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猛士</br> 馬邑城西北方向三十八里。</br> 望血谷。</br> 之所以叫望血谷，是因為這里是兵家必爭之地的最前端，歷朝歷代，漢人抵抗草原蠻夷的第一關，也是最前線！</br> 不論是草原人，還是漢人，在這里流血流淚的太多太多。</br> 草原人,和漢人，各自在兩邊自家地盤上張望這個中間地帶，所以才叫望血谷，小小的山谷里，不知流下了多少草原人和漢人的血液！</br> 所以這個小小的峽谷，不知何時就被人叫做望血谷了！</br> 深夜！</br> 西北風呼嘯而過！</br> 風很大,帶著哨子！</br> 摧殘著望血谷的一切，冬天的風又再刺骨了三分！凌冽霸道！顯示出大自然的恐怖之處！</br> 既然叫做望血谷,只聽這地名的煞氣就知道不是溫和的地方。</br> 仿佛印證了此處非是吉地一樣，兩只人馬在血谷里慢慢的接近著……</br> 小峽谷得半腰處，一個千人隊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像級了捕獵的兇獸！</br> 不遠處大約有四里多地，馬邑城出來的大胡子，把右手攥成拳頭舉起來，大胡子身邊七十一個兵卒立刻停下，各自找到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br> 這個大胡子是李鈺從路上經(jīng)過的第一座府衙里的牢房里救出來的死士，身邊的幾十號人都是李鈺從各處的牢房里整出來的死囚犯！</br> 現(xiàn)在他們不是囚犯了，也不是罪人，現(xiàn)在他們是朝廷左武衛(wèi)的府兵！</br> 大胡子兄弟三人的臉上沒有害怕，他們不在乎生死，他們在乎的是名分，身份，因為他們是貴族了，歷朝歷代只有貴族才能有一個做兵的。</br> 這些人都很驕傲，從跟著李鈺開始就活的像李鈺感染的那樣，一身的傲氣！</br> 盡管他們知道可能十死無生，但是也不影響他們的傲氣。</br> 李大帥都說了,死也可以死的轟轟烈烈，死也可以死的重如泰山！</br> 泰山在百姓的眼里是什么位置？</br> 那是最厲害的山，上頭可是通著天上神仙的地方。</br> 大帥說了，為了保護天下的百姓而戰(zhàn)死沙場，這個死，重如泰山。</br> 而且，名字不論死活，以后都要寫到一個大石頭碑上的。</br> 大帥說了，那叫英雄碑，現(xiàn)在皇帝改名叫做凌煙閣了。</br> 聽說凌煙閣最上頭是，現(xiàn)在皇帝的阿耶和阿公。</br> 兩邊的文武大臣，以后要選出來一些能人，做泥巴胎供起來的。</br> 這些要挑選很厲害的大人物。</br> 而再下頭的廣場上，兩邊的碑上要寫下那些，為天下百姓戰(zhàn)死沙場的兵，卒，士,這些名字和家鄉(xiāng)住址。</br> 這是什么概念？</br> 這在這些人眼里,那就是至高無上的榮譽，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這是銘記到史冊的天大的事情。</br> 祖宗積德八輩子才能修來這個福氣的，一般人哪有這個貴命？</br> 所以今夜的七十二人，沒有一個是怕死的主。</br> 他們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br> 但是他們也不是引頸就戳的心理，他們想在死前斬殺賊人。</br> 大帥說了，斬殺一個人頭，以前犯下的錯和罪，有朝廷公開正式抵消！</br> 這不是赦免！</br> 這他娘的是抵消！</br> 沒錯，大帥說的一清二楚！就是抵消！因為之前已經(jīng)赦免過了的。</br> 抵消和赦免，對這些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來說，非常的重要……</br> 大胡子叫做羅東遠！</br> 他面無表情的扭過身子，身邊兩只土獵犬，緊緊跟隨。</br> 這是他被大帥救出來之后，回家?guī)淼模@是他的好伙伴！好戰(zhàn)友！</br> 而且非常的兇猛，還很通人性，兩只大黑狗都五歲了。</br> 結實的嚇人，渾身都是肌肉塊兒，狗頭大的能裝下一個小孩的頭，獠牙有一寸長短！</br> 兩只狗沒有任何動靜，不叫一聲，緊緊的跟隨主人身后，如此漆黑的深夜里，很難發(fā)現(xiàn)純黑色的狗身子！</br> 大胡子扭頭看著空地，他知道他的手下都埋伏起來了。</br> “都給我聽清楚了，咱們是府兵，不是囚犯，誰他娘的敢后退半步，老子立刻把他的豬頭當場砍下來喂狗。”