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斤兩見高低行行有規矩</br> 容娘等在當初買金銀首飾的鋪子里,小二和白大掌柜,熱情的招待著,看著不同往日的容娘,穿的如此上等氣派,掌柜的從里頭跑出來,點頭哈腰小心的陪著笑容;</br> “娘子您看,這都是去歲的老貨,不敢哄騙您的,這十七八只可是今年新打的,您看看,戴到您的鬢發上,那是再合適不過了。”</br> 迎香笑著接了一句;</br> “盡是黃金白銀,我家娘子戴著,未免有些俗氣,你不看看,我家娘子現在戴的白玉簪子,</br> 這可是上等的白玉,肉質細膩無比,可是皇后殿下剛剛賞賜下來的呢。”</br> “那是,那是,皇后殿下的眼光,那肯定是沒得說,這白玉簪子確實乃是極品,千里難尋。</br> 不過,娘子您再看看,上次跟您來的這位小娘子,都戴了銀釵,您看您這兩個貼身的,還是木釵呢,您不挑選兩只給他們?出去了您那面上也多些光彩不是?”</br> 容娘聽了這話心頭立馬一動,扭頭看著旁邊的小雨,小青。</br> 兩女沒法說話,說要巴,隨便一根銀釵,都要好幾貫的,頂上窮人家的百姓,十幾年的積蓄,不要吧,眼瞅著那些銀釵,銀簪子誘人的不行……</br> 金銀鋪子的大掌柜,做了大半輩子買賣,那眼睛是何等的毒辣,知道這娘子是動了心的,趕緊加一把火上來;</br> “娘子請恕小人多嘴,若是大將軍府里頭,和娘子身份地位同等的那些娘子,身邊貼身伺候的,若是都有銀釵,銀簪子,娘子這里要是還戴著木釵,這恐怕未免有些……”</br> 這大掌柜的說話,很是有些技巧之處,差不多了,就停住嘴巴,一個字也不再說下去,叫客人自己去品味。</br> 容娘仔細上下打量了小雨,小青兩眼,這才扭頭過來吩咐;</br> “就照著去年,我們拿過得那種分量,給我兩個妹妹,各自挑選一個出來。</br> 不過,我可丑話說在頭里,你莫要拿些舊貨哄人,你也知道我們出身何處,可別砸了自家的招牌,還要惹的大將軍府里,前院大管事不高興,就得不償失了。”</br> 那大掌柜的又做成一樁大買賣,高興的合不攏嘴,彎著腰不停的應承著;</br> “哎哎,娘子盡管放心便是,我們家這鋪子,和大將軍府里打交道,也有六年出頭了。</br> 小人知道規矩,絕不會拿舊貨哄騙娘子,快快快,把今年新上的那十幾根拿出來,快著點……”</br> 旁邊的小雨小青,聽得心里砰砰直跳,她倆今年剛剛調進后院,前頭那些年,一個月就五六十文大錢的月例。</br> 還要貼補家里,還要買些女兒家的物事,總是剩不下幾個的,今年不知是什么吉星,高照到家里?</br> 竟然被后院林大管事,提名要了進去二道門里,貼身當差,對兩女來說,真是天大的驚喜!</br> 府里每個地方的差事,都是幾代人手把手傳下來的,你祖宗在前院當差,你后代子孫就也在前院,</br> 兩百年不曾變動,如今這等好事兒,卻落到兩人頭上,一家伙就從六十錢的月例,直接變成了每月一貫。</br> 可把兩女的家里人給高興壞了,兩人的阿娘,整日里都是千叮嚀萬囑咐,既然跟了林大管事做貼身,一定要有些眼色,</br> 干活可要搶著干才對,幾天前兩女各自提著第一個月的一貫月例回去,家里人看著閨女拿回來的一大串銅錢,還是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br> 小雨的阿娘,直接把繩子解開,分成十堆,攤開放在榻上,仔細的數了五遍,一千個大錢果然一個不少。