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就差人去喚的太醫(yī),久久不見人影。
彼時,沈芝眼睛已經(jīng)疼得只差沒滿地打滾了。她雙手緊握,連手心都被掐得陷下十個指甲印,隱隱沁出血跡。
封鄞不忍直視,擔心她傷著自己,也顧不得避嫌,把手遞過去試圖給她分擔些。
“且握著我的手罷。”封鄞皺眉,怕她不肯,特地又添了句,“永寧行事真是太放肆了。”
言外之意,都怪我妹妹,如果不是她你也不會有此一遭。
“謝殿下。”
沈芝沒動,咬牙堅持了很長時間,現(xiàn)在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來。心想自己是要瞎了么?
額頭上斷斷續(xù)續(xù)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碧雪在一旁伸著脖子望向門口,偶爾又持著錦帕,回過頭心疼地細細給她家小姐擦汗。
急得直跺腳,太醫(yī)怎的還不來?
封鄞徘徊不止,看了看沈芝,一把奪過碧雪手中錦帕,親自替她拭去汗珠。
“還不去看一下太醫(yī)何時到?”語氣里,情不自禁帶了些怒意。
候在門邊的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喏”道,慌忙跑了出去。
沈芝實在疼得沒法了,從太妃椅上滑落下來。貝齒咬著的下唇,血色全無,一張漂亮的臉蛋因備受折磨而露出痛苦之色。
許久,太醫(yī)帶著個小醫(yī)倌姍姍來遲。
“殿下恕罪,老臣來遲。”
封鄞面露不悅,厲聲呵道:“養(yǎng)著你們吃白食的么?非得本宮派人三請四請。”
那太醫(yī)惶恐不安,顫顫抖抖抬手擦了擦額頭,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沈芝仿佛被封鄞那一聲突兀的呵斥,嚇得不清,抓著他的手不自覺加了些力道。
封鄞回神,總算收斂了怒火,好在眾人皆知他生氣,不敢抬頭,遂未發(fā)現(xiàn)他過于關心大臣之妻的異樣。
“還不過來瞧瞧?”
半晌,太醫(yī)診治后,又經(jīng)過用藥冰敷,沈芝疼痛緩解了不少。
然由于眼睛受傷過于敏感脆弱,三日內(nèi)需得盡量避免沾水見光。
“傅相國今日便回來了。”說著,封鄞透過窗戶,看了看天,補了句:“再過些時辰,即可到京中。”
沈芝抑制不住欣喜,即使雙眼蒙上了層厚厚的白紗,還不安分站起身。
“當真?”
封鄞“嗯”了聲,別過頭沉下心頭涌上的酸澀之感。
上次在皇妹府中,被她即使面對責難仍舊隱忍的韌勁吸引,自此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而今,為了討好她,教她不必因大婚取消一事,生自己氣。連日差人前去示好。
此情不知如何才能妥善處理,絲絲縷縷纏綿圈繞,縛在心頭,實在絆人心至極。
封鄞終究怕她摔倒,伸手扶住沈芝到處亂摸的手。
“一會隨著我,定教你看到他。”
“好。”沈芝樂不可支,忙如搗蒜般點頭同意。
忽略了封鄞話中看到二字的“語病”。她現(xiàn)下等于瞎子,可看不見人。
倏然間,風起云翻,呼啦啦刮過樹林,帶起一陣鳥鳴。
天上日頭被遮下去,陰沉一片,眼瞧著一場雨即將到來。
沈芝與封鄞一席人,站在進城必經(jīng)小道旁的涼亭里,邊喝茶邊悠閑地等候傅青宓歸來。
不想,另一邊并不像他們這般悠閑。
歸途,一行人沿著條小道,右邊是高高的山埂,左邊有不怎么寬的空道。
傅青宓獨自坐在馬車內(nèi),握著卷書,瞧得仔細。
然也只是面上強裝的仔細。愈近京城,他心中愈發(fā)難定,好些日子沒見她,甚是想念。
