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九章；</br> 夷男不想再啰嗦下去了，他不擅長漢人那一套，陰奉陽違，所以他選擇結束對話。</br> 夷男也想好了，你同意行動，咱們就共治天下，你不動,我們直接收兵回去草原深處，反正中車令已經把進退兩條路都提前規劃好了的。</br> “倘若國主不動，那么我也來一句實話，打下馬邑城，我就要跟李世民和談了，我想他不會叫我白白聚會二十多萬大軍的，總得給我一些交,等我帶著孩子們回去,照樣能過好日子的。”</br> “至于什么功名利祿的事情，可有可無的。</br> 夷男一邊說話，一邊把身子靠在了旁邊的小案幾上，放松了身子，一副想通了的樣子，繼續表達自己的意思；</br> “十年前我們薛延陀部落里，孩子們的日子過得還不算富足，經過這十年的光景，下頭部落里的孩子，過的還算可以，真要是打不下來，我們還回去過安生日子要緊嘛。”</br>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br> “不過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以后可不能老是來麻煩贊譜你了，畢竟你的時間也是珍貴的，不能老是虛度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國主你說呢？”</br> 夷男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吐蕃要是不想參與進來，也沒什么。</br> 等我們攻打下馬邑城，拿一些好處之后,就要見利收兵了，然后我們回去繼續發展壯大，下一個十年，我們實力強盛的時候再來一決高下，到時候伱們吐蕃見個屁都分不到了。</br> “咳！……”</br> “好吧，既然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不想再啰嗦，一句話，打敗李唐之后，我要西邊一半，川里的地，河南道上的，關中，然后河南道往南，這些歸我們大雪山兒女了，剩下東邊的全部歸可汗所有……”</br> 夷男一聽這話，手都在發抖，他趕緊深呼吸一口氣，強制壓下心里的怒火，想要盡量表現的平和一些。</br> 棄宗農是個傻瓜嗎？</br> 不是的。</br> 作為一方霸主的他,智慧無雙。</br> 他就是故意這樣說的，眼看著夷男變了臉色，嘴唇發抖，身體顫抖，還在強裝鎮定，棄宗農立刻停止了話題，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糟糕！</br> 還好夷男手下的幾個大首領沒有進來帳篷里，否則就這些分贓法，會把那些一根筋惹毛的。</br> 這是棄宗農的想法，同時也是夷男的心里話。</br> 勉強壓制住心里的怒火之后，夷男再次深呼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br> “贊譜的要求不算過分，可是贊譜也得考量一下我這邊的難處吧？”</br> “雖然我是部落的可汗，但是我也得為下頭的首領們考慮的，川里的土地肥沃，河南道地處中原，關中又是天下的耕種之本，河南道往南又是魚米之鄉，贊譜把這些好的地方都要走了，我回去也不好跟下頭的首領們解釋。”</br> “倘若換做我這樣劃分，請問國主的心理又是什么滋味兒呢？”</br> “額，這個確實有些疏忽了，這樣吧我說的這些地方，咱們從中間偏東五百里處分開，你要東邊一半，我要西邊這一半，如何？”</br> 夷男沒有說話，他飛快的在心里衡量結果……</br> 其實這才是棄宗農的真正想法，西邊距離他的大雪山最近，他要這里還是最劃算的，要東邊就會鞭長莫及。</br> 不過他的心里還是喜歡貪便宜的，所以他劃定的地方多了五百里。</br> 夷男低下了頭，他不得不低頭，因為他要殺人的時候，就會從眼睛里漏出許多情緒，所以他得低下頭掩飾！</br> 夷男的心理很是氣氛，他原本想的是南北分治，自己要河南道上以及北方的地區，南邊給棄宗農所有。</br> 實在沒想到，到了事情頭上之后，這個貪婪的家伙居然胃口如此之大！