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對于大多數人的意義已經逐漸在變淡,但是對于孩子而言,滋味從未減淡。這幾天走在街上,到處是紅紅火火的一片,各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小孩嬉笑聲此起彼伏。自從父親去世,對于陳星漢娘倆來說,節日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尤其是這種合家團聚的日子,反倒是會勾起更多傷心的回憶。
放了假,繃在陳星漢心上的弦暫時松了一些。除了平日和老媽采購,有了更多的時間和老朋友“廝混”了。許久未見的幾位好友,第一次再見約在了廣場附近的小吃街。不知是心底的歉意還是早起習慣了,陳星漢不到十一點就出了門。還有三四天過年,現在廣場邊已經擺滿了紅紅火火的商品,旁邊店里的音響都放著喜慶的音樂,恭喜恭喜恭喜你,恭喜你呀發大財……
沿著廣場邊的街道走著,記憶中的滿眼翠綠被眼前火紅的燈籠和彩綢取代。沿路的石墩在一字排開的小攤中若隱若現,上一次來到這附近是送沈清河來書店,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快五十天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想想初中畢業的日子就像在昨天一樣,拿到一中通知書還一臉懵逼的自己仿佛就在昨天。而如今,半年過去了,自己也在變好的路上一步步前行,遇到了很好的老師同學,還認識了厲害的學霸。不知不覺中,陳星漢的思緒從熱鬧的集市飄遠,跟著火車,飄向了那個熟悉的人。
回到了老家,沈清河的狀態也隨之放松了下來。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奶奶心疼大孫子,也沒叫他,一直到十一點多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猛地打了各噴嚏。
“臥槽,誰大清早罵我!”
聽到聲音,來來過來敲了敲房門,“清河,起了啊,中午吃點啥,奶奶給你做。”
沈清河屐著拖鞋,拉開了房門,“奶奶,我都行,看著做就行,您做啥都好吃。”
“你這孩子,行行行,那中午就吃燜面吧,你在家呆著,我去地里摘點菜。”
說是地里,其實就是小區后邊一個廢舊的花壇,老一輩忙慣了,閑不下來。奶奶就吧那花園的土翻翻,又從老家那里搞了點農家肥,養起菜來了,長得還挺好。天冷了,冉鴻明的父母幫著弄了一個小溫室大棚,這樣兩家都有新鮮無公害的蔬菜吃了。
不一會兒,奶奶就拎著一大兜菜回來了,整整齊齊的分了兩份。看到桌上的兩份菜,沈清河就知道有一份要送出去。
看到沈清河出來房門,奶奶從廚房里伸出一個腦袋,“清河,你從桌上拿一份菜給你冉叔叔送過去。”“嗯”
沈清河迅速換好衣服,拎著滿滿的一袋菜出了門。
放假這幾天,沈清河基本就沒有出過門,原本在學校睡得很沉的他,回家覺更多了。每天晚上十一點不到就睡著了,一直到第二天十點多,每天都是如此,就像睡不夠一樣。可能也正是休息的充分了,無論做什么事都能很快集中精力,高效的完成。
拎著菜,沈清河穿行在從小長大的巷子里。原本茂密的樹葉,都隨著北風離開了枝頭,四處游蕩,只剩下斑駁的樹枝,在路上搭起了天然的觀景長廊。
接近正午,人們都回家做飯了,原本就沒有幾個人的巷子顯得更加冷清和落寞。一片灰色的大街上,少年穿著過膝的黑色羽絨服,拎著大紅色塑料袋,格外顯眼。
除了自家的巷子,往后走一個路口就到了冉鴻明家的巷子了。還沒走進冉鴻明家,就聽到了里邊熱熱鬧鬧的聲音。
“你說說你啊,都這么大一個人了,都不知道收拾一下房間!”
“我房間挺整齊的啊,要啥都能找到。”
“整齊,你好意思腆著一張臉說整齊,你是和豬窩比呢還是和狗窩比呢。”說著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媽,你別動我手辦,你別亂扔,可貴著呢。哎哎哎,媽你收我衣服,我待會還要穿。”
“穿什么穿,你這衣服在這扔了快一周了,你啥時候穿過啊!”