</br> 激動的一家人整夜都沒睡好,第二天小雨的阿娘,破例大方了一次,去換了八九十錢的羊肉回來,用郎君那種方法,</br> 配了些素菜,炒了三大陶盆,端上了桌面,全家九口人配著大米飯,吃的嘴角流油,把小雨的三個兄弟,差點咬掉了舌頭。</br> 這會兒面對大掌柜的介紹,這根銀釵怎么怎么好,才八貫出頭,那根簪子,怎么怎么的漂亮,才七貫多一點……</br> 這七貫八貫聽得小雨,小青,像挨了棒槌一般,縮著膀子嚇得不敢說話,哪敢接一個字兒去?</br> 兩女低著頭站在自家娘子身后,時不時偷偷的瞄上一眼,連一向穩重的小青,都狠狠的咽下去幾口吐沫。</br> 只聽自家娘子與迎香姐姐,兩人仔細比對著挑選;</br> “迎香,你說這根如何,我覺得配小青那丫頭,挺不錯,你看這里打造的,還有兩根穗子呢,青丫頭戴了肯定好看,你幫著瞅瞅是否合適她?”</br> 小青正在偷偷看著,聽見說到她,趕緊低下頭站好,果然迎香扭頭看了過來;</br> “娘子您你還別說,這根還真是適合青妹呢,要不咱們就留下這個吧,再給小雨妹妹挑一根出來?”</br> 容娘點點頭對著掌柜的說道;</br> “成,那就留下這個,掌柜的你給過過稱,算算多少錢!”</br> “您放心,叫您親自掌眼,看真切一點的,絕對童叟無欺。”</br> 那白大掌柜的,吩咐二掌柜把稱拿了過來,把銀釵放了進去,弄好了斤兩,二掌柜小心的把稱移過去,拿在容娘面前,白大掌柜在一邊陪著笑臉;</br> “娘子您看六有三,還高高的呢,可不敢哄騙兩位娘子,您二位給掌掌眼。”</br> 容娘仔細看了一下非常滿意,迎香卻指著那過稱的二掌柜說道;</br> “你捏繩子那手,那小拇指起開,別?;影?,要不然我回去稟報秦大管事了。”</br> 旁邊的大掌柜看著手下不省心,立馬就跟著呵斥了起來;</br> “你是怎么做事的,跟著老夫七年,學徒三年,贈師三年,難道還學不成材?</br> 這才剛拿一年的工錢,就開始不知道自己姓啥了?</br> 怎么如此叫人不放心,把那手指給我起開,離秤桿子遠一點,叫兩位貴客看個清楚明白。”</br> “是,大掌柜的,娘子您息怒,小人哪敢?;?,這回小人重新給您過稱,保準干干凈凈的。”</br> 這次那二掌柜被熊了一頓,長了心思,不敢大意了,小心翼翼的只用兩個指,捏著稱上的繩頭,其他所有手指都翹起來,把稱撥好,給迎香再次查看。</br> 容娘看著確實沒有胡來,還是六兩三,就沒再說話,迎香卻不依了;</br> “我說白大掌柜的,您給掌掌眼,六兩三是一點不假,可是沒您剛才說的那種高稱了呀,您看這都快成平的了,這話可得怎么說?”</br> 那白大掌柜仔細看看,確實如此,快成了平稱了,也不好意思的笑笑;</br> “娘子您說的沒錯,確實快成了平稱,下人干活有疏漏之處,娘子您多包涵一些。</br> 要不,您重新挑一根,這次小人親自拿稱,一定給您弄個高的出來,您看如何?”</br> “那可不行,您也看著的,我家娘子親自挑選好了,配著我青妹子正好合適,怎好換來換去的,您說是不是?”</br> “那是,那是,要不這樣,這根銀釵六兩三,工錢一兩一百三十錢,長安城里都是這樣的,小人也不敢抬高,嚇走客人,更不敢降低,免得同行們來砸我的鋪子。</br> 這根銀釵一共七貫出頭,又一百一十三錢,小人做個主,把那一百多錢免去,算作今日,下人辦事不利的賠罪如何?”</br> 迎香聽了這話才換了個笑臉;</br> “那就多謝白大掌柜了。”</br> “好說,好說,娘子請繼續挑選,來人,拿上等首飾盒一個,將娘子挑選的銀釵放好進去。