</br> 夷男的心理動了殺機。</br> 他計劃不論這個山里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家伙說什么，他都點頭答應，然后回去找老兄弟幫忙，找中車令幫忙出謀劃策，一旦打敗李唐，立刻回頭把大雪山出來的這二十萬軍滅殺了……</br> 夷男假裝思考一會兒，然后溫和了臉色；</br> “可以，但是不能五百里，就兩百里地開始劃分，否則我現在就走，打下馬邑城之后，立刻就跟李世民和談！”</br> “好！”</br> “痛快。既然可汗同意了這樣，我想咱們應該寫下文書，盟書，免得以后口說無憑，可汗覺得怎樣。”</br> “行。”</br> “好。”</br> “啪啪啪。”</br> 棄宗農拍了拍手，帳篷外立馬進來兩個文官和一個喇嘛，手里拿的是文房四寶。</br> “我說你們寫。”</br> “是贊譜。”</br> 在棄宗農的指揮下，三個人寫好了盟約國書，吐蕃國主寫上他自己的一長串名字，然后那個喇嘛拿出棄宗農的大印章加蓋上去。</br> “可汗？該你了。”</br> “好。”</br> 夷男故意嘆了口氣，也拍了拍手，帳篷外進來他的親信。</br> 夷男也寫上了名字，加蓋了薛延陀的可汗印章。</br> “哈哈哈哈哈。”</br> 兩個人不論是真是假，互相拉著手都開懷大笑起來。</br> “這回國主可以行動了吧？”</br> 棄宗農一臉的輕松。</br> “可以，當然可以了。”</br> “那么國主想要去一塊攻打下馬邑城，還是……”</br> “馬邑城那邊我就不去湊熱鬧了，可汗也看到了我的兵都在朔方城這邊擺著呢。”</br> 聽了這話的夷男張大了嘴巴，勉強咽下去兩口吐沫，有些差異的詢問；</br> “國主想要攻打朔方？”</br> “不錯，我正有此意。”</br> “國主可知道，這朔方城是哪個將帥在鎮守？”</br> “知道，李世績就是朔方行軍道上的大總管。”</br> 夷男臉上的肉都在抽搐；</br> “那國主還要來啃硬骨頭？”</br> 棄宗農很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br> “李世績也是人，他不是神仙，況且他手里的那些兵馬，全部拿去應付可汗那邊了，朔方這里，我帶來了八萬兵卒，當然不用害怕他了，滅殺李世績可能有些困難，但是找個缺口殺進去，應該不是什么天大的難題。”</br> 夷男臉上的肉再抽了幾下，忍住了要說出來的話。</br> “去你娘的，你自己沒事找事，找李世績的主力部隊廝殺，這可怪不得別人了，可不是老子非要叫你來啃硬骨頭的，這是天意，叫你逼迫老子去？”</br> “李世績要是好糾纏，容易欺負的話，老子不知道帶著孩子們過來？”</br> “你這個蠢驢！”</br> 盡管夷男心里很開心，他還盼望著吐蕃國主的這八萬人被李世績狠狠的收拾一頓，可是臉上可不能表現出來，夷男一副十分關心的樣子；</br> “那李世績出自名門世家，雖說家道中落了，可是他從小學的一肚子兵法戰事，很不好糾纏的，國主可要小心一些了，莫要疏忽大意。”</br> 棄宗弄贊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br> “可汗放心，不用惦記我們大雪山下來的兒女，漢人的兵法，我們也學過不少，而且還請了幾個五姓七望世家里的族老過來教授我們。”</br> “而且針對漢人的幾個有名的將帥，我們在一塊兒仔細考量了兩年多，可以說知己知彼了。”</br> “實不相瞞可汗，即便沒有可汗來找我，我也會在明年過去尋找可汗，咱們兩家合起來攻打李唐的話，他們根本不會贏的。”</br> “哦？確實，國主說的對，兩家打一家肯定要占大便宜的，漢人那邊也有句俗話，那就是，雙拳難敵四手，能狼難敵眾……”</br> 夷男正在說話，忽然想到把自己這邊比喻成犬，有些不太合適，就趕緊閉上了嘴巴。</br> 不過意思是有了，再厲害的狼也扛不住一堆獵狗的撕咬！</br> 滿屋的朝廷重臣，對李鈺這般從容不迫，對應如流的灑脫，不禁點頭贊許，甚至很多都在心里拿自家的崽子來對比。