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六章；</br> 有人在旁邊，李鈺拿熱臉貼了個冷屁股，能不尷尬嗎？</br> 可是想到孔娘子這幾年吃下的苦，一個人守著青燈，心里掛念著自己，李鈺心軟了，就算是為了那孔娘子的癡心一片吧，吃個冷板凳就吃吧……</br> 調整好心理狀態后的李鈺，露出了善意的笑容；</br> “先生不必掛念什么，既然我回來了長安城，自然會照顧煙兒長短的，先生也知道，我道門的醫術，治好她的身子那是易如反掌……”</br> 李鈺的好心還沒有說完，就被孔家的男人打斷了。</br> “有勞公爺掛念了，也是那孽障命不該絕，本想著她也就這一兩年的壽命了，沒想到公爺回來長安了。”</br> “雖然還是當姑子，但是好歹她也有個活下去的念想了?！?lt;/br> 李鈺抽了抽鼻子，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即便他應付過無數大能，也被這半上不下的口氣嗆住了。</br> “先生莫要再生氣了，都是天定的事情，我家道尊也無奈的緊，說難聽一些，不是我家道尊一個人的錯，前頭孔穎達族長不長不短的……”</br> “先生應該沒有忘記吧？”</br> 太陰觀的無淚觀主看不下去了，別說他一個孔夫子的后世孫，就是孔圣人來了，也得低頭彎腰，叫一聲道尊在上，你個小小的孔氏子孫，怎么敢蹬鼻子上臉的？”</br> “唉……所以我說那孽障命不好，都是命吶，好好的主母身份沒了！還一天比一天瘦，成年四季不說一句話，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唉！”</br> 孔寒煙的父親又是搖頭，又是嘆息，沒有任何虛偽的動作，全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掛念。</br> 反而弄得無淚觀主有些不好意思了，李鈺擺了擺手，無淚退下兩步。</br> “好了好了，好在都過去了，煙兒的身子最近幾天恢復的不錯，已經能下地行走了，這事就不再去提了?！?lt;/br> “罷啦罷啦，聽道尊的法旨就是，各人的命，自有天定，反抗不得的?！?lt;/br> “嗯，不用反抗，也不能反抗，人豈能抗過天地之道？那是自尋死路?！?lt;/br> “其實先生不必介懷出家的事情，出家為道并不是壞事，先生不看我道家四海之內的道種，個個都是隨其自然，開心無限，比那世俗里的俗人，不知得意了多少倍去？”</br> 李鈺的話叫孔寒煙的父親一愣；</br> “不錯，道尊說的我服氣?！?lt;/br> “不知道尊如何安排那孽障的……”</br> 如此詢問閨女的男女之事，小老頭也有些尷尬，話都不好意思說完。</br> “你不用擔心，她已經出家為道，孔穎達再也管不住她了。”</br> “今后的事情，本尊怎么安排，都不用經過孔穎達的點頭同意了。”</br> “沒錯，這一點真是好，再也不用經過族長的同意了，他再也無法刁難我們這一房了，哼！”</br> “所以你不用惦記寒煙的任何事情，我會把他安排到道家門里這邊，跟這些觀主們同等的身份，和七娘不會產生隔閡，也不用去面對她?！?lt;/br> “善，尊上如此安排，最好不過了，她一直解不開的疙瘩就是顏七娘那邊的來來去去，能躲避開最好?！?lt;/br> “嗯，這個不用多說，倒是對于你們孔家，我是不太滿意的。”</br> “不怕你知道，也不怕你們孔氏子孫心里不高興，本尊的脾氣你們知道的，本尊的身份你們也清楚?！?lt;/br> 放眼天下，敢出手滅你們孔氏家族的，也就本尊一人了?！?lt;/br> 孔寒煙的父親臉上的肉都在抽搐，可他不得不承認事實。</br> “這個……我服氣，除了道家的至尊，天下再沒有任何人敢如此做想了，就是皇帝九五他也不敢的。?！?lt;/br> 李鈺身后的北斗七星個個都驕傲的神色一臉，這是事實，不是吹牛皮，他們孔氏祖宗，孔圣人，也是道家的門徒，正兒八經的道種弟子。</br> 就憑孔穎達曾經的那副嘴臉，對道子不敬，就這一條，就完全可以下法旨把他斬殺的。</br> “按照我的脾氣，孔穎達幾次三番的前后不一，我應該殺了他的，甚至滅了孔氏家族，也不算稀罕事兒?！?lt;/br> “但是有寒煙在，我一直忍著，忍了這許多年?！?lt;/br> “謝道尊放手，這些我心里都知道的，不用多說。”