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強尼率先向我發起了進攻,他出拳的路數非常容易看穿,拳頭也是軟綿綿的,和他健壯體格實在不相稱。更可笑的是,這黑鬼每出兩次拳都要去提一下褲子,他那該死的,一直往下掉的褲子。我真想借他根皮帶,將他的審美好好鞭打一番。
他的拳頭打不著我,說實在的,我也有些偷懶,面對這樣的對手,實在提不起我的斗志。也只有在那些起哄的家伙喊上幾聲他名字時,我能感覺到些想把他按在地上狂揍一頓的沖動。
我被“強尼”這字眼弄得有些神經衰弱了,我知道我又該去找凱瑟琳給我開些藥了。
凱瑟琳是個心理醫生,專業的,有執照,還有自己的心理診所。我陪著弗朗尼先生去過一次,那天晚上我就和凱瑟琳上了床。金發的尤物,看人時滿眼淫光,她自稱光是用叫'床聲就能讓陽痿患者重獲新生。我那時正被失眠困擾,她的叫`床聲實在不敢恭維,倒是精力充沛,把我的失眠癥給治好了。
我說她是世上最好的治療失眠的藥劑,她送了我一把她的頭發,說是把這個熬成湯汁飲下,夜夜都能睡個安穩覺。
后來我把這些頭發偷偷摻在了強尼的咖啡里,我希望他喝下它們后,長眠不起。
黑鬼強尼還沒找著突破點,戰場逐漸從街邊拉到了馬路中央,他那些瞎嚷嚷的朋友們似乎是看不下去了,竄出兩個把我往黑鬼強尼面前推。我閃身躲開黑鬼強尼,他去因為身體失衡,一個踉蹌,撞上了燈柱。他捂著額頭回過頭來破口大罵,我朝他攤手,這事兒可和我沒關系,要怪得怪推我的那兩個混球,一點也不為自己兄弟的身手考慮。
強尼越罵越難聽,他還算有些骨氣,不許旁人再插手,這讓我頗感意外,甚至對他生出些好感。
看熱鬧的黑鬼們聚在街邊,就剩下我和強尼霸占著馬路中間。我提議我們退回去,別妨礙交通。
黑鬼強尼卻說,“這鬼地方晚上已經三年沒見過一輛他媽的汽車了。”
不光是汽車,自行車和摩托車也挺危險。
我把這想法告訴他,黑鬼強尼指著我鼻子笑我是個孬種,我好心勸他,“嘿哥們兒,你看你連我臉都碰不著,我也不想讓你半夜去掛急診,咱們就這么得了吧。”
黑鬼強尼也他媽是個蠢貨,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朝我飛撲過來。
我想他不吃上一拳心里不舒坦,就朝他下巴來了記右勾拳。他看上去挺疼,嗷嗷亂叫著躲進他的陣營里。到了這時,他的眼里才算是迸出些干架的怒火,我終于能看清他臉上除了牙齒之外的第二樣器官了。黑鬼強尼沖出了人群,就在我做好準備面對他的再次攻擊時,一輛自東向西而來的摩托車將他砰的撞飛,摩托車側翻在地,與地面擦出金黃火花,因為慣性,飛出好遠終于停下。
跌落在地的摩托車手艱難地翻了個身,他還活著,黑鬼強尼頭破血流地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叫救護車!快!!”我跑到摩托車手邊上,他像是在打電話,掉落在地上的手機亮著,上面插著根耳機線。我掀開他頭盔上的擋風罩,他也在流血,雙眼圓睜著,整張臉都憋紅了,似乎是透不過氣。
“手機…………”我聽到他輕聲說。
我把耳機線拔掉正想給他叫救護車,手機屏幕一亮,上面赫然顯示出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電話。
“喂,喂,你他媽在干什么?”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因為久久得不到回音而惱羞成怒,我把電話放到耳邊,笑著喊他,“強尼·斯坦森,好久不見。”
他輕聲罵了句“見鬼”,他罵得非常非常之輕,甚至不像是他在罵,而像是從更遠些的地方傳來。
“你好,迪蘭·坎貝爾。”強尼用與以往不同的冰冷聲音問候我,“最近過得還好嗎?”
我站起身,踹了地上摩托車手腦袋上的頭盔一腳,回答他,“過得不賴,你小子呢?”
