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最大的奸商</br> 盧繼善聽到李鈺對族老身份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立馬直起來身子,嚴肅的說道;</br> “不可,賢弟你太年輕了,不是愚兄說你,這族老的身份可是馬虎不得,你還年輕不知其中的厲害關系,一族之老那是非常尊貴的。</br> 你想啊,你們隴西李氏,不說皇家這支分支,只說你們正宗的九房,那么多人,也就九個尊貴的族老,等賢弟將來回了隴西就知道了。</br> 別的不說,只說你這二房唯一的族老,又是二房的族長,那茶葉鐵鍋的買賣,一通手書回去,隴西地界上,那是暢行無憂。</br> 整個隴西李氏都會給足方便,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那是何等的威風,若是沒了族老的身份,那可又是一番光景了呀!”</br> 李鈺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差異的問道;</br> “這三族老的身份竟然如此厲害的說法,還能要什么有什么,平日里我也很少見過隴西的族人往來,只依稀有些印象,其他族老隔開兩三年就來一次,每次出行都是數百奴仆隨行,場面倒是不小。”</br> 盧繼善狠狠地點點頭;</br> “正是如此,愚兄還能哄騙你不成,五姓七望個個都是千年的世族,經久不衰,這千年里頭,能人輩出,不論朝代怎么更替,一直都是和皇家共同治理天下的,豈能小看,你不信問問他們就知道了。”</br> 李鈺看著盧繼善指著身邊的六個手下,其中一人點頭贊同;</br> “縣伯不用擔心真假,下官出自滎陽鄭氏正宗的三房門里,不說宗門里,只說我們三房的幾個族老,那都是能定人生死,成就衰敗,與榮華的貴人。</br> 下官雖然在倉部司做到了正六品的員外,可是回到族中,身份卻是中上,談不上貴字的。</br> 我家三房的族長,更是尊崇無比,三房的子孫族人,大小門戶三十多家,興衰榮辱具在族長一人之身,我家族長在三房里頭,那就是唯一的天,便是在整個滎陽鄭氏家族,都是非常厲害的存在,縣伯千萬不可小看。”</br> 李鈺也不好多說,免得太過露餡兒,多少裝作不懂的樣子,還可以理解成年齡太小,要是啥都不知道,那也太詭異了些。</br> 李鈺裝作年輕人那樣毫不在意的樣子;</br> “隨他去吧,拿不拿我當回事兒,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有阿耶的家業繼承,也不缺這一世的榮華富貴不是,兄長說說,我隴西李氏剩下那些族人……”</br> 李鈺的話都沒說完,盧繼善直接開口插了一句;</br> “無有一家,按照你們隴西李氏的傳統和規矩,不論什么買賣都是只出一家,千年來都是這樣進行的,五姓七望這些世家門戶,也只有你們隴西李氏如此這般,也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沒什么秘密可言。</br> 你們大房最尊貴的那位大族老,這次還特地差人送來戶部一封信書,里面還特意解釋了幾句,不是隴西李氏不想參與,</br> 而是隴西李氏已經參與進來了,說你們向來不論何事,只出一家就代表全部李氏族人,這次烈酒釀造出自二房之手,所以你們隴西正宗都等著你另外安排,不用單獨參與進來的。”</br> 李鈺心想好家伙,這李氏的掌舵人當真手段厲害至極,李氏九房同為一體,那當然是十雙筷子抱成團。</br> 當然也說得過去,不過這算到一塊兒,另外安排,可不就是走后門了,盡是占便宜的事情……</br> 方才說話的那個鄭員外也笑著開口湊了幾句;</br> “李縣伯不用多心,貴族千年來九房一體,已經傳承千年了,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有縣伯參與主持,隴西那邊肯定不會另外再派人插手了。”</br> 盧繼善也笑著插話;</br> “多簡單的事情,賢弟到時候把隴西售賣烈酒的經營權,放給李氏正宗不就完了,至于需要出資多少,如何進行,賢弟一言可決。</br> 這就是愚兄方才提到的,賢弟這二房族長,未來族老身份的厲害之處了,這件事上,賢弟一人就是整個隴西李氏的意思了。”