</br> 程咬金又轉身看著旁邊的文士介紹道；</br> “賢侄快來見過中書令，這是你房叔父，可了不得了，這可是咱們大唐的第一謀士，不可等閑視之…”</br> 只見杜如晦旁邊一個年齡稍大一些的白袍文官，微笑的看著程咬金和李鈺：</br> “老夫智力平平，可當不得知節的抬愛，賢侄莫要聽你程叔父胡言亂語！”</br> 李鈺行禮后站直了身子，好奇的看看杜如晦又看著房玄齡，</br> 這二人果然如史書里所說，形影不離，如今來秦府做客，都同坐一邊，這房玄齡看起來似乎大了杜如晦七八歲的樣子，卻紅光滿面，明顯身體更為健康，</br> 三縷胡須干凈利落，垂于胸前，一身白袍，塵土不染，說話不吭不卑，禮數周全。</br> 李鈺微笑著面對；</br> “房叔父大名，侄兒早已知曉，污泥難掩美玉，叔父善謀，這天下人皆知，復有謙謙君子之風，實是吾輩楷模，叔父又何必過謙。”</br> 房玄齡手撫三寸美髯，只微笑不語，只看樣子就知道，李鈺這馬屁定是拍到了心坎里去！</br> 程咬金看房玄齡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鼻子立馬發出“嗤”的一聲輕響，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br> “賢侄別搭理他，瞅把他美得！”</br> 說完程咬金轉過身看著另一邊陪著秦瓊相坐的兩個武將，</br> “這位是兵部尚書衛國公，你要叫李伯父，</br> 你李伯父可是大名鼎鼎的軍中戰神，你以后出仕定是武將陣營里的，需向你李伯父多多請教！”</br> 能叫程咬金衷心佩服的軍方大佬，實在不多，即便程咬金只提了李伯父，未說名字，李鈺也猜到了，</br> 這五六十歲的小老頭兒，應該就是隋朝名將韓擒虎的外甥，名震大唐四方的戰神～李靖！</br> “侄子拜見李伯父，”</br> “賢侄無須多禮，賢侄那三國的故事，可是轟動長安吶，</br> 期中的各種計謀層出不窮，水攻，火攻，斷糧草，抄后路，當真是叫人大開眼界。”</br> “伯父切勿繆贊，不過是說一些奇聞趣事罷啦，當不得真，</br> 倒是伯父，于行軍之事，進退有據，張弛有度，總攬全局，</br> 當真是我大唐軍方之中流砥柱，令人欽佩不已！侄子以為，末學后進當以伯父為準，三省其身，以期早日成長，方能建功立業！”</br> 這李靖戎馬半生，家學源源深厚，又是貴族出身，養氣的功夫爐火純青，且身居高位，什么恭維的話沒聽過？</br> 對李鈺一個少年郎的馬屁，自然是無動于衷，不過少年人胸有所學，還能如此恭敬長輩的，確實叫李靖對其好感上升。</br> 今日不過是私下里聚會，也不必擺什么架子，李靖笑呵呵的回道：</br> “賢侄言過了，老夫半生戎馬，只占了生性謹慎的便宜，行事不敢貪功，但求無過耳！”</br> “來，來，來，伯父與你引薦，這位是左侍郎并州都督，與老夫同為李姓，</br> 又添為同僚，別看你這李叔父年紀輕輕，一身的本事可甚為厲害，</br> 尤其對于排兵布陣，研究甚深，汝三國里的故事，老夫與懋功多有詳談，</br> 懋功早就想與你辯論一番，用兵之道，快些見過，他日也好互補長短！”</br> “伯父嚴重了，侄子不敢和長輩攀比，倒是侄子需要李叔父多加教誨才是，”</br> 李鈺接過了話茬，順便看向旁邊的中年男人，只見其人，國字臉八字須，方面大耳，雙目炯炯有神，</br> 穿著算是在場幾十個朝廷重臣里最為樸素的了，一身的錦衣素袍，洗的已經有些輕微變色，年齡只在三十開外，不到四十的樣子，</br> 李鈺聽李靖說懋功，就猜到了這人是與李靖同名的軍方又一個大能，徐世績了，</br> 李鈺記得歷史，這徐世績投靠李淵以后，功勞不少，被拜為上柱國，萊國公，又賜姓李，真真的顯赫一時，</br> 只是在李世民宣武門兵變之時，與軍神李靖都保持中立，未曾參與期中。</br> 不過，雖未公開支援，但也不曾走漏了風聲，又暗自約束各自的手下，</br> 無形中也算是助了李世民一臂之力了，至少沒有壞了李世民的大事，</br> 反而還禁止手下參與，叫李世民兵變的成功又增添了一些勝算，</br> 是以李世民登基后，升李靖為兵部尚書，這李績被授于并州都督，任兵部左侍郎，與李靖一正一副，執掌兵部常務，算是實權派里的中堅力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