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春耕祭品</br> 李鈺繼續念叨著;</br> “你們家鄒大管事,乃是流民難民派里出來的,做到這個位置不容易,很多時候,也能替你們這些莊戶謀些好處,所以輔佐好你們家鄒大管事辦差,這才是重中之重。</br> 這農耕上的活計,雖說累不死人,可也是個長期的買賣,可別新三天,臭半年才好。”</br> “看郎君說的,奴家等人,也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不會只憑借意氣用事的,踏踏實實的辦差,才是唯一的正經路子。</br> 俺們農耕差事這一塊兒,雖說是新開的,但是所有跑腿的,包括俺們四個二管事,還有我家鄒大管事,都是賣著力的干活,不敢偷懶的。</br> 大家牟足了勁兒,想要做個名堂出來,叫莊戶們都看看,俺們也不是光張著兩片嘴,就知道吃那每月的例錢。</br> 再說了俺們大管事這新官上任,正是要弄個名堂的時候,俺們四個二管事都私下里商量好了,一心一意的輔佐大管事辦差,盡早做出一番名頭出來,才能對得起郎君您的厚待不是。”</br> 李鈺聽著這樸實的鄉下婦人,一句一句的嘮著,沒有一句是耍花槍的,很是實在,李鈺非常開心的點著頭;</br> “不錯不錯,有這個想法最好,就是要有沖勁兒,有干勁,有不服輸的精神頭,一點拼命的勁頭都沒有,那和死人有何區別?</br> 有這種精神在里頭,早晚不論什么事兒都能辦好的,碌碌無為,事事都像縮頭烏龜一樣,可不就叫人惡心死了。”</br> 周王氏十分贊同的點著頭說道;</br> “那是,奴家一個婦道人家都明白呢,郎君說的就是好聽,那一屋子的書真是沒有白讀,隨便一句話就能卡在精髓的地方,叫人聽了覺得無懈可擊,很是有理。”</br> 一群人說著話就出了莊子,越過水泥廠的廠房,李鈺還沒到河道上呢,就看見前方幾百米處,人頭涌動,河道這邊的田地里,烏泱泱的全是人。耕牛卻有沒看見一個。</br> 人群里有那些眼尖的,立馬吆喝起來;</br> “看小郎君來了,郎君來了。”</br> “可不是嘛,郎君要過來主持祭祀了……”</br> “大家快看,快看,郎君來啦,郎君來啦,定是過來主持祭祀……”</br> 李鈺看著沸騰起來的淳樸莊戶百姓,也顧不上說話了,大步流星的來到河邊的田地里,鄒淑儀聽到手下稟報,已經走出人群,迎接了上來,待走到近前,鄒淑儀端正的做禮;</br> “見過郎君,恭請郎君萬福。”</br> 李鈺上前一步,將鄒淑儀扶了起來,郎聲說道;</br> “快快免禮,鄒大管事辛苦了,最近我一直都在忙碌,那釀酒作坊的雜務,這農耕的大事兒,過問的也不多。</br> 沒想到,你們如此快速的,就把這么多田地分配了下去,好啊,好啊,做事勤快又踏實,差事辦的也漂亮,本郎君到底是沒有選錯人吶,哈哈,哈哈。”</br> 鄒淑儀被當著百姓的面夸獎,辦事利索,心里暖暖的,攙扶著李鈺高一腳,淺一腳的走過去;</br> “多謝郎君夸獎,奴家等人也是不敢怠慢,生怕耽誤了郎君的農耕大事,馬不停蹄安排十幾天,</br> 總算是把田地,分配到了每一個壯男,今日正要開耕,這才敢麻煩郎君過來主持大局。</br> 郎君這邊請,香案已經準備妥當,郎君請,慢些,這田地里坑洼不平的……”</br> 來到香案前,李鈺拿了下人遞過來的三根清香,帶著大家拜了天地,和五谷神,然后將清香,插進桌子上的香爐里。</br> 李鈺這才來得及查看香案,八仙桌上,四角都綁定了紅布,桌子上大雞一只,羊頭一個,大豬頭一個,插著筷子,旁邊還有各種谷糧,煮熟后擺放了五碗。</br> 前頭的三牲是祭祀田地的,后頭五碗熟糧,是祭祀五谷神的,祈求諸天大神,能夠庇佑農人風調雨順,祈求五谷大神,保佑能百姓這一季節五谷豐登,收獲滿滿。</br> 李鈺并沒有否定,和看不起這古代人的意思,古人科技不發達,把五谷豐登,寄托在神仙身上,農人想要豐收,養家糊口的想法沒有錯。