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賊死陰溝將軍哭</br> 林五郎帶著大牛，阿貴兩人，和一百多家生子奴仆，離開了縣子府，就從莊子中間開始，往正東而去。</br> 一百多人，鋪散開來，整整齊齊的向東推進，部分人一處處的仔細搜查。</br> 而林五與大牛，則拿著火把，從一條可以出莊的小路，直接往前追蹤。</br> 剛走了半個莊子，就聽見一聲女人的呼喚聲，尖銳破空。</br> “快來人啊，抓賊人……”</br> 林五當既大吼一聲說道；</br> “大牛，快點上去看看，是不是賊人傷了莊戶人家的性命？”</br> “是，林頭兒。”</br> 大牛叫了七八個年輕力壯的，拿著火把，撒丫子就跑了出去。</br> 林五趕緊安排剩下的人手，好能跟上去查看清楚，到底前方有何事情發生；</br> “你們幾個，快點跟著沖上去，阿貴你帶著剩下的人馬，從這邊整齊的搜查過去，一定要查看仔細，別叫賊人藏在什么角落里了。”</br> 阿貴咬牙切齒的回道；</br> “是，林頭兒你放心，小人一定仔細的搜查，遇到賊人絕不手軟。”</br> 指揮完一切，林五這才帶著剩下的幾個，往叫喊聲的地方，瘋狂的跑了過去。</br> 到了近前一看，只見大牛帶著的七八個人，高舉著火把，圍了一個圈，地上的兩男一女，被照的清清楚楚。</br> 一個滿臉是血，莊戶打扮的男子，兩只手臂，死死的摟住一個黑衣人的脖子。</br> 已經昏死過去，雙手依然下意識的，摟著懷里黑衣人的脖頸。</br> 地上的女人，兩只腿卡主黑衣人漏出來半個身子，一手抓住黑衣人的頭發，死不丟手。</br> 這女人抓在黑衣人臉上的的右手，全是血肉沫子，黑衣賊子躺在一男一女兩個莊戶人的身下，一動不動。</br> 地上那身材高大的莊戶女人，來不及說話，還在牛一樣的喘氣，呼哧，呼哧……</br> 林五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女的就是那鄒淑儀交厚的姐妹周王氏。</br> 很明顯，不但抓住了逃跑的賊人，而且經過一番生死搏斗，兩人還勝利了。</br> 林五心里想著，既然被派來行事，想必也是身手矯健之輩。</br> 沒想到卻陰溝里翻船，死在兩個莊戶手里，當真是天意難測呀！</br> 地上的周王氏早就已經力竭，只剩下最后一絲保護莊子的信念，支撐著她還在喘氣。</br> 周氏看到莊戶們過來的時候，總算松下了心神，再看到熟悉的林五，走上前來，這才徹底踏實，把頭放在了地上，送開抓住賊人的兩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br> 大牛看著慢慢閉上眼睛的女人，趕緊湊到林五面前稟報；</br> “林頭兒，這女人昏死過去了，咋整，如何救治？”</br> 林五擺擺手，冷靜的開口；</br> “不必驚慌，來人，先將這一男一女，救回府里，交給大統領，說明詳細，大統領自然會安排妥當。”</br> “是。”</br> 一群人里，出來四個抬著呂賓，又有四個去抬起周氏，往府里飛奔而去。</br> 林五蹲在地上，摸摸黑衣賊子，已經氣絕身亡，身上還是熱乎的不行，說明這是剛剛斷氣。</br> “大牛，把這賊子的身上，仔細搜查一遍，記住，要小心翼翼。</br> 郎君的那些秘法，估摸著就在此賊身上，別弄壞，弄爛了，可不好交差的。”</br> 一群人答應了一聲，分出三四個蹲下去，仔細的搜身查看。