</br> 李鈺有些不以為意的嘀咕著;</br> “聽著是厲害,我一人就能決定,可也得給他們謀利頭的,哪有如此簡單的事情……”</br> 盧繼善也沒聽到李鈺具體嘀咕的什么,自顧自己的說話;</br> “至于你們一個老祖先的趙郡李氏,七房來了四房,滎陽鄭氏,來了大房與三房,博陵崔氏七房來了五房,那太原王氏,八房來了三房,總起來看,世家里頭差不多來了半數。”</br> 李鈺伸出手指頭仔細數了一遍,嘴里還說著話;</br> “兄長,這大門大戶沒來多少啊,這數來數去的,也就二十家上下呀,這也太少了吧兄長?”</br> 盧繼善笑呵呵的解釋起來;</br> “賢弟呀,這可是很不少了,如果算上你家隴西李氏全部參與,天下的五姓七望千年的世族,已經來了超過半數了。</br> 這種盛況可不是常有的,賢弟你知足些吧,就這些參與進來的,連陛下都聽得龍顏大悅,留我在宮里吃了半夜的濁酒呢!”</br> 李鈺搖頭晃腦的臉色明顯不如方才開心了,郁悶的說道;</br> “兄長方才不是說幾百戶的嗎,除了這零零星星的二十多家,還有哪些,還有沒有什么別的大戶存在,唉,指望這幾十家就想解決朝廷的難事,恐怕不容易了!”</br> 李鈺滿懷希望的想著,能來他兩百家大戶,結果這一算,也就二十家出頭,這會滿滿的全是失望,軟綿綿的靠在太師椅后頭的靠背里,迎香不動聲色又小心翼翼的抬手,捏起李鈺的肩膀。</br> 盧繼善也開始搖頭,心里想著終究還是個孩童,少不更事啊,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不過想歸想盧繼善事情還是要做的,探過身子盧繼善笑瞇瞇的說道;</br> “賢弟不必灰心,五姓七望雖然不多,可是還有其他的豪門大戶呀,這天下可不是只有五姓七望才能有錢有人的,賢弟難道忘記了他們乎?”</br> 李鈺蹭的一下又坐了起來;</br> “對呀,我怎么把他們給忘記了,一心一意想著千年的世家了,兄長快說說,還有那些大戶,我這心里又癢癢的呢!”</br> “賢弟稍安勿躁,且聽為兄細細道來,除了五姓七望不說,豪門大戶,前朝的功勛貴族,還有登記在冊的七十九家,</br> 這些可也是很有實力的存在,都是一方的豪強,家產家業比不上千年的沉淀家族,可是也差的不是很多,</br> 又群體龐大,這些人家可是有奶便是娘的,眼色十分毒辣,誰得勢就跟誰走,哪里有利可圖,就去哪里,幾乎是天下的豪門大戶,來了個七七八八了。”</br> 盧繼善湊到了李鈺這邊用很小的聲音說道;</br> “就是一家拿出十萬,也是很厲害的數目了,而且拿出這點錢也不傷他們的筋骨不是,賢弟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br> 李鈺迷瞪著眼,心里樂開了花,一臉的奸商表情矯情的不行;</br> “還是不太夠啊兄長,那剩下的那些都是商賈了吧?”</br> 盧繼善看著李鈺又活潑了起來,重新坐直了身子;</br> “哪能呢,還有五姓七望各自的分支九十六大戶,剩下的才是各地的商賈富戶,不過別看富戶商賈登記造冊的幾百家,真正能拿出來許多銀錢絹帛的,恐怕只有半數吧,怎樣賢弟,你覺得夠是不夠?”</br> 李鈺聽完了這些,才徹底放松了心神,這次是無憂無慮的靠在后背上,指揮迎香又是捏這里,又是按那里,忙的不亦樂乎。</br> 看著李鈺小孩子的心性上來,把個漂亮侍女指揮的團團轉,倉部司正堂里坐著的六個官員,想笑又不敢笑,苦苦忍耐著。</br> 這廳堂里坐著的眾人,不說李鈺帶來的一個侍女,和那兩個身高馬大又結實健壯的奴仆,剩下的八個人里,唯獨這李家大郎,身份最為尊貴了。</br> 頭上頂著朝廷里,三省行過正文之正四品上的開國縣伯爵位還不說,又是隴西李氏正宗二房的一族之長。</br> 不論橫豎人家都是貴不可言,連自家的郎中,都要底人家一大頭呢,雖說占據著重要位置,官職也是正五品上的實權派,</br> 奈何爵位卻是個縣男,跟人家比……可是底了好幾個臺階,就說自家郎君也是范陽盧氏二房的族長繼承人吧,可終究沒有正式就任族長之位,人家已經是族長了呀!</br> 盧繼善看著李鈺的純真性情,倒是不覺得別扭,他心里也有一桿秤,畢竟也是一肚子學問的智者,又跟著陛下走南闖北了十幾年,閱歷經驗都是老道的不行。</br> 像李大郎這種純真性格的人,又不存奸詐之心,也不記隔夜之仇恨,這種人打起交道來,最是叫人省心省事兒。