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十多日的雨,總算止住了,天卻還是陰陰沉沉的,像壓了極重的東西一般。東邊白的發亮。
今日的早朝,傳了個驚天消息出來。一向深得圣心的刑部蔡大人被撤職了,轉而提拔了一位徐大人。
朝臣紛紛暗自揣測,圣上這是對蔡大人遲遲未能抓獲沈府縱火真兇的遷怒,還是要脫離傅相國另培養人手。
要知道,蔡大人乃相國傅青宓一手帶起來的人。而徐大人則是與傅青宓一向不和的御史官柳大人提拔上來的。
封國一年發生數不清的大案小案,未破的案子豈止只有沈府的。此番圣上揪住沈府一事,眾人皆揣度,圣上是否有意借此舉打壓相國府。
遂感慨萬千:三十年河東三十年,當年在圣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傅相國,如今也難逃失寵的命運。
午間,沈芝自接到消息起在屋內坐立難安,后來干脆起身到門外來回踱步,時不時還抬眼看向院口處。
傅青宓上朝去了,按理照以往的經歷,這個時辰他早該下朝回來了。然今日卻久久未歸。不由得聯想到提前下朝的官員傳來的消息。
他該不會真的遭到圣上打壓了吧?
“小姐,小姐。”碧雪從院外走來,苦拉著臉,“陳姨娘和玉姨娘來了。”
說罷,她身后果然如期出現了兩個美貌女子。著綠衣清瘦偏高些的,是陳姨娘,也就是淑姑。
而身穿橙衣,表情略微畏首畏尾的,是玉姨娘,即玉香。傅青宓替她討了名分后,她便成為由下人直飛升成主子。
如今,連碧雪見了也不得不恭恭敬敬行上一禮,喚聲“姨娘”。
沈芝不知二人為何會一起過來,亦不知來了為何事。只好端著個適宜的笑,擺出當家主母的樣子。
“請進來吧。”交代完,自己先轉身進了屋。
“二奶奶。”二人一同朝沈芝微微福了福身,動作出奇地一致。
“起吧,坐。碧雪,上茶。”
沈芝許久沒見玉香了,這次看到她,比之前見著豐腴了不少。原先巴掌大的瓜子臉圓了一圈,纖細的腰身不知不覺厚實了。
“玉香,看來離開了我,日子過得很是舒坦啊。”
“二奶奶,此話怎講?”玉香眉眼間壓不住的得意之色,笑嘻嘻地回望著沈芝,全然沒有當時在她身前伺候的小心翼翼。
沈芝心道:這丫頭倒是厲害,轉換如此之快,剛進院子之時還有些畏縮,現下就及時把控住。
“我看你這段日子身子豐盈了,想著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吃的?”說著,她想起余氏送過來的幾碟點心。
“對了,嬸娘適才差人送了些吃食過來?正好咱們姐妹三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拿出來大家分分吃掉罷。”
碧雪敏捷地領會沈芝之意,掉頭快步出門去庖屋端過來。
淑姑淺淺笑道:“謝二奶奶了。”
玉香則在一旁,垂頭似是思索什么。
“玉香,你怎的不說話?”
“啊……二奶奶。”隨即反應過來沈芝話中之意,“妾身……妾身覺著甚好。”biqubu.net
沈芝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將目光從玉香身上移開。待看到淑姑時,一時心疼愧疚交加:“淑姑,你瘦了。”
“哪有?我一直是這般。”淑姑別開頭,心虛地不敢去瞧沈芝。
沈芝嗔怪:“你這是還在惱我之前去還愿沒帶你去之事?”