</br> 其中一個家生子，從賊人的懷里，摸出一個油布包起來的小包，驚喜出聲；</br> “林頭兒，看，看這里，小人發現了這個。”</br> 說話的下人，趕緊站了起來，把搜出來的東西交給進五。</br> 林五打來包裹，仔細的查看，他雖然不認識字，但是看圖就能知道，這是水車，和河道的那些圖紙。</br> 林五總算露出了歡喜的笑容；</br> “沒錯，就是這賊子，偷了郎君的秘法，再給我仔細搜查，一個地方也不能錯過，鞋子也脫下來看看。”</br> “是。”</br> 大牛帶著四五個人，又仔細搜查了起來。</br> 林五轉過身，對著旁邊兩個家生子奴仆說道；</br> “快速將這包裹，交給大統領處置，郎君想必是愁壞了的。”</br> 兩個下人接過包裹，答應一聲不敢耽誤，飛快的朝府里跑去。</br> 地上檢查的幾個仆人，正在仔細搜查，大牛忽然就驚叫了起來；</br> “林大管事，快看，這里還有，他娘的，這廝倒是聰明，竟然藏在褲腿里頭，還好我脫了他褲子。”</br> “快點來人，火把照過來。”</br> 林五吩咐旁邊幾個下人，將火把拿了過來，這才接過疊好了的幾個紙片。</br> 林五看著大牛送過來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一一查看；</br> “果然不出某家所料，正是郎君丟失的釀酒秘法，這圖上畫的，和某家看到釀酒作坊里的樣子，簡直是一模一樣。”</br> 這時又有下人搜出來，一堆疊好的紙片，林五查看了一下，正是是后頭水泥秘法，那個院子的草圖，和當初修造莊子的那些草圖。</br> 幾個下人抬起頭稟報；</br> “啟稟林大管事，再沒有了。”</br> 林五還有些不放心，又開口命令；</br> “再搜，仔細再搜一遍，全部衣物都扒下來，一張紙都不能留，所有東西都要拿回去交給大統領。”</br> “是，大管事。”</br> 大牛帶著三四個人一起動手，干脆利落的把黑衣賊的衣服，扒了個干干凈凈，直到再也沒有一點發現，這才看著林五，又搖了搖頭。</br> “把他衣衫穿個整齊，一會兒若是縣衙來人的時候，就把這賊的尸體交出去，給他們弄走。</br> 其他人仔細的搜查，既然咱們負責這東邊，就要搜查個干干凈凈，把差事辦個亮堂。</br> 但有遇到任何賊人，不需廢話，就地打殺，大牛你隨某家先回府里，將這些秘法交還郎君，郎君這次，可是急壞了。”</br> 林五說完帶著大牛，就往府里大步走去。</br> 找回了秘法，所有在場的都松下一口氣，將負責的范圍，一家一家搜查起來。</br> 柳萬泉那兩通大鼓，打的一身熱汗，吃了半碗清水，這才坐下喘氣歇息。</br> 還沒有坐一會，就看見一群人抬著一男一女進來院子。</br> 柳萬泉只看衣服上的補丁，就立馬知道，這是莊子里的窮苦百姓，趕緊關心的問道；</br> “可是被賊人所傷的莊戶？”</br> 其中一個機靈的上前回話；</br> “啟稟大統領，正是被那賊子所傷，咱們本莊的百姓周王氏，與呂賓，和逃跑的賊人，就在咱們府里后頭正東，快要出莊的小路上廝殺的慘烈。</br> 這兩個莊戶百姓，將那就要出莊的賊子阻攔了下來，三人經過生死搏斗，賊人氣絕身亡，咱們這兩個自己人，也是得了重傷，昏迷不醒。</br> 如今賊人已經死去，林大管事說，叫我等將這受傷的兩人，抬回來救治，請柳大統領定奪。”</br> 柳萬泉聽說兩個男女百姓，把賊子攔住，驚喜不已，趕緊上前查看自己人的傷勢，經過一番查看，柳萬泉沉聲說道；</br> “這呂賓可是受傷不輕，不過雖然是昏迷不醒，卻無有生命危險。