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皇家的差與李家的差</br> “對了這幾天還有別的事情發生嗎,除了那幾家逃跑的以外?”</br> “回族長,按照您交代下來的,公輸家,和柳大管事家,不接受他們入李氏戶籍。</br> 可是柳大管事非常不高興,去我家里吵了三回了,我又不敢答應他,還有公輸家族也來鬧騰了兩次,</br> 小人照著族長您的交代,說他們以后還要出仕為官什么的,結果惹的兩家現在看我都是眼睛里噴火,還說我故意為難他們兩家,拿一些鬼話來糊弄他們,真是天地良心,我都是按照族長交代的說的呀?!?lt;/br> 李鈺剛坐下拿起筷子,聽了這話立馬又放了下來;</br> “怎么回事?不是提前幾天就給你說清楚了嗎,你沒有給他們兩家說明白原因?”</br> 季大管事的國字臉都快變形了;</br> “回族長,說明白了,小人說的就是您交代的那些,可是柳大管事說我就是故意找他的茬,還說出仕為官也不是誰想就行的,說我還記恨著六年前跟他吵架那些事兒,所以這次才去故意為難他們柳家的?</br> 最后柳大管事說除了他二兒子之外他們柳家剩下的二十八口全部得給他們上了戶籍,</br> 還說已經和林家的大家長林家老叔公商量過了,人家林家都同意了,說我沒有資格阻攔,那柳家的老爺子脾氣更是暴躁比柳大管事還要難纏的,</br> 那老爺子方才又去我家吵鬧了好大一會兒,說今日要是再不給他們上戶籍,今夜就要來燒我家的房子,族長您看,這簡直就是不講道理嗎……”</br> 李鈺奇怪的看了看季大管事,又看看身邊的劉娘子頗有些無語;</br> “這倒是奇怪了,娘子可知怎么還有人上趕著入仆人戶籍的?”</br> 劉娘子見問立馬回應;</br> “啟稟郎君,這是常事兒,如今才太平幾年?不過兩三年罷啦,且不提兵荒馬亂難以生存,就說百姓們耕種田地靠天吃飯的事情,老天爺心情好了大豐收,心情不好了立馬就是災年,荒年。</br> 您不是也說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話嗎?自古以來苦的都是百姓,您看韓迎香那丫頭,被世家子弟欺負,要不是您給她出氣撐腰,要不是有咱們李氏二房做靠山,她們家能斗得過人家五姓七望的世家門閥?</br> 再說以前那個寡婦,要不是上代族長給她報仇,她豈不是白死了?</br> 還有啊郎君,今年眼看著又要災荒到來,恐怕……唉,總之靠向大家族是對的,單打獨斗可不好過日子的,柳大管事坐著大管事的位置,多少人眼紅?</br> 柳家那些伺候的奴仆侍女不都是府里安排的嗎?若是離開咱們李氏二房,他將來老了之后呢?退下去之后呢?</br> 她們柳家立馬就是個普通百姓,若是將來再回去大山里耕種為生,恐怕他們家都細皮嫩肉的連個地都種不好!</br> 入了李氏戶籍柳大管就能把大管事的位置傳給他大兒子,世世代代的有人伺候著不愁吃穿了。</br> 其實入不入戶籍對柳家和公輸家來說都一樣,即便不入咱們戶籍,她們兩家過得日子和李氏族人沒有兩樣,但是入了戶籍立馬就能名正言順了,柳大管事戎馬半生經歷豐富,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的!”</br> 李鈺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的殘酷,想要生存下去確實比后世艱難許多,很多人要求并不高,一日三餐吃飽就行,奈何這簡單的吃飽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做到的……</br> “嗯!娘子說的有些道理,不過那公輸家又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交代過你,將來要在工部給他們公輸家安排職務嗎,別的不敢說,給他們家那些能工巧匠安排些八品九品的職位,我還是能辦到的,怎么他們家也要鬧騰?”