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來信</br> 長安城西門，一個百十多人的草原商隊不緊不慢的出了長安城，兩個時辰后走進山區，領頭的大胡子擺了擺手，商隊里兩個年輕人快速上前。</br> “伯克！”</br> 大胡子點了點頭不經意的扭回身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任何人，這才回過頭來；</br> “你倆快馬回去，不能耽誤，把羊皮卷交給葉護，越快越好。”</br> “是伯克。”</br> “記住，葉護現在就在漢人的城外駐扎，不在咱們草原深處，可別走錯了路。”</br> “是。”</br> 兩個年輕的草原漢子右手捶胸，接了羊皮卷書信立馬奔騰而去。</br> 草原人生長在馬背上，熟悉馬匹的習慣，二十里一停歇，湊合些風干羊肉，馬不停蹄的出了關中地界，一路跑出隴西地界，被草原蒼鷹截住，送回阿史那社爾的牙賬里。</br> 結束一天視察工作的阿史那社爾，聽到手下報告并沒有著急，而是不緊不慢的安排好防務，才假裝毫不在意的回到自己牙賬里。</br> “葉護？”</br> “嗯，你們辛苦了。”</br> “葉護，這是我家伯克叫送來的羊皮卷。”</br> “好，來人，記下來，回去的時候賞賜他倆每人五只羊。”</br> “是。”</br> “下去吧，從后頭出去。”</br> 聽到五只羊的賞賜，兩個送信的草原漢子憨厚的笑了；</br> “是葉護。”</br> 阿史那社爾就著燈光打開羊皮卷，仔細的查看著，最后收起來放進懷里，來到旁邊盯著地圖喃喃自語；</br> “漢人皇帝可不是省油的燈，叔叔總是把人家想的蠢笨如牛馬，其實他才是蠢豬一頭。”</br> 嘀咕完畢的阿史那隨口吩咐；</br> “去，叫大家從后頭進來。”</br> “是葉護。”</br> 沒多久阿史那的親信十幾個大將軍都陸續從帳后進來。</br> “葉護。”</br> “嗯，都來了。”</br> “都來了葉護。”</br> 阿史那把當前的局勢分析了一遍，又回頭看著地圖；</br> “你們都說說吧，該進還是該退。”</br> “葉護，我覺得不能做你叔叔的馬前卒，咱們得保存自己的實力。”</br> “我也贊同查干喇的說法，咱們不能給可汗當槍使。”</br> “就是就是，把咱們的部落拼光了，你那個可汗叔叔能放過咱們？”</br> “葉護，對面的李氏家族也不好招惹的，您可得想清楚了。”</br> “是啊葉護，庫齊不知深淺，已經被隴西李氏打的像狗一樣逃竄，咱們是知道李氏的，真沒必要和他們拼命。”</br> 阿史那點著頭扭過身子看著一群心腹大將；</br> “話是真話，對面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但是我也不怕他們，咱們目前已經把各部落的人馬聚會的差不多了，雅爾金手下的那些部落都齊整了，這會兒肅州城外有雅爾金七萬族人，</br> 咱們這里也有七萬豹師，可汗的一萬虎師精銳就在賬外，被我安撫住了，另外兩萬虎師也在百里外安營扎寨。</br> 還不說我兄長的幾個大部落馬已經過了跑馬山，隨時隨地都能支援上來，咱們這邊畢竟掌控者小半個草原，這二十多萬兵馬聚會起來，別說他隴西李氏家族，就是坐了朝廷的隴西九房，也得掂量掂量再做計較。</br> 至于隴西李氏的厲害我也明白，千年來都是替漢人鎮守隴西的存在，確實不可忽略，但是！他們不召喚整齊隴西八房，就憑借他上三房的實力來和我半個草原的族人拼殺？</br> 我說句狂妄的話，若是不計代價，今年就是他們上三房滅亡之年！”</br> 阿史那社爾的豪邁直接刺激的十幾個大將軍興奮起來！</br> “那是，咱們草原漢子可不是那些漢人。”</br> “葉護說的對！他們有七萬人馬不假，可是咱們更不是好欺負的，咱們比他們的人多了太多，怕個啥？真廝殺起來還不定誰輸誰贏里！”m.</br> 一個威猛高大的草原將軍臉上的肉都在抽搐著，全是不屑一顧；</br> “就是就是，拼殺起來，咱們草原漢子也不是貍貓，更不是病貓，要不是他們有哪些厲害的弓箭，公弩，咱們輕而易舉就能殺光他們李氏家族。”