</br> 這婦人倒是無有大礙，就是使脫了力，到沒有什么其他傷害，估摸著休息一會，就會自然醒來。</br> 來人，送往東廂房，找兩個寬松的屋里放于榻上，再安排幾個丫頭，先將兩人的血跡，擦洗干凈，小心伺候，這倆可是有功的。”</br> 柳萬泉身邊，幾個下人答應過后，上來引導眾人，把兩個男女抬走去了廂房。</br> 這邊剛把兩個受傷的男女，抬進去，又有兩人快速飛奔進來；</br> “啟稟柳大統領，林頭兒交代，這就是那賊人身上搜查出來的，確定就是咱們被偷走的那些秘法。”</br> “好。”</br> 柳萬泉大喝一聲，接過包裹，簡單看了一下，就轉身交給府里一個當值的下人；</br> “李義估計還在搜查府邸，后院此時應該可以進出的，若是二道門有人當值，你就稟報詳細，</br> 將此物送進去，親手交給郎君，叫郎君放下心來，就說郎君的東西，應該不會丟失。”</br> “是，大統領。”</br> 找回失物，最高興的就是家生子奴仆了，那家生子奴仆，接過包裹就開心的朝后院里飛奔而去。</br> 柳萬泉一臉輕松的又坐了下去，放松了心神的柳萬泉，看到了身邊插在地上的鐵槊，忍不住撫摸著跟隨多年的槊身，滿滿的遺憾之色，喃喃自語；</br> “老伙計，這一生，咱們倆恐怕很難再有用武之地了，你陪了我半輩子，不知飲了多少人的鮮血，</br> 沒想到，卻要落在這鄉下的莊子上，終了此生……”</br> 林五郎帶著大牛，大踏步的奔向府門口，看見昔日的上司，摸著鐵槊，自說自話，場景頗有些凄涼之色，就站在府門口，也不忍心上去去打擾。</br> 大牛急匆匆的就往府里沖去，被進五阻攔了下來，林五也有些落寞的說道；</br> “大牛且慢，反正東西已經追回，也沒有丟失，就讓都尉再感嘆一會吧。</br> 都尉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堂堂一個將軍，窩在這李家莊子里六年了……</br> 雖說是吃喝不愁，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呀，換做誰都會不甘心的，咱倆也別去打擾，就叫都尉一個人呆會吧。”</br> 感受著鐵槊的孤單，柳萬泉仿佛聽見它的悲鳴，與無奈，再次搖了搖頭，端起旁邊的清水，像吃酒一樣的表情，干下最后半碗。</br> 放下了水碗，柳萬泉這才看見，林五和大牛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府門口處，看著自己。</br> “小林五，大牛，你們來了多久了，怎么不進來，你們手里拿的，可是郎君丟失的那些秘法？”</br> 林五看都尉清醒了過來，這才帶著大牛，走上前去稟報；</br> “啟稟都尉，屬下仔細查看過一番，正是咱們水泥，紅磚，和釀酒的秘法，一個不少全都在這里。</br> 那賊子的身上，除了偷取咱們得秘法，別的一無所有，連個記號都不曾見，看來對方是有心所為。”</br> 柳萬泉也不接手，直接叫了一個下人，叫下人將秘法都送去后院，交給郎君收藏保管，才扭過頭來又問林五；</br> “發現幾個賊子？可有遇到接應之人？”</br> “回都尉的話，暫時沒有發現，接應的人馬，只有此賊一人，在就要出莊的時候，被周王氏，與呂賓發現，并攔了下來。</br> 屬下已經安派人，在仔細的搜查，不放過任何角落，就是有人接應也是難以躲藏，都尉大可放心。”