</br> “你知道就好，我勸你一句，早點分家分房，孔穎達這種馬屁精，敷衍趨勢的性子，不惹禍算了，再惹禍事的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br> “道尊的意思是要動手了嗎……？”</br> “別的我也不想多說，老二之所以被關進大理寺的牢房中受罪，還失去了問鼎人間九五的資格，你們敢說，沒有孔穎達的功勞在其中？”</br> “這……公爺容稟，鞭策太子的言行舉止，這……這是族長大兄的責任，皇帝陛下托付的責任，公爺您不是糊涂人，都是為了差事……”</br> “差事？”</br> “鞭策老二是對的，我從來沒有說他們幾個夫子的錯，但是把差事辦成那樣真的就對嗎？”</br> 李鈺轉過身子，甩下了袖口，走到自己從小坐到大的那個案幾前坐下。</br> 無淚觀主蹲下身子，給李鈺拖了鞋子，又在旁邊伺候茶水，林霸王坐在家主的身后，北斗七星散開兩邊。</br> 忽然！</br> 林霸王把手里的鐵朔緊了緊，那是她阿公，禁軍大家長親手制作的利器！</br> 從家主在嶺南遇到刺殺之后，不管去什么地方，她都帶著自己的伙伴在身邊，即便去皇城的時候，也是如此。</br> 剛坐下的林霸王就感覺有些不太對頭，她不是雛鳥，她殺過人，還不是三個五個，也廝殺過戰陣，所以林霸王的第六感非常的準確。</br> 她覺得不對勁，盡管是在家族里，盡管這是李氏二房的根據地，藍田李家莊上的公爺府。</br> 林霸王依然不敢放松，因為家主不來這里居住好幾年了，這里的護衛，應該是放松了很多很多。</br> 所以才給存心不良的人，有機可乘，居然都潛伏到了家主后院的書房了，林霸王也不知道真正的情況，她不敢表現出不對，也不敢放松……</br> 同時，北斗七星里的六個，都不由自主的把手靠近腰里的劍柄，動作非常的細微，幾乎不可察覺。</br> 正在伺候茶水的無淚，手上的動作片刻都不停歇，眉頭輕輕的挑了一下，順口說話；</br> “這水都涼了，伺候的道種和下人們居然都不知道，真是越來越懶了，清風明月呢？還不進來伺候尊上？”</br> “是?！?lt;/br> 隨著無淚看似隨意的吩咐，門口進來兩個女道種，兩人還真以為水涼了，趕緊過來拿茶壺，去加熱換水。</br> 可是兩人看到無淚師叔腰間的手勢，瞬間就明白了。</br> “師叔，水冷了嗎？弟子拿去熱?！?lt;/br> “嗯，都上點心思伺候。”</br> “領法旨?！?lt;/br> “退下吧，快些弄來熱的！”</br> “是師叔。”</br> 北斗七星盡管自然的一如往常，可是李鈺對三組北斗陣，全部熟悉的很，熟悉到每個人屁股有多寬，他都清清楚楚，所以李鈺也知道了不對勁。</br> 孔家的小老頭是不知道局勢的，還在對著李鈺的話愁腸；</br> “這個……那個……族長做的那些確實有點太過緊張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都是為了太子殿下好，初衷是對的?！?lt;/br> “我沒說初衷錯誤，但是就像你說的過頭了，什么事情都要有個度的，進退有據張弛有度，這是老祖宗們傳下來的學問，難道不是嗎？”</br> “是。尊駕說的是，無可反駁！”</br> “他們做的過分了，踩著老二的肩膀上位，剛巧皇帝的事情也多，州郡官員的調動得操心，各派系之間的爭斗需要他去平衡，百姓的衣食住行也得過問，谷米的價錢傷不傷農，更得天天去琢磨，又有薛延陀吐蕃吐谷渾這些部落在邊疆作亂，高句麗虎視眈眈，這一切的一切加到一塊，別說皇帝了，隨便誰都要頭昏腦漲的?！?lt;/br> “是的，換做誰都會心里憔悴，力所不及，照顧不周全不是錯處?！?lt;/br> “所以我說，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添亂，可是你大兄和那幾個老家伙，他們是怎么做的？”</br> “他們趁著皇帝的心思無法全面照顧，就開始蹦跶起來，他們拿著鞭策監督太子的理由，上躥下跳?！?lt;/br> “一個人說話指責，皇帝還可以考慮分析，可是幾個能人一塊教訓他，皇帝就跟著心動了，懷疑了？”