記起出發(fā)前一晚,她反常的主動,不似以往表達出的熱情。傅青宓低聲笑出聲來,眼前書上的字早化作了其他的東西。
以前總聽人說小別勝新婚。當時他不解,而今心上系了人,方才了解。
她是何時住進自己心里的?傅青宓說不上來,這段時間也曾想過。
許是撞見她偷偷在書房小憩的那個午后,亦或許是闖入她房中目睹浴中顏的那天。
再或許兩者皆不是。感情之事他一直謹慎對待,從不兒戲。
安康在對面古怪地瞧了自家二爺一眼,分外好奇,笨拙地給傅青宓空了的茶杯添茶。
馬車轱轆猛地一滾驟停,瓷杯晃悠悠倒在小桌上,茶水撒了出來,滴滴答答全數(shù)落到傅青宓衣衫之上。
“二爺,小的……”安康驚恐萬狀,他第一次跟著二爺出來辦事,前面做的每件事都是極好的,怎的歸途中突然……
二爺好不容易臨時更改主意,將安平哥換下來,帶他同去的。
想著,眼淚就要落下來。
傅青宓放下手中案卷,失笑:“我都還沒開口怪罪于你,你怎的就哭了?”
安康委屈巴巴的模樣,著實與沈芝如出一轍。還真讓傅青宓無可奈何,怪不得她連夢里都不踏實,非嘟囔著讓他帶上安康同往。
這才有了臨時換下安平一事。他知道沈芝估計是放心不下,且安康向來不會騙她。
所以讓安康跟著來,回去后問起勢必是一字不落、毫無欺瞞告知于她。
安康正欲請降罪,忽見傅青宓臉色大變,豎了根手指在唇上,示意他別說話。
而后,聽得馬車外,武侍稟報:“相國大人,四周有異。”
傅青宓急急掀開車簾,大步跨出去,皺眉瞧了瞧小道右邊的山埂。
朗聲命令:“所有人速速離開此地,向左邊挪開,保護好女眷和犯人。”
淑姑坐于另一輛馬車內(nèi),自是聽到了這番話,心知定然要出事。
眾人還沒來得及撤開多遠,從山埂之上轟隆隆滾下大石。
負責率領武侍保護傅青宓安全的小將宋中郎,見此危急情況,不由分說讓手下圍過來,好生保護著撤退。
傅青宓不肯,交代先帶女眷走。
正當時,沉沉天際唰唰降下豆大的雨滴來。淑姑乘坐的馬車,馬兒因受到滾石驚嚇,厲聲疾鳴,慌亂地到處游蕩。
一塊稍大的石頭,從山埂滾落,幾經(jīng)碰撞就要砸向淑姑的車頂。
淑姑似是察覺到,拉著丫鬟掀開轎簾就往外跳。
“當心!”傅青宓驚聲提醒,一個騰空翻身越過去,一跳踢開空中落下的飛石。
剛落地,唇角溢了鮮血出來。而他還沒作出反應,又一塊大石落下來,本能朝旁邊一滾。
左手腕間的劇烈疼痛傳來,告訴他中招了。
淑姑又驚又怕,木愣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危急關頭,宋中郎大步流星奔過來,挪開石頭。令手下趕緊將淑姑及其丫鬟帶走,自己則扶起傅青宓,快步離開危險之地。
“遭此劫難,當真出乎意料。”宋中郎胡亂撫了把臉上的雨水。
傅青宓還有些意識,他也疑惑。除了圣上及太子殿下等極少數(shù)人知道他歸來的消息,還有誰會知曉。
百思不得其解。
左手的腕間汩汩冒出鮮血,一路走來順著指尖混在雨水里,滴落至泥土中。
以防有人再來行刺,傅青宓低聲說道:“宋中郎,本相擔心還會有人前來,請務必多加防范。”
宋中郎點點頭,帶著傅青宓進了手下剛尋到的破舊茅草屋里。
一眾人皆淋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還有的不幸被石頭砸中,負了傷躺著休息。
安康跨過坐在地上的人群,于最里邊瞧見了躺在草堆上的傅青宓。
邊上垂著一只紅腫的左手,腕間隱隱透著血跡。
“二爺……”安康淚眼朦朧。
淑姑抖著手,從傅青宓完好的右手上收回手。從醫(yī)多年,第一次不敢去碰病人的傷處。是因為她而受的傷,該如何是好……
血也止不住,此間環(huán)境惡劣,如若不盡快回到京中救治,后果……??Qúbu.net
“宋大人,何時能啟程回去?”