</br> 啥也不用考慮,只要好好的相處,他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坑你,害你,真真的比家族里鉤心斗角,朝廷里爾虞我詐那些披著人皮看不清內心的陰人,輕松了不知多少倍去。</br> 李鈺正在興奮中,想著那一百多大戶,乖乖的拉著銀錢絹帛,來戶部排隊交錢,陛下一高興又給他提升了兩級爵位,想到如此場景李鈺忍不住嘴角又漏出了笑意。</br> 不過還沒想了片刻,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扭頭一看,原來盧繼善和他的六個手下,全部在看著自己,難怪覺得不對勁呢,李鈺慌忙又趕緊坐直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br> “兄長莫怪,諸公見諒,小弟少不更事,碰到開心的事就難免有些得意忘形了,恕罪恕罪則個呀!”</br> 盧繼善和善的笑笑;</br> “無妨,賢弟又不是戶部的官員,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說了賢弟剛剛束發,還是童齡,隨心而動,率性而為,喜則笑,傷則哭,是為真性情也。</br> 純真一些還是好事,愚兄覺得賢弟這般樣子就挺好,最好一輩子都是這樣才美,也不用去學那些勾心斗角,陽奉陰違的買賣!</br> 李鈺搖了搖頭,煞有其事的說道;</br> “兄長放心,此一點我是不會變的,叫我去學那些當面叫兄長,背地里動刀子的陰陽人,小弟可是學不會,也不屑為之,小弟這性子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br>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一分好,我就對他十分好,誰對我不好,我就躲的遠遠的,咱們永遠別坐一個桌子,更不可能一塊兒共事做買賣的。”</br> 盧繼善聽李鈺說的簡單明了,撫摸著三寸胡須,微笑著贊同;</br> “話糙理不糙,雖說太過單刀直入了些,不過,大道理的確就是這樣的,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是祖宗傳下來幾千年的規矩,沒有絲毫錯處。</br> 至于那些不好的,遠遠躲避也是人之常情,圣人也說過,親君子而遠小人的話。</br> 從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句話里,可以看到賢弟的說辭,是符合圣人要求那些的。</br> 對了賢弟,這來登記造冊的門戶,愚兄也說了個大概,賢弟有什么需要愚兄做的,盡管仔細道來。</br> 陛下說過,咱們要攜手同進,一塊兒把朝廷的大事做好,我一直記著這句話呢!</br> 賢弟還有其他什么安排,可敞開了說個明白,我倉部司里,上下一條心,定會辦的妥妥當當,絕不叫出了漏子!”</br> 李鈺狠狠地點點頭;</br> “多謝兄長大力支持,小弟記住在心里了,也感激不盡,兄長如此支持我,他日必有回報之處。”</br> “賢弟說的哪里話來,愚兄在你這里什么也不貪的,從當初進天策府里效命,我只是個從八品的小官員,太上皇把我一路提拔,當今陛下又賜了我爵位,升了我的官職,坐鎮倉部司要地,托付重事。</br> 身受兩代君恩,愚兄若是不忠王命,豈不是逆臣一個,定會遭那萬人唾罵,是以,我給與賢弟你方便之處,也是報答君恩,忠心朝廷的常事。</br> 賢弟不必掛在心上,在其位而謀其政,這是應該的,不敢言功,換做其他人來做這個郎中,也會給賢弟便利的……”</br> 李鈺直愣愣的看著盧繼善,交談越多,越深入了解,他才發現的越多,這盧家的郎君當真不是歹人,只是李鈺十分想不通。</br> 這盧繼善的老阿耶,脾氣暴躁如雷,雖是文人卻性情耿直,又是前朝的大司徒,</br> 不論經驗閱歷,本事眼光,都應該是厲害無比的存在,再加上如此優秀的兒子,為何嫡親大孫子,竟然養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惡霸?</br> 整日里不是斗雞走狗,就是三五成群,欺負窮人百姓胡作非為,惹的一片罵聲,最后老司徒回來,萬般無奈之下,大開祠堂,將那蠢貨除了族籍,仗斃在當街,</br> 真真是叫人琢磨不透,難道這是天意,這家人命中該出一個短命鬼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