</br> “皇帝開始懷疑老二，然后下意識的看重胖子，結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局面，一步一步的把老二逼迫到了墻角跟?！?lt;/br> “老二的太子做的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放肆至極？肆意妄為？”</br> “這……”</br> “難道先生也不敢說真話？”</br> 孔寒煙的父親深呼吸一口氣；</br> “沒有！”</br> “除了這次造反之外，太子殿下從來沒有過任何超越規矩的言行舉止，說實話被教訓那些個事情，也都是可有可無的，不疼不癢的，算不得大事情?！?lt;/br> “好！”</br> “大善！”</br> “謝先生為老二說句公道話！”</br> “尊駕客氣了?！?lt;/br> 李鈺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一口的品嘗著。</br> “真沒想到，還有人替老二說公道話，真是沒想到??！我替老二謝謝先生了。”</br> “尊駕不用客氣，莪說的都是實話，也不算奉承！”</br> “嗯，所以我說他們該死呢。”</br> 聽到該死兩個字，再看到李鈺臉上的肉都在抽搐，孔先生害怕了。</br> 他想到了李鈺另一個綽號～勾魂使者。</br> 為何李鈺這個綽號，跟活財神有正反兩個極點的差別呢？</br> 因為李鈺翻臉無情的時候，那真的叫無情，不是鬧著玩的。</br> 一句話就可以滅殺許多人的滿門老少，雞犬不留，事實上李鈺也這樣做過上百次了。</br> 幾百個幾千個家，因為李鈺一句話真的狗都被殺了吃肉，雞都沒有留下一個活的。</br> 就說這次去邊關殺敵吧，聽說是殺了十幾萬人的性命！</br> 可想而知勾魂使者的名頭，不是吹出來的，是貨真價實的綽號！</br> “這會兒，這家伙又是嘶啞咧嘴的吃人樣子，明擺著是動了殺心的，也難怪，這人最喜歡的弟弟，被關進了大理寺的牢房中，還要被發配到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蠻荒之地，他有情緒也算正常，甚至……早點發作出來也是好事，免得許多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變成太子殿下被圈的替罪羔羊！</br> 孔先生咽下去一口唾沫，嘗試著勸解李鈺，畢竟自己的小閨女，注定和他脫不開干系的，說不定還要給他生下幾個兒子。</br> 孔先生覺得，很有必要為外孫們的以后仔細考量考量。</br> “道尊可否聽老朽一言？”</br> “先生請言。”</br> “我看道尊是動了殺心的，不自量力想要勸解尊駕幾句，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徒增殺孽非是良行吶?！?lt;/br> “況且，之前那些……督促太子殿下的，都是一身的清名，又是儒家的名門名宿，尊駕真要行動起來，有傷天和不說，恐怕也要同時壞了名聲的?！?lt;/br> “當今之世，尊駕在朝廷的威望一路上升，在四海的威名如日中天，實在不值得為了那幾個沽名釣譽之徒，壞了自己的聲名，還請尊駕三思而行?！?lt;/br> “嗯，你說的我只贊同一半，天道有好生之德，殺人多了煞氣重，這個對我不好，我能接受。”</br> “至于殺了哪些人，能有什么后果我倒是不在乎，也不懼怕什么?！?lt;/br> “宵小之輩罷啦，奈何不動我的根基，我也不是傻子，自然會有自己的手段本事，不會硬來重傷自己的?！?lt;/br> “先生放心就是，先生擔心的我也明白，大可不必，此事我與寒煙前幾天也商量過得，她也痛恨那些沽名釣譽假仁假義的偽君子。”</br> “再說了，有些人，有些做派，得殺上一殺了，要不然路都被帶偏了。”</br> “公爺的意思是，想要借機會鏟除異類？為以后……掃清道路？”</br> 李鈺笑了，沒想到這個老實人也來誤會他想造反了。</br> “我只是就事論事罷啦，沒有別的意思，對于朝廷來說，許多人，和許多事情都是可以去掉的?！?lt;/br> “否則，就像毒瘤，膿包不去，病情就會越來越重，到明白過來的時候，恐怕就要壯士斷腕了，那樣只會更疼，更痛，所以還不如提前去掉利索?！?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