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相府,傅青宓滿心疲倦,步子才剛邁進屋,李長盛卻來了。
“小人見過二爺。”他不似以往一般恭敬,只是走個流程,隨手作一揖。
傅青宓輕聲應(yīng)了下,本不欲搭理他,忽想起此人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
于是回過頭轉(zhuǎn)而好奇萬分問道:“何事?”
李長盛一屁股坐上一旁椅子,順道敲了敲桌子,示意傅青宓坐下細說。
傅青宓若有所思看了看他,兩步上前。
“你可知是誰送去的酒?”
“難道不是沈芝?”
李長盛呵呵一笑,點點頭:“是啊,我可沒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想問當(dāng)日誰在酒水中動了手腳?”
“本相派人去酒肆查探過了,去買酒的確是她的貼身丫鬟碧雪,且碧雪親口承認,是她所購。當(dāng)時嘗過,并未發(fā)現(xiàn)不妥。”
“那就是途中出了事,才致使有人放了東西進去。”李長盛搶過話頭,以極其肯定的語氣道。
“看你的樣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是啊。我知道,包括沈府的一場大火,我也知道是誰放的。”
傅青宓面上的詫異一閃而過,壓下口中呼之欲出的疑問,鎮(zhèn)定自若地端過茶抿了口:“所以……你的目的為何?”
“沒什么目的,我有筆交易在她身上,未完成之前,不希望她有個不測。”
傅青宓撩起眼皮掃了李長盛一眼,這個昔日在他手底下,懷著鮮為人知的心思接近他的人。他隱約感覺得到他所求之事。
“嗯。”
“一會我預(yù)備去獄中見她一面,你可有話要我代為轉(zhuǎn)告?”
“無。”
李長盛略微訝然,似是不信:“你當(dāng)真沒有話要說?”
傅青宓輕聲嗯了聲,再無他話。
“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有證據(jù)可以證明她是清白的了。傅業(yè)算準(zhǔn)了所有事,并且拉上了她的親姐作證。”李長盛到底不忍說出沈璃的名字,他不想看到她跟那人打交道,然而事與愿違。
“竟然是她么?難怪徐材百般隱瞞。”傅青宓冷冷笑道,“這么多年,她還是一如既往。”
“你來了?”沈芝毫不意外在碧雪身后,看見了李長盛。
碧雪淚眼婆娑,看著她,哭得哽咽說不出話。
李長盛繞過碧雪,走上前:“嗯。”
“放心吧,明日午時一過,只要我死了,姐姐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出家做姑子了。”
“但她現(xiàn)下與傅業(yè)夫婦混在一起,你不擔(dān)心?”
“擔(dān)心?”沈芝捂著肚子,蒼白的臉上笑得眼淚落下來。
“她作證說我縱火之時,可不曾記得我是她唯一的親妹。”
她對沈璃,在那一刻才算真正心涼,在最需要親人幫助之際,親姐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沈芝想了想,應(yīng)下李長盛之事還未有個結(jié)果,且他給自己帶來雙親尚在人世的消息。
于是乎,又補了句:“如果你當(dāng)真想要和她在一起,先前囑咐你的,不要時常出現(xiàn)在她面前。再,她這般恨我,只需多提及我的名字,她定會關(guān)注到你。”
這時,碧雪忽然推開李長盛,狠狠瞪著他:“我家小姐馬上就沒命了,你來探視她,竟然還為了別事。著實過分之至!大小姐對我們小姐,一點情分都不留,你還惦記著她作甚?”
聞言,沈芝抿著唇,呵斥道:“碧雪,不得如此。”
“小姐!”碧雪兩眼汪汪看向她,小臉委屈得皺在一起。
“罷了,那是他的事,你去管他做什么?”
