</br> “宮主應(yīng)該有些法子的,對不對?這幾年宮主應(yīng)該也想了很多,何不說出來聽聽?也為本尊分憂解難。”</br> “尊上真的想聽?”</br> “想聽真話,場面話就算了,我不是糊涂蟲,沒必要聽那些沒用的。”</br> 李鈺這一句和李世民經(jīng)常感嘆那一句,我不是糊涂皇帝,幾乎如出一轍。</br> “來來來,這個美女道士,到點(diǎn)熱水來吃。”</br> “遵旨。”</br> 劉宮主的三弟子端了一碗熱水過來,李鈺拿在手里;</br> “說啊,你說你的,我吃我的。”</br> “遵旨。”</br> “至尊想要收拾局面,其實也不太難的。”</br> “哦?怎么說?”</br> “至尊上次回去終南山那邊,不知停留了幾日?做了些什么?在何處宮殿里歇息?可有去了左護(hù)法和中護(hù)法的宮殿里打探虛實?”</br> “哦,停留了兩日,去上代兩位尊者的宮殿里,仔細(xì)陳述來去,都是說到半夜方歸,最后都是在我自己屋里歇著的,一直到把她們兩個都說服了,我才下山回來,怎么了美人兒宮主?”</br> “尊上先別鬧,這里在說正經(jīng)事兒呢……嗯……”</br> 李鈺一個手拿著茶碗,另一只手在劉宮主哪里……不停的做怪。</br> “怎么不正經(jīng)了,你們都是老子的女人,老子的孝期也已經(jīng)過去,你們也名正言順的歸來老子的身邊了,這人倫大事難道不正經(jīng)嗎……美人兒……這兩個大長腿就夠玩三十年的……”</br> 李鈺說的都是實話,三女還真是無法辯解的,好一會兒之后,李鈺才收了做怪的手。</br> 劉宮主氣喘吁吁的平復(fù)著……</br> “說呀,怎么不說了?”</br> “說可以,至尊先別折騰了,說完了正經(jīng)事兒,尊上想怎么都行。”</br> “成,你說你的,我不做亂就是,嘻嘻,得叫他們給我弄點(diǎn)肉吃,要不然一會兒沒有力氣可不行,畢竟你們?nèi)齻€大美人兒呢,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br> 三女雖然未經(jīng)人事,可也不是傻子,聽至尊的話就知道,今夜是要告別處子之身了,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回屬于自己的東西……</br> “尊上想要收拾局面,自然是得先從咱們這邊下手了,咱們這邊太平了,人心齊整了,才有精力和勢力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