</br> “回族長,我都說清楚了,可是我不說還好,一說族長您要給他們公輸家安排出仕為官的事兒,公輸家族反而鬧騰的更加厲害,</br> 那公輸老丈人帶著幾十個公輸家的人,今日一大早就在我家坐著,這會兒還沒走呢,方才我正不知道如何處置,還好李義就來叫我,這才脫身回來府里稟報。</br> 族長,我看這兩家都是不好糊弄過去的,今天早上的時候,公輸老丈人的長子親口來質問我,說他們公輸家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的,入戶籍的事兒怎么著也該緊著他們公輸家先來,如今把他們晾在一邊是何道理?還說我故意欺負他們公輸家,這……這……唉……!</br> 族長您是知道我的,我從來也沒有欺負過哪家哪戶,這么大個屎盆子扣我頭上,真是窩心至極的?!?lt;/br> 李鈺見季大管事受了委屈連忙安慰起來;</br> “怎么可能呢,你的為人我最清楚向來不曾和人吵架一次,最是善心助人的,別往心里去啊,公輸家的丈人呢,一直就沒有說話?”</br> “是的族長,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公輸丈人乃是掌管修造的第一大管事,我沒敢怠慢,也是安排侍女們伺候的規規矩矩,可那公輸大管事就是冷著個臉誰也不去搭理……”</br> 李鈺郁悶的撓了撓頭又敲打著桌面;</br> “這樣,你先回去把出仕為官去工部的事情再解釋一遍給公輸家聽聽。”</br> 季大管事立馬愁眉苦臉的說道;</br> “族長,我都說好幾遍了,公輸大管事的長子壓根兒就不想聽一句?!?lt;/br> “聽我說完嘛,你再去解釋最后一遍,公輸家還要堅持那就給他們上戶,對了他們沒說去哪個姓里?”</br> “回族長,說是要去鄒姓里頭?!?lt;/br> “嗯。那感情好。公輸丈人做個第一族老正好合適的很。不過公輸家族是有大能的,在別人手下做個長老恐怕不妥,這樣吧就安排他們公輸家自成一姓。以公輸丈人為大家長。”</br> “那族長,柳大管事那邊?”</br> “除了柳叔的二兒子之外全部給他們上戶,柳叔不是說好了去林家嗎?只要林家戶籍接收,你就給他們上了便是,不過還是把丑話說在前頭,以后想出仕為官為將?可別來埋怨!”</br> 李鈺一錘定音解決了季大管事最頭疼的事情,可把個季老實給樂呵壞了,立馬就是一臉的笑意;</br> “遵家主命,我這就回去處置,趕緊把這兩家瘟神打發了,實在受不了啦,昨個那公輸家就來了三十多個族人,在我家吃喝一天了,弄得我家雞飛狗跳,那柳大管事的阿耶,一天就能來吵吵兩三回,可把我給折騰的……”</br> “哈哈哈哈,那你趕緊回去吧,處置了這個鬧心事,你就能靜下心來吃頓安生飯了?!?lt;/br> “是啊是啊族長,那我就請退了?!?lt;/br> “準?!?lt;/br> “那小人請辭?!?lt;/br> 季大管事開開心心的出了府門,這次他再也不怕了,帶著手下跟班的,季大管事輕松的進了自家院子,進了正堂大家都在吃飯,季大管事直接來到公輸班的面前拱手為禮。</br> “公輸丈人請了?!?lt;/br> “季大管事不必如此客氣,但請高坐?!?lt;/br> “多謝?!?lt;/br> 季大管事一邊在公輸班身邊坐下,一邊心里琢磨;</br> “你們一大群人來我家吃喝兩天了,這會整得我自己反而像個串門的客人,這事整得……”</br> 公輸班的長子是要繼承公輸家族長之位的,已經四十出頭了,看到管戶籍的大管事回來,立馬放下了碗筷,拱了拱手;</br> “大管事請了,不好請教大管事,不知您去了趟府里,可把我們公輸家上鄒姓戶籍的事兒說個明白清楚,又不知郎君是怎么交代您的?”</br> 季大管事直接對著公輸班說道;</br> “哦!郎君當然有話交代下來。