</br> 阿史那社爾點了點頭看著說話的將軍；</br> “你說的很對，他們的弓箭厲害，咱們沒必要硬抗下來，拿著族人的性命填充進去，為可汗殺出一條血路，咱們出來活動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和漢人朝廷死拼，咱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都做的差不多了。”</br> 想起自己把蠢蠢欲動的手下都收拾的基本干凈了，阿史那社爾臉露微笑；</br> “所以現在，有便宜就占便宜，應該按照原來的計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甘州，和肅州兩地，然后，可汗一定會快速趕來，草原部落一定會整體行動，李世民絕對想不到咱們這次能如此快速的聚會二十萬大軍，</br> 這一回咱們人馬整齊，再殺到渭水河邊的時候，就沒必要保留了，可汗的人馬沖上去，咱們就在旁邊等待，等到他們兩邊殺的差不多了，咱們繼續以前的計劃……</br> 然后整個草原就是咱們一家獨大的場面，到時候聯合李世民，他必定要同意把北邊的十幾個城讓出來，那么我親愛的可汗叔叔就徹底無路可走了！”</br> 阿史那社爾一邊說一邊在牙帳里來回走動著，再次回來的時候站在地圖前一動不動，大家知道自家葉護的話只說了一半，所以都不著急接腔，果然沉悶了許久的阿史那社爾再次開口，這一次的話鋒卻是截然不同了；</br> “這是之前的計劃，本來完美無缺的很，甘州肅州也都沒有防備，尤其是肅州那邊，只要我一聲令下，快則半日，慢了兩天，張世貴必死無疑。</br> 可惜！可惜！長生天沒有這個意思，所以安排了李氏家族的上三房出來橫在面前。</br>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面上的是三房各出兩萬三，背地里，哼哼…”</br> 阿史那社爾拔出腰間的小短刀，指點著地圖上的幾處；</br> “這里，這里，還有這個山溝里，這三個地方分別還有隴西李氏上三房的六萬人馬，咱們的蒼鷹早就查的清楚明白，休想躲得過去。”</br> “什么？”</br> “李氏上三房的實力竟然如此龐大？”</br> “真是陰險狡詐，漢人就喜歡這樣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br> “哈克木這回說的可不準確了，隴西李氏可不是漢人。”</br> “葉護，即便他們弄出這些，還是沒有咱們這些部落加起來的族人多，所以不必怕他們。”</br> 阿史那社爾嚴肅的點了點頭；</br> “怕是不怕，可是也沒有必要和李氏家族死磕到底，那是傻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我不傻，咱們不能傻。”</br> “那……葉護的意思是？”</br> “葉護，咱們到底該……”</br> “報。”</br> “報葉護，對面來人了。”</br> 一群大將軍們正要問個清楚，一個蒼鷹快速跑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封書信，阿史那社爾一聽說對面來信，眉毛瞬間跳動了好幾次。</br> “拿來。”</br> “是。”</br> “有意思，真有意思！”</br> 阿史那社爾一邊看著書信，一邊翹起來嘴角感嘆，旁邊的大將軍們都差異的看著自家主公。</br> “葉護，有什么新花樣？”</br> “葉護，那李鈺又在耍什么花招？”</br> “你們看看就知道了。”</br> 阿史那社爾隨口回應了一句，就把書信交給旁邊的將軍，一群人圍了起來，看不懂漢人字的那些著急的催促能看懂的人解釋，能看懂的人趕緊解釋；</br> “那李氏家族的李鈺，叫咱們葉護明天下午太陽西沉之前去五里外的小石嘴河邊聚會，還說他就一個人過去，不帶兵馬，叫咱們葉護自己看著辦，如果害怕了就不用過去聚會，如果不害怕，就過去一塊吃烤羊肉。”</br> 解釋完畢的將軍順手又把書信遞過去交給阿史那社爾，帳篷里的將軍們瞬間就炸鍋了。</br> “什么？”</br> “叫咱們葉護一個人過去臉面？”</br> “一個人？叫葉護一個人過去見面？不用說了，這肯定是對面的陰謀詭計，葉護您不能過去。絕對不能過去見他。”