“可是小姐,大小姐此番是要了您的命呀,老爺、夫人在天有靈,定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或許她是遭了歹人蒙蔽呢?”李長盛復(fù)開口提醒道。
沈芝自己心中亦大致推測的出來,她的姐姐,耳根軟得很,聽不得旁人的煽風(fēng)點火。
這么想罷,適才涌上來的一股火氣,頓時又逐漸消散開來。
她能說些什么,只能道一句傅業(yè)利用人之厲害,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難怪上一世自己也教他耍得團團轉(zhuǎn)。
沈芝遂定了定神,仔細思量了一下,覺著就算是要被問斬,也不能如此坐以待斃。她明明沒有縱火,怎的他們給自己定了刑,就認命了?就消極對待?
如此不就太對不起自己重新活過來走這一遭。
沈芝靠近牢門,悄聲問道。
“你可知曉其中內(nèi)因?”
李長盛知道她在問關(guān)于沈府縱火真兇之事。
“沈府起火當(dāng)晚,我在對面酒樓瞧見了。”
“哦?”沈芝眼中透露出興奮與焦急。
“是傅業(yè)差的人么?”
“嗯。”李長盛低低應(yīng)了句,余光不露痕跡掃了眼四周,用只有他和沈芝能聽到的聲音:
“還有另一撥人。想必你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猜到。”
“是誰?”
“宮里的人。”
沈芝瞪大了雙眼,似是不信。她想不通為何宮里高高在上的那位,還要對已然過氣將軍府出手。
難道真的是應(yīng)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是因著她爹年老體衰,不能再上陣殺敵,又恐其手中權(quán)利,所以來這一出?
“你確定?”
李長盛定定點了點頭。
“我已知曉了。二爺知道了么?”
沈芝自從碧雪和李長盛來探視她之際,就故意忽略心底的一抹失落,不去想他為何不來?為何在她苦苦等了他這么久的時候,仍然狠心不來看她?
“許是知曉了。”
“是么?”沈芝語氣里,含著些道不明的憂愁,連碧雪在外面都感受到了。
遂忍不住勸道:“小姐,您別怪二爺。他是有苦衷的。”
沈芝不想聽這些替他辯解的解釋,她只知道她一次都未曾見到他的人。
而后,重重搖搖頭,合上眼背過身去。
原本單薄的身形,經(jīng)歷這段時日的牢獄之災(zāi),更加消瘦不少。碧雪瞧著,雙眼又紅了。
李長盛看不慣這樣的場景,禁不住道:“碧雪說的不錯,他有不得已的原因。二爺被圣上下令,為了避嫌,一次都不能見你。”
聽完話,沈芝猛地回身:“那之前我昏迷不醒之時,他不是還陪同殿下過來?”
“嗯。暗中得了消息,如今殿下惹惱了圣上,亦被禁足了。”
沈芝忽然被一種暖暖漲在胸中的感動震撼,伴著這種震撼而來的是,一直以來她錯怪他,惱恨他的自責(zé)。
她不曉得,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來探望她,又匆匆忙忙離去。
翌日。
沈芝在牢里,用過最后一餐飯,被差役壓著上了刑車。很快被帶到了東街。
今日京中難得地出了太陽,明晃晃掛在頭頂高遠而湛藍的天空,是個散發(fā)不出熱意的太陽。
沈芝身上的囚衣,在一眾官服中異常招眼。風(fēng)呼啦掠過,引得她一陣輕顫。發(fā)絲凌亂地搭在臉頰兩側(cè),她的手被牢牢鎖上鐵鏈,動彈不得。
本欲伸出顫巍巍的手理順,卻不過是想想而已。
四周漸漸圍上不明真相的百姓。
左右交頭接耳,看著沈芝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些人大多是些官府說什么便是什么的人。
“沒想到啊,沈家出了位狼心狗肺的女兒。弄得親姐一樁好姻緣散了不說,還害死了雙親。真是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有人忽高聲說了句,四下里議論的人更多了。
有人越聽越氣不過,就像事情發(fā)生在他家一般,甚至拿出菜籃中的爛菜葉、臭雞蛋,一股腦地丟進去。
激動而喜看熱鬧的人群,一個個湊上前。沈芝生生挨了好些菜葉雞蛋,好不狼狽。
身上臭雞蛋的腥臭味傳來,她忍不住皺著眉頭看向人群。也正是在一眼,看到了在人群中靜靜瞧著她的一雙眼,波瀾不驚之下有一抹心疼。
那人戴著半塊面具,頭發(fā)斜斜擋在一邊。
沈芝苦笑不得,他以為這樣喬裝打扮,換上身粗布麻衣便讓她認不出來了?