</br> 李鈺只是覺得,把決定權交給天上的神仙,有點不太穩妥,還不如多研究些科學的技術,幫助農業耕種。</br> 比如,他可以把灌溉技術帶來,使農耕大利,保證豐收,下一步,還要精選出優良的種子,繼續培育,長此以往,將來的種糧越來越精品,產量自然就會多上一些。</br> 他更加不敢小看古代人的智慧,因為他知道,后世里玩的都是祖先們玩剩下的套路。</br> 古人的河圖,洛書,把整個宇宙的規律,弄得清清楚楚,那才是大能。</br> 在沒有任何科技支持的情況下,古人的智慧,已經把后世最先進的科技,觀察,測量出來的宇宙九大恒星,運轉的時間表格,兌照的一絲不差……</br> 分兩儀,定四方,制八卦,將一年分為多少天,再用閏月補其不足之處,又再分為二十四節氣,查天時變化,定四時耕種,</br> 正是這些傳統古文化,才使其他三個文明古國,消失在歷史長河以后,</br> 東方大國仍然屹立不倒,所以,古人的大能之處,李鈺一點不敢小看,反而十分尊重。</br> 古人的智慧,是如何分清楚天上的星辰變化,那宇宙規律的運行,又是怎么被古代大能,總結出來的,李鈺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苦苦思索的李鈺,被鄒淑儀清脆的聲音打斷;</br> “香已燃盡,開耕,拉耕牛過來,上套……下犁……”</br> 隨著鄒淑儀的呦呵聲下去,整個河道西邊,一排排的耕牛,被趕到了地的另一頭。</br> 兩頭牛一塊,兩頭牛一起,幾百號壯男,開始給所有耕牛上套,再把鐵犁放下地。</br> 漢子們積極的做著準備工作,等待鄒大管事的第二聲令下,就能立馬開動耕地……</br> 鄒淑儀今天是紅光滿面,她主持的農耕大事,終于落下帷幕,今日正式啟動開工。</br> 先前一直忙碌,四處奔波著買雞仔的事兒,雖說鄒淑儀并沒有抵觸心理,可她總是覺得,那不太符合農耕大管事的名頭。</br> 她始終惦記著,自己農耕大管事,本分內的正經差……,總算這小郎君,看著五個莊子遍地跑的雞仔,估計也是新鮮夠了,就叫停了四處購買小雞仔的差,</br> 這才能騰開手腳,正式走馬上任,鄒淑儀當然不敢大意,一心一意的辦事,想要爭口氣做個名堂出來,給大家伙看看。</br> 手下新收的一百七十多個跑腿辦差的,全部分下去,給四個管事帶領著,天天起早貪黑。</br> 一百多人帶領著幾個莊子的壯男,天天都重復著量地,分地,分地,量地,忙的很多人腳都腫了。</br> 所有人都不吭聲,只兩三個后生,埋怨了幾句,說一天起早貪黑,要忙五六個時辰太也辛苦,</br> 鄒淑儀二話不說,也不罵人打人,自己掏了腰包給三個后生開了雙倍的月例,然后就要直接除名。</br> 三個年輕人也是嚇壞了,趕緊回家找長輩解決麻煩,又被各自的阿耶狠揍了一頓。</br> 這給府里當差,多少人擠破了頭想爭搶,這一百多個跑腿的,哪家哪戶不是到處托人情,四處彎腰行禮?</br> 好話說盡,才爭取來一個名額,這沒個忍性的逆子,就跑些路還要嚷嚷,不狠揍一頓,改天不定還要惹出什么亂子出來……</br> 三家的長輩,教訓出氣一番之后,趕緊連夜帶著孩子,到鄒淑儀家里登門道歉。</br> 將雙倍的月例錢,分文不少又給送了回來,陪著笑臉點頭哈腰的,說盡了好話,加上同來的還有說情的長輩,鄒淑儀這才網開一面,又把三人留下。</br> 不過也公開說清了,若是沒干幾天又要叫苦叫累,三家直接來領人回去,再沒有商量的余地,三家家長千恩萬謝,感激的不行,這才帶著孩子離開。</br> 至此河道上,再沒有一個人說累,都是咬著牙堅持下來。</br> 對于來之不易的生活,鄒淑儀非常珍惜,傾盡了全力去做,恨不得吃住都在田埂上,趕緊弄出來一些成績。</br> 這會兒看著眾人給耕牛上好了套,又下了鐵犁,鄒淑儀湊了過來,輕聲說到;</br> “啟稟郎君,耕牛下套,鐵犁落地,今日開耕郎君您在當場,還要請您來扶這頭犁的。”</br> “啊?哦……”</br> 李鈺驚奇的不行,他哪里種過地,可是這會兒,地頭全是百姓人頭,李鈺雖然不懂這個時代開耕的規矩,</br> 但是他也感覺出來,百姓們的熱情似火,讓他第一個犁地,似乎還是很厲害,很牛叉的樣子。