不過我還是要把丑話說在頭里的,上戶籍可以進行,不過上了咱們李氏的戶籍,丈人這公輸家族以后想要出仕為官去工部,恐怕就不好辦了,此一點丈人可要再斟酌一番的?!?lt;/br> 公輸班看著正堂門外的院子,聲音沉穩有力;</br> “皇家也是五姓七望,更是李氏出身,同樣是隴西貴族,去工部當差雖說風光一些,可是和在咱們二房當差在老夫眼里都是一樣的,沒什么區別。</br> 如果非要說什么區別老夫以為,去了工部給皇家李氏當差,還要受一群工部的官員排擠刁難,想要在一些修造之事上獨自掌權?那是癡人說夢。</br> 老夫執掌咱們二房修造的一切事務,一呼百應千應萬應,又身為大管事,在咱們李氏二房里頭尊貴無比,還有侍女奴仆來伺候,兩相比對之下,再去選擇工部里坐冷板凳,豈不是傻子一個?</br> 季大管事直接一句話說完就行,老夫今日就要個準話,大管事若是還不同意給我公輸家族上戶籍,我一會兒就親自去府里拜見族長?!?lt;/br> “哎呀丈人莫急莫急,我也沒說不給辦不是,您先別著急,既然話都說清楚了,那現在就辦好了。”</br> 公輸班一臉木然的表情抬起雙手;</br> “那就有勞季大管事了?!?lt;/br> “好說,好說。”</br> 季大管事心里也是有苦說不出,得了,公輸家明擺著是惡心上自己了,肯定以為這次是自己從中作梗……</br> “來人。另外取一個空白的戶籍本冊過來,族長有命,公輸家族自成一姓為李氏二房第二十一大姓氏,辦完了公輸家的事情再吃飯?!?lt;/br> “唯!”</br> 季大管事手下的兩個得力二管事立馬取了桌子上一本最大的空白本冊雙手捧著拿過來。</br> 季大管事親自拿起毛筆,在第一頁寫上了公輸班的名頭,下頭又寫清楚公輸家帶來的資料,出身何處等等,寫完吹了干凈,遞過去給公輸班的長子查看。</br> 公輸家幾十號人聽說自家竟然自成一姓,族長以后就是一姓的大家長了,個個都是眉開眼笑,連公輸班本人都放松了身子。</br> 公輸班的長子次子三子,湊一塊看了明白,沒寫錯一個字,這才捧到公輸班面前。</br> “啟稟阿耶,上了。都寫的明白清楚。”</br> “嗯,老夫看到了?!?lt;/br> 公輸班的三子趕緊湊過去接話;</br> “阿耶,咱們公輸家自成一姓固然是好,可是咱們公輸大姓人口和其他二十大姓比起來,這也太少了點兒吧?”</br> 公輸班瞪了小兒子一眼;</br> “慌什么,別著急,先把咱們的人口本冊拿來,呈送季大管事登記清楚,其他的回去再說,打擾了季大管事兩天你們不覺得害臊嗎?”</br> “是阿耶?!?lt;/br> 公輸班的大兒子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本冊;</br> “啟稟大管事,我們公輸家的所有人口不論老少都在這里了?!?lt;/br> “好。”</br> 季大管事順手接過本冊,簡單查看了幾頁,發現寫的非常詳細,公輸家一共四十多家門戶,每家多少人口,明明白白的記載在里頭,季大管事將手里的本冊交給兩個二管事。</br> “丈人這本冊寫的當真詳細,有了這個我們照著寫進咱們李氏戶籍里頭即可,你們先別吃了,把公輸家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br> “是大管事。”</br> 兩個二管事親自動手,就在桌子上書寫,公輸班撫摸著胡須坐在旁邊親自查看著,生怕漏了哪一個,直到最后登記完畢,季大管事拿出自己的印章蓋了,然后又打開一個木箱子,取出李氏二房的印章加蓋完畢。這才將公輸家的戶籍本冊全部入庫。</br> 至此公輸家族的來人終于心滿意足,今后算是徹底不用擔心仇家找來了,更不用擔心四處躲避,逃難,食不果腹了,公輸班露出笑容朝著季大管事拱了拱手;</br> “多謝大管事給予方便之處,昨日開始我等多有打擾之處,還請大管事海涵海涵,莫要與公輸家計較才是。”