</br> “唯！”</br> 躲藏起來的每個人都很小聲音的答應一下，整齊無比。</br> 李鈺最喜歡最佩服的就是這些莊稼漢死囚犯。</br> 他們一路上的訓練，磨爛腳都不會叫出半聲。</br> 摔倒的時候，臉被石頭擦流血，坑都不坑起來就繼續(xù)訓練。</br> 如果你問李鈺，他手下這些人，最狠的是那些，李鈺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一千多個死囚犯最厲害！</br> 因為，他們對自己都狠的嚇人！</br> 這些囚犯，基本都是拿命在訓練，所以前三次派出去的兵，平均一個人斬殺了兩點七個草原蠻夷！</br> 所以夷男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漢人這次是真的著急紅眼了。</br> 第一他們只有二十萬軍，還是湊出來的傾國之兵。</br> 第二，漢人來了邊關之后，龜縮進城里，怎么叫罵都不敢露頭！</br> 第三，李鈺派出來的兵，應該是李唐朝廷最猛的勇士了！</br> 否則怎么會以一當十？</br> 夷男的手下們，也付出了很沉痛的代價，才滅殺了李唐朝廷三次探馬！</br> 現(xiàn)在的夷男聰明了，他不敢叫孩子們出去太少。</br> 現(xiàn)在每次出行都是一個千人隊，百人隊不準出營，這是薛延陀的新規(guī)矩！</br> 大胡子還在繼續(xù)著，他是這一次行動的總管，最高指揮統(tǒng)領！因為他跟隨大帥學兵法時間最久！</br> 用李鈺的話說，此人已經(jīng)開啟了靈智！</br> “大帥說的那些可是朝廷下來的，殺一個人頭，抵消之前的罪名，得兩個人頭的，升為卒，同時，隨軍主薄們會想辦法來打聽一切，然后寫進左武衛(wèi)的戰(zhàn)功本冊里，家中的正妻，免稅！”</br> 這些確實不是李鈺一個人的想法，這些是兵部下來的文書，三省六部對于這一千多死囚犯很是重視，李世民親自過問，指點三省要給與一定的對待，叫他們安心的赴死沙場！</br> 所以三省研究出來一套完整的方案，解決這些人的后顧之憂，同時也用名頭狠狠的壓榨著他們的一切……</br> “兩個人頭之后，再得一顆，再免稅一人，得三個人頭的，晉升為士！”</br> 再次聽到這些話，躲起來的幾十個莊稼漢眼睛都冒著綠光！</br> 士！</br> 這一個字代表的太多太多了！</br> 這是真正的貴族！</br> 士和大夫是可以相提并論的！</br> 士比卒還要再高一個等級！</br> 即便是左武衛(wèi)大營里，也只有三百多個士！</br> 一萬兩千人的左武衛(wèi)大營，只有三百多個士，七千多個卒！</br> 可想而知有多珍貴？？？</br> 大胡子自己也非常的渴望得到一個士的榮譽身份。</br> 他要給在軍中的大兒子，樹立一個榜樣。做一個叫兒子自豪驕傲的阿耶！</br> “前頭有很多人，不出五里地，有很賊人在埋伏著，別問老子怎么知道，老子打劫二十多年了，經(jīng)驗老辣！”</br> “怕死的沒種的，現(xiàn)在自己抹脖子，老子給他記下來，被賊人殺的，還能落個好名頭，十息之后，所有人都得斷了念想！”</br> “唯！”</br> 埋伏起來的漢人都在嘴里答應一下，表示統(tǒng)領將軍的軍令他們收到了。</br> 沒有人抹脖子，都在盼望廝殺，都抓緊了手里的鐵朔。</br> 他們的勇猛跟裝備有很大的關系，這些出行的死囚犯拿的鐵朔不是朝廷發(fā)的，而是隴西李氏打造出來的精鐵做成槍頭。</br> 他們腰里掛著的唐刀，也是李鈺經(jīng)過七次改進之后的最新產(chǎn)品！</br> 整天一堆屁事！</br> 倆德牧，一窩的母的，四十天，病了，很嚴重，正在照顧他們，剛吃了藥</br> 所以寫的有點晚，一會就補上剩下的一千多字抱歉抱歉</br> 秦瓊的聲音依然低沉，臉上的表情卻如沐春風，</br> “好叫眾家兄弟與諸位同僚得知，昨日晚間，大朗與某商量，</br> 說是從未拜見過諸位長輩，</br> 某家大兄，諸位是知道的，今已故去，</br> 止有這孩子一條血脈，傳了下來。</br> 以后這孩子，就有勞眾家兄弟與同僚多加照應，</br> 倘若有悖逆之處，且看在某家面上，狠狠的管教！</br> 瓊～不勝感激。”</br> 一句話說完，秦瓊干脆利落，雙手抱拳，置于眉心高度，四方做禮！</br> 程咬金也緊緊追隨自家二哥，做的是有模有樣。</br> 大廳眾人，也都回了半禮。</br> 李鈺聽到秦瓊如此，從前世穿越過來的悲涼，又再沖淡了許多。</br> 也被這重情重義的古代漢子，感動不已。