</br> “就是，他奶奶的，還用激將法！葉護不要聽他胡說八道！這就是個陰謀，他們害怕了咱們的幾十萬大軍，所以才出此下策，這是漢人射人先射馬的計策，誰看不出來？”</br> 就在一群將軍們七嘴八舌的時候，幾個穩重點的部落首領也開了金口；</br> “不！我覺得里頭不會簡單了，但是絕對不是陰謀詭計，李鈺更不會坑害咱們葉護，他這樣做了，就會惹下千古罵名，他不會這樣做的。”</br> 一個部落首領剛說完幾句，另一個同級別的首領立馬接了下文；</br>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以李鈺以往的傲氣來看，他不會出此下策，別說咱們兩家沒有仇恨，就是有仇，他也會正大光明的解決，不會這樣趁著兩家首領聚會的時候下黑手，這對他的名聲不好，也不符合他以往做事的規矩。”</br> 另一個進賬后一直沒有說話的首領皺著眉頭說道；</br> “明面上李鈺說的是進大草原捕獵黃羊，這個我信，因為李鈺就是個出了名的貪財好色之人，對他來說草原深處的野生黃羊不要一個大錢，抓回去下一堆羊崽子，他等于是關中甚至漢人里最大的牧羊人了，</br> 而且隴西李氏幾百年來也這樣進行過好多次，只是他帶著十幾萬人馬進草原這對隴西李氏來說，還是頭一回，抓黃羊是真，可是順便做些其他事情恐怕也不是沒有可能，</br> 以他的腦袋瓜子來說，提前算出李世民想要和可汗一決生死的日子并不困難，畢竟他在漢人的地盤上成長，又有許多當大將軍的叔叔給他通風報信，所以我猜測，李鈺這次兩個目的，</br> 第一就是，抓捕野生黃羊，第二呢就是順手幫助李世民一把，弄些功勞在身上，好方便以后他當官，</br> 那么如此推斷下去，李世民應該是要行動了，所以李鈺提前帶著族人出發來大草原，而咱們葉護整好在這個時候帶著大軍到來，好巧不巧的阻攔了李鈺的去路，</br> 因此他想約葉護出去聚會，恐怕就是要商量大草原上的事情…應該和可汗有關，和大草原上的三大部落有關。</br> 若是這樣，說明李鈺沒有心思和咱們硬拼，另外從前天晚上他們只放箭不廝殺的態度上看，可以證實，李鈺不想和咱們撕破臉。</br> 那么這樣推斷下去，明天的會面，不會有任何危險，葉護可以放心過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覺得還是應該帶些族人前去合適，若是對面真的一人，咱們就也只過去一個，若是情況有變，立馬就能殺上去解圍，不知葉護以為可否行得通？”</br> 阿史那社爾一直安靜的聽著大將軍的分析，一邊不停的點頭，一群大將軍們看主公很是贊同，就都不再說話。</br> 聽完后的阿史那坐在了羊皮毯子上，又指揮一群大將軍們坐下，這才開口總結；</br> “格魯哈克木說的我很贊成，也正是我要說的，族人們來信里也說的清楚明白，長安城也是風起云涌，李世民終于要行動了，</br> 而且漢人朝廷那邊還安排了五萬人馬過來和咱們拼斗，這就很有意思了，既然要和咱們拼殺到底，指望五萬漢人軍，簡直是笑話…</br> 聽說李世民又要聯絡突利弟弟，想要實行遠交近攻的策略，穩住我的兄弟，就能穩住東北地區，</br>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可汗叔叔，和咱們這邊兩大實力的派系了，如果能兵不刃血的把咱們說服，那么李世民就可以放心的攻打叔叔那邊，</br> 可以想象，叔叔一個人是根本斗不過李世民的，兵敗身死是他唯一的路，所以我也斷定，李世民的朝廷鐵定給李鈺有過什么交代，甚至我懷疑，漢人朝廷對叔叔用兵的節點，李鈺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中心人物。</br> 由此看來李鈺不會胡亂行為，更不會刺殺我，所以石嘴河一行，沒有任何危險，不過格魯說的也對，咱們也不能把生死寄托在李鈺一個人身上，</br> 就這樣吧，明日格魯親自帶領隊伍，出三個千人隊，護送我過去，要是真的對方一個人，你們停下，我自己過去陪他李鈺吃老羊肉就是。”</br> 既然頭領都決定了，一群大將軍也不再廢話，紛紛右手捶胸。</br> “是葉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