</br> 看著周圍百姓莊戶,熱切的目光,李鈺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接過鄒淑儀手里扶著的木柄。</br> 李鈺的兩手緊緊抓穩著木柄,他怕前頭那兩頭壯牛,要是瘋狂起來,一定會把他帶的摔倒在地,弄個狗吃屎可不好看。</br> 鄒淑儀和他兄弟,兩人走到前頭,一人牽了一頭壯牛,呦呵了一聲,鄒淑儀手里的鞭子,朝空中一甩,啪的一聲脆響,兩只牛一起發力,往前開動。</br> 李鈺雙手扶著犁頭上方的木柄,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扶穩,一步一步往前挪著……</br> 田地頭,上千個農人百姓,齊聲大呼;</br> “開犁嘍……”</br> 容娘帶著幾個侍女,都緊張的跟在李鈺的身邊,看著十五歲的小郎君,用盡吃奶的力氣,憋的臉紅脖子粗,可勁兒的往下按住犁把手,</br> 向前一步一步的艱難挺進,滿頭大汗直往下流,還是咬著牙硬抗,一聲不吭。</br> 迎香的手已經好了,剛回府里當值兩天,就碰上這事兒,她和容娘一樣,從小就伺候著小郎君,壓根兒就沒見過,這小郎君干粗活出苦力,一身的嬌嫩皮膚……</br> 迎香想給自家郎君擦汗,又怕把這郎君別的摔倒了,萬一碰傷在犁頭上可如何是好?</br> 迎香著急的不行,卻是沒有辦法,只能不停的給容娘打眼色。</br> 容娘早就心疼的受不了啦,可是春耕大事,不好多說一句,這么多人看著,民以食為天,扶個犁都不行,也太說不過去了。</br> 所以,容娘一直忍著緊揪的心,跟在旁邊,對著迎香的眼色,她早就看見了,只能裝作不知道,她也是無能為力的,春耕大事兒,這才剛開頭,總不能當著百姓莊戶的面,請郎君歇息吧?</br> 容娘本想著犁上幾十步,開個頭就行了,誰知道這前頭的姐弟倆還沒完沒了啦,一聲不吭的牽著牛只顧往前進。</br> 這要是往年,老縣男扶犁,把手,自然能從這頭,犁到那頭的,可是這郎君才十幾歲,能堅持過去嗎,一壟地到了東頭,怕不是六百步都有了……</br> 容娘又忍了百步開外,眼看著這小郎君路都走不穩了,隨時都能跌倒在地里。</br> 實在憋不住的容娘,氣的冷著個臉,朝著前頭三四步開外,還在興奮中,埋頭走路的鄒淑儀說道;</br> “鄒大管事,這犁頭也下了,耕也開了,犁出來的也有一兩百步,差不多就行了,</br> 我家郎君才剛過束發,比不得成男,更比不過壯男,還請鄒大管事明查。”</br> 前頭的鄒淑儀正在興奮中,她不得不興奮,往年農耕,這扶犁開耕的,可是老縣男親自動手,牽牛的可是柳大統領,與糧倉大管事。</br> 別人想上來?你想都別想,這份榮耀可不是誰都能碰的,今年春耕的大事兒,那柳大統領以農耕已經有了大管事為理由,不再參與,主動把位置讓了出來。</br> 鄒淑儀也知道路數,和其中情由,柳大統領這是在照顧自己,給自己姐弟倆露臉的機會。</br> 背后當然還有林五郎說的人情在內了,鄒淑儀的心里那是感激不盡,前幾天就拿了銀錢,換回兩只整羊,叫弟弟送去兩人的屋里,千恩萬謝一番。</br> 今日這姐弟倆牽牛,兩人都是激動的不行,一心一意牽著手里的壯牛,生怕壯牛走的不直,</br> 想要從田地這頭,犁到那頭,犁個橫平豎直出來,好叫在場的百姓都看看,他們姐弟兩個伺候莊稼,可也不是那吃素的外行。</br> 兩個人一心一意的照顧著各自手里的牛,倒是忘記了,后頭扶犁,把手的,才是個十五歲剛束發的少年郎,</br> 這也難怪,莊子里的百姓,總是不由自主的忽略,這小郎君的年齡,皆因他太智慧了……</br> 比那六十歲的智者,還要厲害十倍百倍,是以也沒人在意這小郎君的年齡具體多少。</br> 這會兒,聽得府里后院大管事一提醒,兩人立馬就想起來,可不是嘛,后頭跟著的還是個孩子呢……</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