</br> 這～才是真正的八拜之交！</br> 這～才是熱血的男兒本色！</br> 一旦認定了，</br> 就不以窮困富貴區(qū)分，</br> 也不以高低貴賤定論，</br> 兄弟就是兄弟！</br> 兄弟走了，兄弟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br> 李鈺感嘆，這里～是沒有污染的天空，</br> 這里的淳樸與善良，還停留在人性的本色之上！</br> 只見秦瓊安然落座，程咬金侍立身旁，</br> 秦瓊低沉穩(wěn)重的嗓音飄然而出；“諸位兄弟，同僚，也多與某家大兄舊識，</br> 說是這孩子的長輩，自然是合乎理法，</br> 本來，某家與知節(jié)還要商議，何時方便就帶了這孩子，一一登門拜訪，他諸位伯父，叔父！</br> 怎料今日，眾家兄弟又歡聚一堂，此亦算是天意也。</br> 我等皆出身行伍，還需雷厲風行，不做那女兒家的姿態(tài)！</br> 這孩子也與某和知節(jié)所有商討，</br> 就借這番幾十車物事，做個見面禮，送與眾家叔伯父！</br> 某與知節(jié)也是極力贊同，</br> 正巧今日眾家兄弟前來，某與知節(jié)便做了這和事佬，還望眾家兄弟與諸位同僚莫要嫌棄，</br> 這禮雖不重，卻也是從藍田一路行來，</br> 可憐這孩子一片恭順之心，</br> 諸位何不隨了他的一片心意？”</br> 李鈺傻眼了，蒙圈了！</br> 這不對呀，昨晚和秦叔父商量的可不是這個啊，自己昨晚清楚明白的表示出來，這些東西拉來長安城是要變換銀錢的呀……</br> 先不說李鈺還在郁悶之中。</br> 只提這邊大廳里，眾人見秦瓊終于說到了眾人的心坎里去，都是一片喜氣洋洋，</br> 廢話，等的就是這個！</br> 只看秦瓊旁邊的李靖，端坐于太師椅上，面無表情不喜不悲，</br> 嘴里卻言道；“對長輩，恭順有佳，大善。”</br> 房玄齡依然是見人就笑的招牌動作；“如此甚好，”</br> 杜如晦也在旁邊點頭表示，贊同秦瓊的意見！</br> 這邊李績也動了口；“善”</br> 文官武將兩邊的帶頭人，都表示過態(tài)度，這就算基本成了！</br> 大廳里頃刻間，就開始熱鬧了起來，互相交頭接耳，</br> 這些朝廷重臣，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討論，最后給出一個結果，</br> 秦瓊和程咬金的面子，必須得給，這些禮物就勉強收下吧，</br> 怎么說也算是一個小輩兒的孝敬不是。</br> 其中一個黑臉的壯漢，還呵呵大笑，</br> 甕聲甕氣的說道；“翼國公但請放心，這孩子既然如此孝順，某家也不推辭了，</br> 就收下了這些禮……”</br> 秦瓊還沒答話，就見一個鐵塔般的猛漢，如同程咬金一樣的嗓門，</br> 還帶著一股子西北方言的味道，吆喝了起來；“咋啦，你這賊子，給你送禮，還嘰嘰歪歪，</br> 一個武將去學人家文官那般，文縐縐的，還真當自己是儒將了？</br> 怎么著？還要推辭不成？</br> 倘若確實有些勉強，老夫便替你收了那份兒就是！哈哈，哈哈。”</br> 旁邊挨著的幾人也跟著哄堂大笑！</br> 那黑臉的壯漢，對著著那鐵塔般的猛人呵斥道；“尉遲老匹夫，</br> 今日這是在翼國公府邸，某家也不與你計較，免得顏面盡失，哼！”</br> 邊說邊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br> 旁邊眾人都習慣了，哪一年？這牛進達和尉遲恭，不干上幾架？然后再坐下把酒言歡！</br> 這兩人的臉皮，和程咬金，也差不了多少，</br> 加一起就是這長安城里，出了名的長安三憨貨。</br> 地地道道的～鬼不纏。</br> 斗嘴？吵架！那是家常便飯！</br> 李鈺看著眾人說笑嬉鬧，氣氛搞的如此活躍，也只能跟著假裝非常開心了！</br> 只聽程咬金走了過來，大大方方的問道；“賢侄，昨日拉來了多少？可有造冊登記？”</br> “回叔父的話，侄子這次一共拉來了，三十八車，</br> 其中兩車，乃是要送進宮里的貢品，</br> 剩下二十五車皆是貞觀桌椅，一共每車裝有四套，</br> 又八車，乃是梳妝臺，與柜子對半，各一十六個！</br> 另外剩下三車全是，大小鐵鍋，與銅勺，鐵鏟，還有幾十把菜刀！</br>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還請兩位叔父做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