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的霎時間宋醉格外地生澀扭過頭, 不清楚上周見過的東歐模特為什么會在自己身后。
    為了省話費(fèi)他關(guān)了手機(jī)開口解釋：“我不是說不行換下一個人，只是在說綜測加分項目不行換一個。”
    對方尾音上揚(yáng)哦了一聲，顯然不信他的解釋, 吳縝感覺到風(fēng)雨欲來跑開了，只剩宋醉無依無靠在原地。
    他從來沒有處理過同男模的關(guān)系，準(zhǔn)確地說也不大會處理人際關(guān)系。
    空氣長久的寂靜。
    男人不疾不徐審問：“有過多少個？”
    宋醉由內(nèi)而外生出種被長輩教育的感覺，啊了一聲他鄭重開口：“只有你一個。”
    賀山亭望著眼前的少年挑眉, 好歹在他身邊養(yǎng)過, 沒他還會有別人，無論是不是叛逆期也得把這只動不動跑的狐貍崽子掰回來。
    意識到對方的視線少年不確定開口說什么，討論波粒二象性好像有什么不對, 他只能硬著頭皮打招呼：“你也是來買東西的嗎？像你們當(dāng)男模的是不是都白天休息夜里上班。”
    他的話音落下后感覺胳膊上泛起陣涼意, 對方扯了扯唇角：“我們男模說話都要錢。”
    宋醉沒想到連說話都要錢，同對方在一片空氣下呼吸是他不配了。
    出于挽救失足男人的念頭, 順便通過愛心幫扶加學(xué)分，他還是從口袋里扣扣搜搜拿出五塊錢：“這樣夠了嗎？”
    “下次就不是這個價格了。”
    少年眼睜睜地望著男人把自己手里捏著的五塊錢毫不留情抽走，他不浪費(fèi)時間打聽：“你爸媽在滬市嗎？”
    “死了。”
    賀山亭語氣隨意。
    如果方助理在身邊的話, 肯定會提醒少年賀山亭的父母生賀山亭時已經(jīng)三十八歲了，五六十歲去世并不太意外。
    聞言宋醉閉上了嘴, 雖然他話不多但在腦子里劃過畫面, 年紀(jì)輕輕就父母雙亡, 想必是為了給父母治病，他看向男人的眼神更為悲天憫人，簡直像在看小可憐。
    “前面在打折。”有經(jīng)驗的他不由得對著男人叮囑, “我們快點(diǎn)去吧, 晚了東西就沒有了。”
    賀山亭不緩不慢跟上去。
    這個速度在少年看來太慢了, 他一條腿都能跑得比男人快, 不過看在兩人同行的份上他還是按捺下性子慢慢走。
    開始還是十分矜持的，不過當(dāng)他瞥見酸奶兩折出售后立馬朝冰柜飛了過去，賀山亭抬了抬眼皮，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少年能扛著兩袋米跑這么快了。
    宋醉不知道賀山亭的想法，冰柜邊上的人多，他好不容易才提著兩箱一塊二毛八一瓶的常溫酸奶擠出人群。
    他們離開了冰柜去往食品區(qū)，大學(xué)有補(bǔ)助食堂便宜，他一天三餐都在食堂吃。
    他從貨架上抱走了一大袋瑞士糖，每次他滿分完成試卷都會獎勵自己一粒，平時也會在口袋里放兩粒。
    “還喜歡吃甜的？”
    對方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少年嗯了聲。
    他其實不太喜歡甜的東西，但他喜歡瑞士糖的味道，嘗在嘴里彌漫著酸酸甜甜的氣息，他收回思緒問：“你不買東西嗎？”
    因為打折的緣故超市里全是人，集中在打折力度最猛的生鮮區(qū)，對方?jīng)]說話朝前面走去。
    當(dāng)他轉(zhuǎn)頭望見男人時不禁沉默了，對方從生鮮區(qū)擦肩而過來到進(jìn)口區(qū)，只見對方拿起進(jìn)口區(qū)的牛肉，臉上還透著若有若無的嫌棄。
    五百塊一盒的牛肉。
    三百六十塊一小片的霍克福藍(lán)紋奶酪。
    以及八十五塊一捆的黑麥面包。
    對方應(yīng)該不是一個喜歡幫助的人，他沒有向上一次直接說幫助，只是默默盯了好幾眼。
    當(dāng)男人拿起四百九十塊一包的俄羅斯魚子醬時他終于忍不住提醒：“以你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不用買魚子醬，買十塊的老干媽就夠了。”
    賀山亭聽著話皺了皺眉，這已經(jīng)是他所能接受最便宜的食物了，少年還在邊上耐心勸：“面包買快臨期的便宜。”
    “牛肉不必買進(jìn)口的。”他用數(shù)字解釋，“進(jìn)口肉類容易受細(xì)菌污染，不如去生鮮區(qū)買現(xiàn)宰現(xiàn)殺的新鮮牛肉，一斤只要八十塊，比你這盒便宜四百二十塊。”
    “能省多少錢？”
    賀山亭的語氣不以為意，他沒有將就自己的習(xí)慣，吃穿用度都用喜歡的。
    宋醉聽到數(shù)字卷毛翹了起來：“如果你每周吃一次進(jìn)口牛肉，換成新鮮牛肉一年可以節(jié)約兩萬一百六十塊。”
    平時只吃和牛的賀山亭低頭望著少年認(rèn)真的眼，面無表情走到生鮮區(qū)提了袋血淋淋的牛肉，打折只要七十塊。
    *
    宿舍里只有殷子涵一個人，他坐在床下的書桌前抄著宋醉的試卷，望著少年潦亂的字跡心里開始不耐煩。