</br> 你給我站一邊去,這月的月例工錢扣除一半,以后若是再犯這等錯處,扣一月例錢,第三次出現,另謀高就,老夫這里可用不起的……”</br> 小青聽著竟然真的弄了個七貫的,和小雨快速的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心里,都是激動的翻江倒海……</br> 不多時兩人又選了一根出來,這次白大掌柜不放心,親自過的稱,六兩八錢,給弄得高高的,容娘很是滿意,迎香再也沒話說了。</br> 正在此時,外頭進來一個藍田來的壯男,小聲稟報著;</br> “啟稟大管事,大牛,阿貴兄弟他們回來了,要不要叫進來回話,請大管事示下。”</br> “哦?叫他們進來說話。”</br> “是。”</br> 片刻后,哼哈二將進來,阿貴搶著說道;</br> “啟稟大管事,我兄弟二人守了好大一會兒呢,那可憐的喬氏一直都沒有放出來。</br> 后來盧氏的一個族老,親自出來,給街坊鄰居們說清楚了,原來那喬氏和盧氏二房老族長,夭折的閨女很是相象,兩人又投緣,老族長就收了做義女。</br> 以后就住在盧府不用出來了,聽說,這會兒已經端了清水,行過了大禮,鋪子,門面,都賞賜了好幾處呢……</br> 這回大管事,您該放心了吧,老天爺,聽說里頭一堆新認的叔父兄長,那些掌刑的族老們,賞賜的銀錢,加起來都有好幾萬了。</br> 俺的娘耶,那可憐的喬氏,這回可是因禍得福啦,一下子就掉進福窩里頭,下半輩子奴仆成群,丫鬟一堆,可不得美死了?”</br> 迎香驚詫的問道;</br> “還有這種事兒?”</br> 大牛憨厚的回了一句;</br> “嗯,是真的迎香妹子,街坊們們都聽的清楚,明白,我家兄弟他這次可沒有說謊的。”</br> 阿貴也是不停的點頭,容娘悠悠的說道;</br> “那老族長果然名不虛傳,是個厚道的丈人,好了,心里也不用再糾結那可憐貨了,回去和郎君稟報此事的時候,也能說個前后詳細。</br> 白大掌柜,今日的銀錢先給我記著,等我回去了,抽空就叫下人給你送來。”</br> “哎呦喂,尊貴的娘子耶,您說這些話作甚,弄的小人都不敢胡亂接腔。</br> 上次您家那郎君,拿一把金釵,銀釵,小人第一次打交道,沒有眼色,也是老糊涂了,</br> 這才叫貴府的郎君,簽字畫押留個印記,本來想著,去給秦大管事對賬的時候,也好有個底數。</br> 結果就為這個,秦大管事把我好一頓的數落,還問我是不是怕大將軍府里,給不起這幾個銀錢,還叫大將軍府的郎君,給簽字畫押,</br> 可把我這老臉給羞的,直想找個老鼠洞鉆進去,您往后過來照顧買賣,可不敢再說這些外話了。</br> 咱們鋪子那是和貴大將軍府打交道多年的了,您以后想要什么物事,拿著走人就是。</br> 您這種身份的,小人哪里敢不放心,再說了,小人也沒有那般不開眼……</br> 您看著要是合適了,以后可別去旁的鋪子里,多照顧照顧小人的買賣,就是發大善心了……</br> 哎對了,娘子您怎么還要另外給錢,往常不都是等著大將軍府里對賬的嗎?”</br> “嗯,這次可不是我家郎君的吩咐,就是我自己動了心,想給兩個妹子打扮一番,</br> 所以,不用算在大將軍府的賬上,改日有空,我叫下頭人給你送過來就是了。”</br> “哎,好嘞,娘子您慢走,慢些,這里的門檻稍微有些高,您注意著腳下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