</br> 柳萬泉見大勢已定，這才感慨了起來；</br> “當年你在某家手下之時，就是個辦事牢靠的，時隔多年，依然還是如此沉穩冷靜，</br> 只可惜，跟著某家退了下來，若非是如此，恐怕也該是個校尉了，唉……真可惜了你的本事。”</br> 林五輕松的安撫著柳萬泉；</br> “都尉說哪里話，當年若不是都尉和老縣男照顧，我一個沒有經驗的年輕人，</br> 還不是早早的死在沙場里，哪能有現在的富貴，話說起來，屬下可是對現在的日子，非常滿意的。</br> 屬下覺得，莊子里頭的日子，雖然平淡，卻也耐人尋味。</br> 平平淡淡的，沒什么不好，在我看來，給府里當差，和在行伍里當差，都差不了多少，一樣的。”</br> 林五的話，又將柳萬泉拉回了現實，柳萬泉忍不住輕聲感嘆；</br> “可不是嘛，你說的原也不錯，在哪里當差都差不多，沒什么兩樣，也是我想的太多了些。</br> 也罷，過了明日，咱們十個領頭的兄弟，好好聚上一聚，再吃它個痛痛快快。”</br> 此時這秘法全部追回，兩人也都放下緊揪著的心，剩下的賊人，就是走丟一兩個，也沒什么大問題了。</br> 放下心來的兩個老兄弟，又回憶起當年沙場上的點點滴滴，都感覺時光如梭，光陰似箭……</br> 大牛看著兩人興奮的問道；</br> “大統領，林頭，小人原本想著，今夜能碰到個賊人，就能學那沙場上的好男兒，拼殺一回，也經歷個血性的場面。</br> 卻沒想到這鳥賊太也窩囊，竟然被咱們兩個莊戶就給弄死了去，真真是郁悶至極。</br> 小人上去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個死賊，就是想要廝殺一番，也沒有對手，簡直無趣至極。</br> 反正這會兒也找回秘法了，沒什么大事，您兩位就給說說，當年沙場那些舊事，也叫小人長長見識吧？”</br> 兩個人同時仰天大笑。</br> 柳萬泉大喝一聲；</br> “好，今夜就叫你知道某家當年的威風。”</br> 林五也回想起曾經的輝煌，滿臉通紅的說道；</br> “大牛你可知道，某家當年雖是一個小伙長，卻不輸給旁人的，</br> 也曾經砍殺過人頭，別在腰間，那年攻打洛陽的時候，我腰間的得勝勾子上，一邊一個軍功，那威風……”</br> 大牛聽到林五郎的腰上，一次就掛了兩個人頭，直聽得眼冒精光，心神向往，不停的幻想著，那若是自己該是多厲害……</br> 林五已經沉浸在往日的輝煌里不能自拔，柳萬泉也想起來曾經的場面了，聲音像是要穿透時光一般；</br> “那年，兄長還在我手下是個親兵隊正，老夫帶著兩千多兒郎，碰到賊兵五千，當時兩軍狹路相逢，</br> 兒郎們都是咱們藍田附近幾個縣的，大家抱著必死的信念，互相扶持，從夜里拼殺到了凌晨……</br> 老夫親手斬殺五個賊兵，不過兒郎們也走了半數，如今看來，活著的軍功，都是死人鋪墊出來的……”</br> 林五也想起了死去的兄弟手足，沉聲說道；</br> “可不是嘛，都尉說的一點不假，都是兄弟們的性命換去的。”</br> 大牛正聽得渾身熱血沸騰，兩只拳頭緊緊攥住，卻忽然沒了聲音，大牛很是不解，看向兩個大管事，卻發現，柳萬泉，林五，都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br> 這好好的說著激動人心的往事，怎么還哭上了？</br> 大牛對兩人小孩子一樣的行為，很是有些不屑一顧。</br> 大牛覺得大好男兒，報效朝廷，馬革裹尸而還，那是何等的榮耀，這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