    普物的老師在群里催促，說再不交過去全班平時成績作廢，沒了平時成績期末肯定掛科，班上同學(xué)也在委婉問能不能快點(diǎn)交過去。
    眼看著趕不上時間他的筆在未抄完的試卷上煩躁劃出長痕，一籌莫展之際瞥見少年的試卷上沒有姓名。
    他望著少年同自己相仿的字體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覺在卷面上寫下他的名字，這張試卷不就是他的了嗎？
    殷子涵本來便對宋醉埋著怨氣，如果不是少年沒給他寫試卷，他根本不會落到匆忙趕作業(yè)還趕不上的地步。
    他在試卷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寫好后他抱著作業(yè)趕在最后一秒走到老師的辦公室。
    吳縝走回宿舍時望見殷子涵坐在宿舍的床上打電腦，他不免問：“你試卷寫完了嗎？”
    這次的試卷難度大題目多，他以為殷子涵會搖頭可誰知聽到一句：“寫完了。”
    “真的假的？”
    吳縝把買好的東西掛在床邊的掛鉤上。
    “高分通過。”
    殷子涵摘下耳機(jī)補(bǔ)充了一句，吳縝分明在桌上看見大半張空白的試卷，他指著紙面狐疑開口：“你的卷子怎么會在這里？”
    殷子涵從床上俯下身奪走試卷，末了瞪了他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
    吳縝在象牙塔里長大，從沒跟社會沾邊的人士接觸過，雖然平時挺怕殷子涵的，可他知道少年每天學(xué)習(xí)有多辛苦，不是在圖書館便是去圖書館的路上，要不是這周超市打折根本不會出門。
    他不知道宋醉為什么這么看重成績，吳縝表面沒說什么，他走到廁所關(guān)上門偷偷給宋醉打了一個電話：“我感覺殷子涵在試卷做了手腳，說不定把你這份試卷寫成他的名字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電話那邊的聲音異常平靜，理智告訴他宋醉只是不敢同殷子涵爭執(zhí)，但似乎少年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吳縝忍不住勸：“你還是回來看看吧，說不定還有彌補(bǔ)的機(jī)會，這個時間老師還沒下課。”
    *
    />宋醉同賀山亭走出超市，他感覺要是沒有自己的監(jiān)督對方不知道要多少冤枉錢。
    正在這時他接到了吳縝的電話，即便吳縝不打電話過來他也是要回去的，因為今天去超市采購還有外國文獻(xiàn)沒看。
    少年收起電話后對身邊的男人老成叮囑：“下次超市有打折的消息我通知你，花錢別太大手大腳了，總要人老珠黃時留點(diǎn)養(yǎng)老錢。”
    他自詡說得客觀不明白什么詞觸怒到對方了，年紀(jì)輕輕不至于對老這么敏感吧。
    夜里透出暑氣的炎熱，江風(fēng)刮在他小麥色的臉上，他換了個話題：“對了還沒問你是不是住這里。”
    “你問我地址嗎？”
    男人忽然溫柔問。
    少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在心里默背了遍綜測分?jǐn)?shù)計算表，思考著應(yīng)該能把愛心幫扶計入綜測里，然而下一秒他聽到男人冷靜開口：“這是另外的價格。”
    宋醉：…………
    他突然慶幸對方是東歐來的野模，如果是資本家肯定是敲骨吸髓員工還敢怒不敢言那種，他相當(dāng)懷疑會不會發(fā)工資。
    少年每天有記賬的習(xí)慣，手伸進(jìn)口袋里只有五塊錢，十分有理智沒有摸出口袋里的五塊錢，貧窮的他朝對方揮了揮手告別。
    男人隨意嗯了一聲，宋醉感覺兩人的關(guān)系在他下午的指導(dǎo)下有所改善，他上周在酒吧門口還不敢搭話。
    他拎著塑料袋里的東西剛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停住腳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甚至對方還沒問過自己的名字。
    他說完這句話便后悔了，以對方的斤斤計較恐怕問名字也要錢，每天只有二十塊生活費(fèi)的他實在支撐不了這么高的消費(fèi)。
    果然對方?jīng)]有出聲，夜里他的視線變差只能看清路燈暈開的光亮，同時聽力變得遲鈍只感覺對方一步步走近他。
    兩人隔著的距離格外近，近得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溫?zé)岬谋窍錇⒃谒念i后，如同一點(diǎn)點(diǎn)撫過敏感的肌膚，不知為什么他總有種熟悉感。
    對方修長的食指落在他的后背，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指尖在他背脊上書寫，隔著單薄的襯衫癢癢的。
    由于指尖上的觸碰衣服底下的皮膚微微顫栗，他只能感受到對方一筆一劃在寫的——
    />是個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