“不……不是的。”提起此事,她的反應很大,急切站起身。復發覺不妥才坐回去,抬頭瞧了沈芝一眼,又迅速挪開。雙手揪著衣擺,捏得極緊。
見此,玉香不露痕跡笑了笑,正好掩在送到嘴邊的茶杯下。
既然不是有關還愿的事宜,那是什么?沈芝對淑姑突然的異樣,疑惑不已。
“小姐,點心來了,還熱著呢。”
“嗯。”沈芝想著應當是淑姑忙著替傅青宓研制最后的解藥,遇上了些麻煩,情緒變動大。所以決計體諒體諒她,不去多想。
“好了,趁熱吃吧。”
兩人在沈芝的盛邀之下,一人皆捻了塊紅豆糕。
紅豆糕素來沁甜,深得像她們這些閨中喜甜食的女兒家們的喜愛,常常一次能食下五六塊。
可今日不知怎的,玉香捻兩塊才咽下幾口,便膩著了。腹中一陣翻天覆地的惡心反胃之感涌上來。
當即捂著嘴,干嘔了幾下。
碧雪以為是點心出了問題,嚇得魂不守舍,愣了些時間才將盥洗壇子遞過來。
玉香不顧形象抱著壇子,吐得個昏天黑地,臉都白了。
沈芝焦心地看著她的樣子,心中立刻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她沒有記錯的話,玉香爬上傅青宓的床,第二日她在榻上清清楚楚看到了一抹紅色。
再加上近來她身子圓潤豐腴,吃不得甜膩的,該不會是有孕了吧?
于是,她遞了杯溫熱的清茶過去:“先漱漱口吧。”
玉香接過茶,灌了口水,清理了下口中余味,稍微舒緩了些。
方才虛弱地回道:“讓二奶奶見笑了。”
“怕什么,你我均是姐妹。”沈芝似笑非笑,給淑姑使了個眼神。
“淑姑會醫,讓她替你瞧瞧吧。”
沈芝雖有猜測,終歸還不能肯定。老太君那般喜愛孩子,倘若玉香真的有身孕了,那她這個假孕的,被發現之時,該如何自處?
玉香面色糾結,猶豫不決。最后還是淑姑伸手過來一把抓了她的手過去。
等待的時間,沈芝心內閃過許多念頭,其中大多很快忘記了。只隱約記得:他竟然和別的女人有孩子了!
這個念頭盤旋在她心頭,縈繞不散。教她早把那日廂房中的蹊蹺忘得一干二凈。
她知曉他是無意的,可心情卻莫名地跌下來。心中空落落的,說不出缺了哪一角。
前世乃至今生的現在之前,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胸口悶悶地像堵了塊巨石,沉重得找不到發泄口。
淑姑從玉香手腕間挪開手,扯出繡帕在桌下擦了擦。
“如何?”
淑姑不知如何說,她是見過廂房榻上的那抹血的,所以看到玉香嘔吐時,已經猜到大概,對她有孕一事可以說毫不意外。
但問題是,傅青宓中了迷藥,不可能和玉香有這個孩子。她從始至終,查來查去都沒能查清當晚在房內的還有誰?
找不到這個第三者,則沒辦法證明玉香腹中的孩子不是傅青宓的。
事實上她完全可以解釋給沈芝聽,沈芝相信,別人卻不會信。
況且只要玉香一口咬定是傅青宓的親骨肉,她口中的迷藥證據將變得一文不值。
且不說在玉香手中還抓著她的把柄,若是當著她的面說了不利她的話,對自己無疑是添了麻煩。
“脈象如珠般圓滑,有力而回旋,是喜脈!”淑姑異常冷靜地將診斷結果說了出來。
其余三人面色各異。玉香同碧雪一樣,先是驚詫,而后緩緩露出笑容。
只有沈芝,一言不發斂著眉頭,皺眉的樣子,像極了經歷人生悲慘大事的小老太。
“二奶奶……二奶奶……”玉香笑瞇瞇連喚了兩聲。一來她知曉沈芝腹中亦有胎兒,想假取取經之名在她面前炫耀一下;二來懷著私心,問下是否能去老太君處,告知這個好消息,也好給自己增添點籌碼。
碧雪意識到她家小姐的失態,在其身后伸手戳了戳:“小姐,玉姨娘喚您呢!莫不是你也高興壞了,沒反應過來?”