不用猜,這一定是冉鴻明和他媽又在母慈子孝呢,在這隆重的背景音樂下,沈清河走進了樓道,上了樓。沉下一口氣,敲了敲門。
“愣著干啥,去開門啊,沒看見我收拾屋子呢么,一天天的啥都干不了。”
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拖鞋聲,門打開了,露出了冉鴻明那張英俊的臉。沈清河強忍住內心的笑意,和冉鴻明問了聲好,進門換了鞋。
冉鴻明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壓低聲音,“別換了,一會就走了。媽,清河來了,奶奶又讓帶了好多菜過來。”
沈清河站在餐桌邊,從里屋里走出來一個精致干練的女人,腰間系著圍裙,手里拿著塊抹布,看到沈清河,順手把抹布放在了桌上,“清河,啥時候回來的,咋不來家玩呢。”
“阿姨過年好,我回來兩三天,就顧著睡覺了,門都沒怎么出。”沈清河說著害羞的撓了撓頭。
沈清河還沒來得及再多說什么,身旁的冉鴻明一直催促著他趕緊走。“媽,我去奶奶家玩會,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
“隨你的便,把你把昨天買的那箱草莓帶著。”說著冉阿姨指了指客廳摞著的兩箱草莓。
“好嘞,媽您就先忙吧,我兩先去了。”
“趕緊走吧,省的一天天氣我。”說著轉身進了里屋。
正當沈清河準備出門回家的時候,冉鴻明把那一箱草莓塞到了他的懷里,自己手里拎著一盒點心。
“明哥,你這不合適吧,這箱和你這盒區別可有點大啊。真愛幼。”
“呀,打小使喚你慣了,忘了你長大了。算了你都抱著了,就抱著吧,換人抱多麻煩。”說完話,冉鴻明嗖的一聲跑出了老遠,沈清河抬起的右腳蹬了個空。
“你大爺,反應還是可以嘛,還沒步入老年生活。”冉鴻明在兩米外朝他做了個鬼臉,快步沿著巷子向沈清河家走去。沈清河在后邊快步跟著,這會兒起了風,刮得臉疼。
回到家里,奶奶還在廚房忙活。冉鴻明放下東西就進了廚房。
“奶奶,今天中午吃啥好吃的呀。”
“小明啊,哎呦,你咋瘦了這么多,這臉蛋都沒了。”冉鴻明兩眼閃著光,雙手摸著臉蛋。
“真的么,有這么明顯么,奶奶你別騙我。清河是么?”沈清河看著冉鴻明呆呆的樣子,臉上露出了不可描述的笑容。
“是啊,你回來都不照鏡子的么,臉上原來的兩雞蛋變成了鵪鶉蛋了。”
“你才是鵪鶉蛋,你都沒有。”冉鴻明還是沉浸在自己瘦了的感覺里。他出了廚房,向著衛生間走過去,正對著鏡子,雙手摸著臉蛋。“英俊瀟灑的大帥哥,你咋又變帥了。我好喜歡你啊。”冉鴻明尖著嗓子,模仿著女生的的語氣說話。
旁邊的沈清河看到這一幕,差點惡心的吐了出來,一個帥帥的大男生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任誰看了都看不下去。“明哥,收起你那股騷勁吧,待會樓下的狗以為又來狐貍了。”
冉鴻明扭過頭,看著做在沙發上的沈清河,準備爭辯點啥,一瞬間又覺得說啥都不行,悻悻地洗了個手,把手上的水彈向了沈清河。沈清河閃了一下,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邊。“嗬,你小子還是一樣的靈敏。”“那可不,畢竟要叫你一聲明哥的嘛!”“擦!”
“吃飯了!”奶奶在廚房里喊了一句,兩人迅速結束了嬉鬧,沖進了廚房。
晚起二人組在剛才打鬧的時候肚子就抗議了,聽到召喚,就和小狗聽到鈴鐺聲一樣。三下五除二,端著鍋,捧著碗推搡著奶奶就出了廚房。
三個人吃,所以奶奶燜了一大鍋的面,里邊各種蔬菜和肉,可還是低估了快成年小伙的飯量,沒一會,鍋就已經見底了,兩個人靠在沙發上,眼睛盯著天花板出神。
終于和緩過勁了,“清河,奶奶這燜面真TM絕了,帶勁,就是啊,每次都要撐死了,不知不覺的。”
人年齡大了總是閑不住的,奶奶在廚房和客廳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了,兩人盯著天花板的眼睛逐漸被黑暗吞沒,直到被窗外小孩打鬧的聲音吵醒。
沈清河睜開朦朧的睡眼,房間里只剩他和身邊的冉鴻明。此時,冉鴻明輕微的鼾聲回蕩在耳邊,房間空無一人,只有餐廳那盞泛黃的燈堅持發著光。掀開身上的薄被,沈清河向著陽臺走過去,巷子里的路燈都亮起來了,一群小孩在路燈下追逐打鬧。剛才就是被這幫小屁孩吵醒的吧,抬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那種空洞和失落隨之而來侵襲著沈清河的全部情緒,就像是沉在水里,并慢慢向下沉,光亮越來越少,黑暗越來越多。忽然一朵朵白色的花綻開,遍布周圍。這一瞬間就像是有個人拉著沈清河的手,將他從無邊黑暗里拖出來。下雪了啊,仔細一看,那幫小屁孩原來在玩雪啊。
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再次侵襲而來,就像是沉睡在昏暗的房間,突然打開了燈一樣,開燈的人很熟悉卻看不清。沈清河回過頭看到墻上的表,北京時間下午三點,“才三點啊!感覺這一覺睡了一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