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幾次翻云覆雨,累得沈芝哭著直罵,說好的疲憊不堪的,怎的上了榻這般生龍活虎、精力充沛?
俱是怪他,才教她睡至日曬三竿方才悠悠轉醒。她忽而明白:原來自己以前看的話本里的故事,說這種事教人欲仙欲死全是騙人的。
她揉了揉酸疼的腰,想起昨日傅青宓雙手擁握的情景,仿佛此刻他的余溫還在,不知不覺耳廓紅了,繼而漫上臉頰。
身側縈繞的是一股淡淡的屬于他的氣息,沈芝深深呼了口氣,露出滿足而略帶嬌羞的笑。
“碧雪,進來吧?!?br/>
她猜到她的丫鬟已經在門外候著多時了。
“小姐,今日出了個大太陽?!北萄┰捴?,掩藏不住的愉快。
“出太陽?”
“是呀。老天爺放晴正是一個好兆頭,小姐總算也見著姑爺,一解相思之苦啦?!?br/>
碧雪自說自話,完全沉浸在她家小姐和姑爺關系更近一步的美好想象里,忽略了沈芝臉上一閃而過的疼痛之色。
好兆頭么?
“二爺呢?”
碧雪邊替沈芝更衣,邊昂首示意門外:“一刻鐘前,婢子還瞧見姑爺在院中呢?!?br/>
“在院中做什么?”
“婢子說小姐最近喜歡上雕刻精致的木簪子,所以姑爺在院中專心致志地給小姐做簪子呀……”
想起他一絲不茍做事的樣子,沈芝情不自禁彎起嘴角,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心做這種討好自己的活。
待她沃面梳洗完畢,走出門一看,院子里哪有傅青宓的影子?遂轉頭盯著碧雪。
碧雪一臉茫然回望著她,搖搖頭辯解:“分明就在此處的?!?br/>
“我不是質疑你的話,我是想問二爺去了何處。有些話,想當面與他說說。”
沈芝看碧雪估計也是不知,擺了擺手:“罷了,他應當去書房了。那處能讓他心安。我們先去找找他吧?!?br/>
“小姐,用過飯再去吧?!北萄┨嶙h。
沈芝想了想,覺著還是先去找人回來,挺久沒有同他用飯,想跟他好好用這最后一餐飯。也許日后都……
“不必,我去喚他。”
碧雪只當是自家小姐和姑爺感情好,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對方黏在一起,一刻分離都忍不得的那種。
遂捂嘴偷笑打趣道:“好好好,婢子陪您一道前去。”
碧雪在前頭剛推開書房門,沈芝率先朝前邁了兩步進去,沒走幾步便停下了,怔在那處。
“小姐?”
沈芝微微緩神,勉強擠出個笑意,臉朝著前方:“我……妾……妾身……”
她話語吞吞吐吐,又有些急迫,好像心里想的特別透徹,臨到開口時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呵呵……”
只聽得傅青宓一陣輕笑,溫文爾雅慣了的面龐,此時鐵青著。他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里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周遭驚人的安靜,沈芝卻覺得他明明只是笑笑,她的心都隨之感受到了怒吼。
“我……你聽我……”
他“啪”地將手中的紙拍到案上,打斷了話:“沈芝?!睅缀跏且а狼旋X喚出了她的名字。
“這便是你心心念念,睡夢中都不忘要贈給我的大禮?”
傅青宓一下起身,繞過書案快步過來。
沈芝抬頭迅速地掃了他一眼,慌忙垂下。
這在傅青宓眼里,成了心虛的表現。他挑起她的下巴對視,繼而松開手自嘲一笑:
“我原以為,你我夫婦一場,哪怕最初沒有感情,至少還有一顆愿意緊靠在一處的心思。后來我對你生了情,卻瞧著你并未將心放在我這里?!?br/>
他頓了頓:“于是,對你體貼,不忍教你委屈,欲對你好又恐成為你的負擔。你不愿同房便不曾強迫于你;你喜歡按自己想法行事便由著你;你要護著人要我納妾便通通受下。我始終認為你不會離開?!?br/>
話音一變:“可是,你怎么能……怎能!”他通紅的眼,狠狠看了看她。
說罷,傅青宓一拂袖,帶著憤然幾乎是踉蹌的步子離去。
沈芝沒能挽留,垂在身側的手還沒抬起,就被她狠心壓下。
碧雪嚇得躲在一側,不敢出聲,待人走了才小聲問道:
“小姐,姑爺他……你們好好的,突然之間怎么了?”
碧雪百思不得其解。
沈芝慢慢走到書案前,拿起桌上的紙。持著紙張的手劇烈顫抖,其上清晰一筆一劃端正寫著的是“和離”二字。
這是她在傅青宓來之前,提前親手準備的,生怕其上的詞他不喜,所以還準備了許多份。
什么“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云云……
其中她最喜的一句:一別兩寬,各自生歡。也正是她手里拿的這份。
瞧著她的字,乍一看已然有了幾分他的字韻。不知其余的有沒有教他看著,余光一瞥,沈芝心都漏跳了幾拍。
案上一角的一沓紙,赫然不是她原先放置的樣子,他竟然全部看過了?
沈芝嘴角噙著苦笑,手上的這張是她昨日未曾收起來的,巧合之下被他看了去。初衷想的是同他好好聊聊,無論是為他還是家中老太君,兩人暫且和離是最好的選擇。
她終究看不得他好不容易好了的身子,又在府內雜事上傷了心神。
然而如今,一切似乎都是她想的太過美好簡單。
回想起方才他字字句句間的責問,沈芝沒來由地心頭一滯,又是暗惱又是自責。
她后悔了,怎么辦呢?