</br> 看著家主十分倚重的公輸家長說話客氣的不得了,季大管事也是就坡下驢;</br> “應該的應該的,現在開始不論季家還是公輸家,都是一家的族人了,丈人不必如此客氣,咱們該怎么該怎么就成?!?lt;/br> “好。大管事有命敢不從乎?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老夫也不說客套話,還有一事想要提醒大管事,不知可否講來當面?”</br> “丈人但說無妨?!?lt;/br> “那好,恕我多嘴幾句,那掌管府里護衛的柳大管事……他們家的事兒也拖了兩天了,</br> 老夫看著柳大管事似乎是忍耐已經接近了限度,季大管事可莫要再推脫下去,否則你們兩家鬧了不痛快,實在不美!</br> 我也是嘴癢多說了幾句,大管事心里有數就行,昔日里那柳大管事在秦大將軍手下做事的時候,號稱悍獅,乃是猛將一員,</br> 雖說經過這許多年脾氣壓下去了不少,不過終歸是戰陣上廝殺下來的,大管事若是能通融一二,還請放放手吧,老夫實在不想看著你們兩家……”</br> 大家都是聰明人話沒必要說的太透了,所以公輸班點到為止,季大管事也不是吃素的,心里十分清楚,但也不是怕了柳家,隴西過來的哪個怕過誰來,只是都是李氏家族的族人,鬧得太僵硬總是不好的,特別是這事并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br> “丈人有所不知,并不是我要卡住哪一家,實在是郎君有話交代,想著柳家以后的郎君還要出仕為將的,所以才壓著不放手,真不是我故意為難啊。”</br> 公輸班笑了笑說道;</br> “大管事為何不想想,人家或許并不想出仕為官呢?給咱們二房當差也是當差,入咱們二房的戶籍也是入,給皇家的李氏九房當差也是當差,入皇家的李氏九房戶籍也是入,有何分別?”</br> 季大管事皺著眉頭說道;</br> “我總覺得,入了咱們二房就成了奴仆,怕別人接受不了,我們這些家生子無所謂,跟著二房大幾百年了,若是把我們趕出去才不適應,可是柳家不一樣的,天知道他們怎么想的?”</br> “大管事此言差矣,入皇家那一房的戶籍難道就不是奴仆了?入咱們二房戶籍不還是百姓嗎?老夫看來都一樣的,沒什么區別!</br> 在咱們這里有事隨時都能解決,還能吃喝不愁,皇家管的地方太多,人口太多,可不能像咱們二房一樣,面面俱到,所以該怎么選擇大家都不傻,心里都有各自的一桿秤。</br> 別說我們兩家了,就是釀酒作坊里的劉總賬房,都在蠢蠢欲動,想要把身上的那個虛幻的官職辭退掉,然后加入進來,更何況別人乎?試問哪個不想給子孫后代謀福利?”</br> “???老天爺,這可是絕對不行的呀,那劉總賬的員外職位,乃是至尊親自給提拔起來的,況且又在三省六部里頭行過文的,劉員外他要是辭退了,郎君如何向至尊去交代?</br> 再說了!作為釀酒作坊的總賬房,本來就是咱們李氏二房的大管事,享受著府里統一安排的侍女,奴仆伺候,入不入戶籍還不是一樣的嗎?”</br> “大不一樣啊季大管事,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若是不入戶籍,劉總賬以后退了就是退了,自然會有府里重新安排其他人接替釀酒作坊里的事務,哪還有他劉家兒孫的事情?</br> 可要是入了咱們二房的戶籍,劉總賬的大兒子就能繼承他大管事的位置,繼續風光下去。</br> 將來再干上十幾年苦勞一場,給他另外幾個兒子求個差事應該不難的,如此這般的話,其子孫后代個個都能享受富貴,那才是劉總賬的最終目地,至于那皇家的差事,比起子孫后代世世榮華富貴……似乎不用選擇已經有了好歹對比了吧?”</br> 季大管事一邊點著頭一邊回應著;</br> “這……丈人所說似乎確實也是那般,我還真沒想過這些的,咱們隴西的老規矩向來是父子傳,母女傳,一輩兒一輩兒傳下來的,反而忽略了這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