沈芝回過神,朝碧雪投去個贊賞的眼神。再次看向玉香,她知道玉香笑容里的意思。
呵……心中冷冷一笑。
“可喜可賀呀。來,我親自帶你去老太君那報喜,教老太君也好好開心開心。”
沈芝端莊地笑著,牽過玉香的手。兩人面上喜笑顏開,心底卻是各有另一般打算。
不多時,沈芝帶著玉香來到老太君處。
秋婆子候在門口,儼然一副嚴肅不近人情的模樣。就連看到沈芝來了,也只點個頭不痛不癢來句:“二奶奶過來了。”
對她身旁的玉香更是置之不理,而玉香出奇地沒有吱聲教訓。
沈芝懶得去計較她的態度,語氣平淡問道:“老太君可在?”
“回二奶奶,老太君在屋中。”
“可否勞煩通傳一聲。”
“稍等。”
秋婆子公事公辦答完,沈芝看她的樣子,怕有可能見不到老太君,復加了句:“就說我有天大的事,務必要見一見老太君。”
她鄭重其事的態度,引來秋婆子一陣狐疑的目光。
沈芝輕拍了拍玉香的手,笑著安撫:“放心,一定會讓你見著老太君的。”
她如此做的原因無他,只想看看玉香這丫頭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看她意欲何為,也好早些動手收拾她。
“二奶奶,老太君有請。”秋婆子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一進屋,老太君正坐在椅子上,持著茶蓋,端著茶盞吹氣。身側除了秋婆子和桂椿,還有另一個年逾半百的小老頭,穿著正式。
“來了。”
她樂彎了眼,對身側的小老頭說道:“這便是宓哥兒的媳婦兒……沈氏。”至于一旁的玉香,她看都不屑一看,更甭提介紹了。
“這位是宮里貴妃娘娘遣來替老身看病的。”
沈芝知道老太君是在介紹給她聽。
“見過老太君。”沈芝和玉香一前一后行了禮。
“對了,沈氏懷有身孕,不如龔太醫順道替她瞧瞧,給她開些安胎的。這是第一胎,老身看著她身子單薄,總覺著不放心,深怕她有個好歹。”
老太君看沈芝的眼神,越發慈愛。
“老太君,孫媳一直好好用藥安胎呢!小家伙在腹中乖巧得很。”
沈芝臉不紅心不跳,睜著眼信手拈來一個謊。
“噯!”老太君怪道,“快些給龔太醫看看,他醫術高超,可比城里那些個郎中強多了。”
“咳咳……”沈芝急著說話,不小心教口水嗆著了。
“哎呀,可是受了涼?”
老太君起身過來拉住她,神情中滿是憂慮。
“孫媳……孫媳無礙。”沈芝后背冒出一身冷汗,瞧見玉香,忙道:“老太君,孫媳今日前來是為另一事。”
“哦?”
沈芝附到她耳邊,悄聲說了句話。
老太君登時驚喜地大笑:“當真?”
“真!”
于是看向玉香的眼神,稍微緩和了些。
“老太君,適才孫媳帶玉香過來之時,她還嘔吐連連,止都止不住。您瞧,臉到現在都是白的。”
老太君從頭到尾打量了玉香一眼,點點頭。
“龔太醫啊,勞煩你先替這丫頭看看吧!”
龔太醫拱手答道:“喏……”
一會功夫,他撤下手,說了一番同淑姑一模一樣的話,開了些安胎的藥。
診治完淑姑,輪到了沈芝。
她緊張得不知所措,這下要露馬腳了,心里愈加恨死傅青宓了。只怕老太君發現,定會將所有怒氣都撒在她身上。
想著,正欲跪下身子主動認錯。不料外面忽然人聲嘈雜。
幾個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還未曾換下朝服的傅青宓,鐵青的臉。他身后跟了位著刑部官服的中年人及幾個侍衛。
“來呀,將沈氏帶走。”身著刑部官服的人如是道。
侍衛聞聲上前,一左一右壓住人。
傅青宓微瞇眼,咬著牙,忍著辱叮囑:“徐大人,望你可別屈打成招!”
徐大人冷呵一聲:“這就不勞相國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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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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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