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主仆“情”</br> 長孫皇后目送兩個小人兒離開，這才從新坐了下來，看著夜慶芝說道；</br> “你聽著那孩子要拉來三千多斗白酒，便開心的不行，汝可知，那李大郎與戶部有計劃在前，</br> 這白酒便是拉來了長安，也是不能售賣的，否則打亂了所有的計劃，后面的事兒還如何進行？”</br> 夜慶芝小心翼翼的回道；</br> “殿下容稟，說的不能售賣，奴婢覺得那是大面上的，咱們私下里弄上一些，叫秦大將軍散給那幾家富戶吃去。</br> 如此一來小范圍的，弄些銀錢寬松一下，想來也不會壞了李縣伯的大事兒，奴婢也是為了咱們宮里著想，又沒有私心的，還請殿下定奪。”</br> “這……”</br> 夜慶芝看看皇后有些松動，趕緊加了一把火，愁眉苦臉的解釋；</br> “啟稟皇后殿下，奴婢這名頭說著好聽，掌管咱們宮里的銀錢事務，奈何，如今咱們就剩下三百六十九貫了。</br> 這樣下去，撐死了再有兩個月，咱們宮里的庫房，比那貍貓的臉還要干凈三分。</br> 奴婢這總管的名頭，可不就是個空的，再說了，您是一國之母，宮里都沒有幾個銀錢，這說出去多難聽，豈不是惹人見笑，連個臣子府里富裕都沒有？</br> 倘若咱們宮里的庫房干干凈凈，這陛下以后，要是再有個需要什么的，咱們可是一點兒也拿不出來了呀……”</br> 長孫皇后不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自己的主見，不可能被一個陰陽人幾句話就給打動，不過這次不一樣了。</br> 一來這夜慶芝，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二么他說的也不算完全沒有道理……</br> 多少賣上一些，也確實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不與那些世家門閥打交道，賣給那些個富戶就是。</br> 最重要的，還是夜慶芝最后那兩句話，宮里的庫房干凈了，以后夫君要是有個需要可如何是好？</br> 不行，得給陛下留個后路，我雖說是個婦道人家，卻也不能落了人后，想到這里，長孫皇后暗下決心，輕聲細語的吩咐；</br>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說，只是可不能亂來，計劃既然是李大郎所出，我看還是問問他的意思再做決定的好。</br> 這樣吧，就這兩日里你抽個空閑，親自去藍田一趟，把事情問個清楚明白。</br> 到底售賣多少，才不影響他們的大事，一切聽李大郎的安排進行，本宮是絕對相信你的，可別給我辦砸了去。</br> 到了藍田可要仔細辦差，若是那孩子不同意，你就當出宮游玩一趟散散心撒撒歡，咱們還是謹慎一點為好。”</br> 夜慶芝高高興興的湊了過去；</br> “諾，殿下放心，奴婢是不是有分寸的人，殿下您還能不知道？</br> 奴婢哪有膽子敢去壞圣上的大事，再說奴婢對殿下的忠心，就是不說您也看的比誰都明白不是。”</br> 長孫皇后對自己這唯一的心腹，那看的十分重要，很多時候兩人像姐妹多過像主仆。</br> 輕易的小事兒上，長孫連個狠話都不舍得多說一句，當然了，也是這夜慶芝辦事仔細又踏實，基本沒有出過任何差池的緣故，長孫笑皇后盈盈的看著夜慶芝；</br> “那是自然，你但凡有一點歪心思，本宮能把你留在身邊這些年？</br> 對了，我聽說你那大侄兒就要大婚了？”</br> 說起自己的孩子，夜慶芝一臉的幸福表情；</br> “啟稟殿下，下個月的事兒，當年戰亂那會，我家兄嫂死于亂世，殿下知道的清楚，也不必啰嗦。</br> 奴婢一手帶著兩個孩子，若不是有殿下幫襯照顧著，恐怕他倆早就餓死了。</br> 哪有今天能吃飽的局面，還進私塾里啟蒙讀書，又在戶部混個八品的吏員，殿下對我夜家的恩情，就是隨時要了奴婢的命，奴婢都無一句怨言的。”</br> 長孫皇后故意板著個臉，說話的口氣也有些嚴厲；</br> “你胡說什么呢，你好好的當著我的總管，哪個能取你性命，便是欺負你一下，都是與本宮過不去，你只要好好的當差，還怕老了沒有富貴可享受？</br> 那兩個崽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隨了你，是個忠厚老實的，對你又是敬重孝順，你這日子往后可是越過越紅火，多好的事啊。</br> 說起來這兩個崽兒了，我早就知道你那大朗的事，提前給你備著呢，干脆兩個崽兒一塊給你。</br> 要不，我怕下次二郎大婚的時候，萬一給弄忘記了，可不太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故意刻薄貼身的人兒呢？</br> 燕兒，把東西拿過來，交給你家總管手里。”</br> 長孫皇后說著話，就扭過身子朝著旁邊的宮女吩咐，去取來已經準備好的東西。