可真是小瞧她了。她好歹在他重病之時,衣不解帶伺候了許久,可謂是了解他了解得極其深了。???.??Qúbu.net
他來做什么?不會是來送她一程?
沈芝扭開頭,她不想教他看到自己死去的場景,似乎太過于殘忍。怕他后半生都對此耿耿于懷!
遂朝著傅青宓略微搖搖頭,示意他離開。
他收到她的示意,身子在人群中一動不動。
午時三刻很快便到了。因沈芝犯的的封國第二大罪,害死雙親,所以不得容許任何親友前來送上路酒。
負責(zé)行刑的大人看了看天,雖是不忍,礙于規(guī)矩,也不得不扔出行刑的木牌,朗聲下令:“行刑。”
抱著大刀的劊子手,聞此言,笑呵呵持著大刀靠近。
沈芝最后緩緩便傅青宓搖搖頭,輕輕閉上眼。
她清晰感覺到劊子手粗暴地扯下她背后的刑犯牌子。
卻遲遲沒有預(yù)料中的痛楚傳來。
而是聽到一陣嘈雜聲。
“刀下留人。”
她睜開眼,見著一位騎著馬趕來的人。馬背之上的人,赫然是傅青宓。
沈芝愣了愣,復(fù)看向人群中的帶著面具之人,內(nèi)心充滿疑惑。
難道那人不是傅青宓?
馬上之人翻身而下,高高舉起手中黃色圣旨。
“此乃圣上的旨意。命本相帶著犯人,吳大人接旨吧。”
沈芝便是在這么郁悶、充滿困惑的情況之下,被傅青宓迅速帶走。
帶到了一條深巷,她被推搡著上了馬車。心中隱隱埋下了一絲疑竇,今日的傅青宓好像有些粗魯,不似以往。
才屈身掀開幕簾進去,見著了個意外之人。便是適才在法場之上的人群中看到的帶著面具的人。
“你是誰?”
沈芝隱約預(yù)料到是傅青宓,又想起后來出現(xiàn)的馬上持著圣旨之人,開始不確定起來。
臉上浮起一絲警覺。
“芝芝……”他壓著嗓音低低喚了聲。
沈芝緊繃的身子方才軟了下來,雙眼一酸澀,淚水幾乎從眼眶里蹦出。
“你……那他……”沈芝指了指面前的人,又指了指馬車外,話都理不順。
腦中糾結(jié)得不成樣子,她分不清了,兩個傅青宓?
“你不會是假傳圣旨吧?”
沈芝腦海里忽地出現(xiàn)這么個念頭,見面前的人不語,駭然一跳。
“你……”不要命了么?
他搖搖頭:“為了避免假圣旨被發(fā)覺,遂備了兩手準(zhǔn)備。”
“所以外面的傅青宓是假的?”
“嗯。是李長盛。他假扮成我傳圣旨,倘使有個萬一,我再從人群中出來,強行帶走你。無論如何,定不會教你在那喪命。”
“圣上那邊,你當(dāng)如何交代?”沈芝急得直看著他。
“還能如何?”傅青宓冷冷淡淡一呵,“他要的不就是逼我行下此事?這相權(quán),他想要,便拿去。我不稀罕。”
“可……”沈芝還想說點什么,被他強行拉過去,按坐到腿上。
“勿憂,我自有打算。”
不是打算不打算,沈芝掙扎幾下,推開她,她身上如今腥臭成這樣,這人那般愛干凈,此時也不知道避嫌了,還硬要將她拉過去。
傅青宓看她此舉,極是不解:“芝芝,你在怪我?”
“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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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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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