她不該自作主張的,想到此,心仿佛被人狠狠剜去一大塊血肉,疼得她直蹙眉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骨碌碌從眼眶中滾落。
碧雪訝異萬分,從沈芝手里的紙,大概猜到二人此番的別扭是為何。
于是乎,催促道:“小姐,您現下快去如同姑爺解釋解釋,估不準他會理解呢!”
聞言,沈芝一愣,是啊,她去好好解釋,他應該會理解。
心念一動,她抬腿走出書房。卻在門口撞見了急急趕過來的春娘。
“夫人,您去何處?”
沈芝側頭擦擦眼淚,笑笑:“我去尋二爺?!?br/>
春娘滿臉可惜,嘆了口氣:“那您別去了。二爺不知為何,方才牽著馬出門去了。說是要回京了?!?br/>
沈芝忍著眸中酸澀:“如此啊?!?br/>
聲音里帶了些哭腔。
春娘見不得她哭,想到臨走二爺遞給她轉交的信,樂呵呵說道:“夫人不必傷心,二爺雖是不告而別。但是,怕您擔心,給您留了信?!?br/>
沈芝不解其意,接過信一瞧:
如爾所愿。而今別去,不復相思。
他該是有多生氣,多惱她,才寫下這些話。
短短十二字,教沈芝干涸的眼角,復濕潤了。
“勿要跟來?!?br/>
交代下話,沈芝狼狽地轉身進了書房,將門重重關上。
只剩下焦急擔憂的碧雪和滿帶疑惑的春娘,面面相看,無言以對。
良久,忽聽見房中隱隱傳來失聲痛哭的聲音,隱忍而克制到教人心疼。
這幾日,識清傅業夫婦二人真實面目的沈璃,不再同他們待在一處,常常獨自在自己房中。
自她得知自己做錯了事,加之沒人陪伴勸慰,慢慢鉆了牛角尖,心中對妹妹沈芝的愧意漸盛。想著若不是她,也許現在妹妹就還在傅青宓身側,是她造成了二人如今的尷尬局面。
越想越發覺得虧欠沈芝。
她究竟還有何顏面待在傅家。
想著想著,立即抬手抹去眼淚,起身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不多時,她背上個包袱,扣上門。心中還有個掛念的人,本欲在走之前同他說一聲,隨即覺著罷了,她不配!
人家雖然是賤籍,卻不似她,狼心狗肺陷害親妹,差點將其害死。
沈璃后怕的出了身冷汗,她或許不該掛念他。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不曾在自己身邊轉悠,許是發現自己的真實面目,覺得異常卑劣,無法接受。遂將真心收回去了吧。
如此一想,她發覺心口驀地刺疼了一下,沒在意,抬腿出了傅府的大門。
守門的小廝見此情況,可急壞了?,F下府里就只有三老爺能拿主意,忙抬腿朝傅業院子跑去。
“三老爺,小人有事稟報。”
傅業坐在屋中,從他清晨接到沈氏被赦免的消息,整個人渾身透露出不悅。他素來不喜管府上之事,對小廝要稟報的并未提起太大興趣。
遂不耐煩揮了揮手,示意其快些說完速速離開。
“沈家大小姐走了。”
沈璃走了?
“跟著誰?”傅業追問。
“獨自背著行禮走了。”
是么?傅青幾乎忍不住要站起來,為之稱贊,這可真是太好了。候在宓哥兒手下的那人,曾威脅他不許動沈璃。如今人出了府,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了,倘若人不知不覺消失了,還能來找他麻煩不成?
此番要不是這該死的沈璃臨時倒戈,沈芝能被赦免?biqubu.net
一時間,傅業在腦海中迅速想出了萬全之策,無論如何都要將沈璃除之才能消解心中恨意。
沒錯,她還是沈氏親姐,還有什么比失去親人更讓人痛苦了?
傅業得意得揉了揉指節,掩去面上的兇狠。
沈璃出了門,憑著記憶打算去投奔好友封寧。又意識到她們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再不能同以前一般相處。
于是,她漫無目的走在街上,隨著人流,不知不覺來到城門口。
想著京中已無親人,雙親和妹妹皆不在此處,她一個人又在這兒做什么?不過徒添不必要的麻煩,索性離開這個教她傷心的地方,哪怕去個不知名的小城也好。
不知沿著官路走了多久,忽遇著個老者,穿的單薄,神色痛苦躺在路邊,口里“哎唷”呢喃不停。
本著關切之意,沈璃上前蹲下身子:“老先生,您可是病了?家里人呢?”
老者張開眼瞟了幾眼,又難受地合上:“家里人?別提了?!?br/>
他哼哼唧唧:“小老兒本是下溪人,奈何家門不幸,出了個不孝子。嫌棄小老兒我年老體衰,浪費吃食,將我這腿打斷了丟在路邊,任由自生自滅。”
說罷,哎唷聲更高了。
這可怎么辦?把人直接扔在此處不管,實在不妥,天寒地凍的,凍壞了如何是好?
沈璃不忍直視老者凍得通紅的雙腿,伸手解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件物什,悉心給老者蓋上。
“下溪是何處?離得有多遠?”
老者道:“有些距離的。我小老兒命不值錢,還是不勞煩女郎君,你快些離去吧。”
沈璃嘆了口氣,亦替老者憤憤不平:“天底下竟有如此沒心沒肺之人,連親爹都能這般對待,莫不是良心喂了野獸?”
老者嗚呼一聲:“只怪小老兒沒有好生教導,才致使今日之禍?!?br/>
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里落下兩行熱淚。
沈璃蹙緊眉頭,看不慣這種行為:“不行,此等惡人,怎能放縱?我帶你去報官,定教他吃不了兜著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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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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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