</br> 宮女燕妮答應了一聲，去了里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取出來一個小小的包裹，打開來，送到夜慶芝的手里。</br> 夜慶芝看著小包裹里，四個上等的白玉手鐲，嘴里連連說道；</br> “奴婢不敢要，奴婢不敢，殿下這太貴重了，奴婢可萬萬不敢要的，燕兒啊，你趕緊拿回去……”</br> 夜慶芝小心翼翼的捧著，就要往宮女燕妮的手里送過去。</br> 長孫皇后一把拉住夜慶芝的衣服袖口，就把她拽了過來，嘴里說著話，手里就把小包裹給重新捆綁好。</br> “給你你就拿著，哪來那么多事兒，你都伺候我三十年了，就給你這些還不夠呢。</br> 奈何咱們宮里的事兒，你最是清楚的，我就是想多拿一些，貼補給你的大朗，也是有心無力了。</br> 你對本宮的好，我雖然不說在嘴上，可是一直都是記在心里，幾十年不曾忘記的，你當年從長孫家里就伺候我，后來又跟著我進了秦王府。</br> 生怕別人說我閑話，就去凈了身子，說起來這個，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一般的難受，當年我要是提前知道，說什么都要阻止你的……”</br> 長孫皇后說著說著，就真的流了淚，夜慶芝趕緊將包裹放在桌子上，拿出絲巾就給皇后擦淚；</br> “殿下，您提這些個陳年舊事干啥，當年若不是阿郎將我兄弟二人救活，我們夜家，早就徹底斷絕香火了，那還有性命在身？</br> 奴婢當年和兄長就商量好的，要給長孫家做一輩子的奴仆，奈何阿郎不同意，非說是做了奴仆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一直不給奴婢兄弟兩人上奴籍……</br> 結果就這樣不上不下的跟在長孫家族里頭，糊弄幾口飯吃。”</br> 夜慶芝見皇后又提起那陳年的舊事，自己也有些出神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br> 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和平時的官面表情大不一樣，悠悠然的開口說道；</br> “殿下，您還記得當年的舊事嗎，那齊家豪門欺負您那回？”</br> 長孫擦過了眼淚，立馬說道；</br> “記得，我怎么不記得，那年我還不到十歲，那齊家的賤胚子，姐妹兩個都比我大了七八歲，將我圍著打，我哪里能是她們的對手？</br> 還是你出來拉粟米的時候碰到，當場就把那兩個賤人打殺，給我出了口惡氣。</br> 阿耶看看惹下了大禍，這才舉家搬遷的，說起來這事兒了，真真是想不到，你個老實本分的，竟然敢去殺人埋尸。”</br> 夜慶芝抓了抓頭皮這才說道；</br> “殿下，奴婢這會回想起來，還是嚇的不行呢，當時也蹊蹺的很，</br> 平日里，我連個雞都不敢殺的，那次看到您被那兩個賤人按在地上打，奴婢就不由自主的怒火中燒，要是不殺了她們，奴婢這心里堵的，肯定是連飯都吃不下去。</br> 就那一股子狠勁兒上來，奴婢就仿佛天神附體了一般，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氣。</br> 不過后來想想，也是害怕的不行，也知道惹下了塌天的大禍……</br> 奴婢本以為，阿郎會將我們兄弟兩個打殺了，給人家抵命，沒想到阿郎不但沒有打死我，反而帶著咱們長孫家族，搬遷了那里。</br> 盡管您從來沒說過，但奴婢的心里，一直都知道的清楚明白，那晚奴婢偷偷的趴在窗外，</br> 看見您跪在阿郎面前，以死相逼，這才保住了奴婢兄弟兩人的性命。</br> 從那次事起，奴婢就想著，這輩子就為殿下活了，誰敢傷害殿下一根頭發，也得等奴婢死了才行……”</br> 長孫皇后知道，這貼己的心腹，說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決不是哄騙人的官場文章，長孫皇后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長得，哪能不感動？哽咽著說道；</br> “慶芝……這些年真是苦了你……”</br> 內侍總管夜慶芝，開心的笑著；</br> “殿下，奴婢不苦，這都是奴婢自愿的，奴婢守在您的身邊，天天看著您安好無事，奴婢的心里才能踏實下來。</br> 若是不在殿下身邊伺候，也不知道殿下到底過得如何，奴婢這心里，就難受的緊。</br> 這在您身邊伺候著，起碼能知道您過得好不好，痛快不痛快，奴婢這心里，也就不用揪著了，至于其他的，怎么著都行。”</br> 長孫皇后抓著夜慶芝的手，看著忠心耿耿的仆人，心里感慨萬千，老天當真對他厚道，這種心腹便是一個都不容易碰到的……</br> 兩人說起幾十年前的舊事，嘰嘰喳喳個沒完，長孫也想起了小時候的快樂時光，主仆兩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已是午時三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