宋中郎憂心忡忡,看了眼外面的雨,又看了看傅相國。
“夫人,屬下不知。相國擔心前方還有埋伏,遂命令在此休整。”
淑姑長嘆了口氣。
她不僅辜負了沈芝交代的事,還害他添了新傷。剛對他的病有些頭緒,在江陵著手嘗試治療了下,方才有些起色。
經(jīng)過剛剛一遭,她把脈之時,覺察出體內(nèi)氣息紊亂,時有時無。
多年的舊疾,本就讓他身子虧損極大,這下定會更加嚴重了。
漱漱雨聲加之迎面撲來的濕潤水汽,站在涼亭邊上的沈芝,不由問道:
“碧雪,可是下起了大雨?”
話間,落了些雨滴落在她曳地的裙擺之上。
“是啊,小姐。”碧雪貼心地扶著沈芝退進去幾步,替她抖了抖裙擺。
封鄞站在距沈芝不遠處任由傾斜的雨水打在臉上、身上,包括他的心上,好教自己清醒清醒。
等得久了,他心中起了疑。照著傳來的消息,現(xiàn)下該路過涼亭了。
莫不是大雨耽擱了行程?
封鄞轉(zhuǎn)身,悄無聲息打量了沈芝一眼。對方面上微微皺著眉,若眼睛上未蒙上白紗,估計目光里也會流露出些焦急罷。
于是乎,對帶來的武侍打了個手勢。
那侍衛(wèi)來到封鄞面前,畢恭畢敬鞠躬行禮:“殿下有何吩咐?”
封鄞在他耳畔,低聲交代下話。他便迅速牽起馬,一頭進了雨里。
夏日午后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下了不多時,漸漸小了。
最后,天空重新顯出了日頭。
派出去的侍衛(wèi)策馬渾身濕透了回來,附在封鄞身側(cè),說了個令他訝異不止的消息。
封鄞語氣微變:“立即回京中,調(diào)五百精騎過來。”
隨即轉(zhuǎn)身步至沈芝身側(cè),沉重道:“他們路上遇襲了。”
“你說什么?”沈芝慌慌張張拉住他的手,似是不信自己所聽到的。
“現(xiàn)下情況如何?”
“這……”封鄞頓了頓,不知如何作答。
沈芝暗自思索,上一世可沒出現(xiàn)此事呀,如此的話,問題出在哪里呢?
“知道他回來的人多么?”
封鄞微微搖頭否認:“父皇知道,本宮還有朝中一位大臣。而后本宮告知于你,可能就多了些。”
是么?該不會是傅業(yè)夫婦吧?沈芝如此懷疑。自己從相府出來之時,帶了碧雪、車夫及兩個家丁。
沈芝想著,拉過碧雪壓低聲音交代:“去看看府里我們帶出來的人,可都還在。并分別帶過來就說我要聞話。”
詢問之后的結(jié)果,果然跟沈芝所想相差無幾。有問題的不是別人,正是給她駕車的車夫。
車夫陪同她去公主府,聽完封鄞說的傅青宓歸來時間,而后便借口溜走了些時辰。
呵呵……沈芝冷笑兩聲,吩咐讓人看牢了那個車夫。
此次非得讓那兩夫婦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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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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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