強尼在電話那頭笑了,他的笑聲聽得人全身發寒,我把電話拿遠了些,聽他說道:“我也不錯,只是維特最近過得不怎么好。”
我瞬間明白了他話中所指,又給摩托車手補上兩腳,還從他身上摸出了把手槍。我問強尼為什么要派人去殺維特,他用十足的變態口吻告訴我,“因為是他派你殺死了我親愛的姐夫。”
我的耳朵被他那句“親愛的姐夫”刺的生疼,不得不把電話又移遠了些。
這時救護車從馬路的一頭緩緩駛來,我蹲在斷斷續續□□著的摩托車手邊點燃了我身上最后一根香煙。
“我說強尼,我想了想,既然你們都說是我拿了鉆石,我不私吞那些鉆石好像有些過意不去。”我沒等強尼回話就掛斷了電話,我現在有三件事想要完成。第一件就是找回那些“被我私吞”了的鉆石,然后折現,第二件事是找出殺死弗朗尼先生的兇手,把他綁到警局門口。最后一件是在我離開C城前必須完成的事,我要殺死強尼這狗娘養的混球。
黑鬼強尼和摩托車手都被抬上了擔架,我兜上帽子繼續往維特先生家去。
我得確認下他死時的慘狀,到時候好一并還給強尼。
維特住在老街區的獨立屋里,我到時,他家大門敞開著,不由讓人想起下午弗朗尼先生家門前那扇凹陷著大開的鐵門。客廳里躺著兩具尸體,都是維特常帶在身邊的手下。他的兩個孩子,三歲的珍妮和四歲的亞當森死在了廚房,妻子愛瑪死在他書房門口。
書房里有兩個人,被人一槍爆頭死在自己沙發椅上的維特,還有站在他身側扭頭看我的艾倫·托馬斯。
“真巧。”艾倫·托馬斯對我笑了笑。
弗朗尼先生死時他在他身邊,維特死時他又在他身邊,這可一點都不巧。
他舉起雙手向我走來,試圖表明自己的清白似的,“我也剛到。”
“站在那里別動。”我摸出左輪對準他,“我讓你站在那里別動!”
艾倫·托馬斯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帶著一臉無賴似的笑容繼續走近,他以為我不敢開槍?
我沒再警告他,朝著他左腿開了一槍。
這位保險經濟,退役軍人慘叫一聲,痛苦倒地,我快步上前趁勢踩住他流血的創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倫·托馬斯沒立即回答我,光顧著嚷嚷要救護車。我又重復了一遍問題,他指著書桌上的電話大喊,“快他媽給我叫輛救護車!!老子在流血,在他媽的流血!!”
我踩著他左腿又重重碾了兩下,他終于是忍不住發出咆哮,“我叫艾倫·托馬斯,是名退伍軍人,私家偵探,受雇于菲特銀行,調查鉆石劫案!!”
“鉆石劫案警方已經在跟進,需要你這個私家偵探干什么?”我俯身拍了拍他的臉,把槍管塞進他嘴里,“快說實話,親愛的偵探托馬斯。”
“因為他們主管私吞了一小批鉆石,為免節外生枝才找到我,他希望我能早于警方找到那批鉆石。”艾倫·托馬斯臉上滲出汗水,臉色也跟著泛白,“現在能給我叫輛救護車了嗎?”
我搖頭,站起身,“不,沒人能證明你說的一切。”
這話似乎讓艾倫·托馬斯陷入絕望,他不再發出哀嚎,而是嘆了口氣,托著傷腿靠到書桌邊上,嚴肅認真地看著我,“聽著,我的哥哥是司法局長亞當·托馬斯,你可以去向他求證我的身份。我還可以帶你去我的偵探辦公室。”
“一會兒說是菲特銀行雇傭了你,一會兒又說是他們的主管私吞了鉆石找到了你,到底是銀行雇傭了你還是他們主管私下找到了你。”我把槍管又往他嘴里塞了塞,艾倫·托馬斯似乎有些呼吸困難,鼻孔里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他嘰里咕嚕嘟囔著,我想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他是在說:“相信我,我說得都是實話,是他們主管私下找到了我,我那是口誤。”
說實在的,我不相信他說的話,他這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可信之處。保險經濟這蠢話就算了,又說自己是私家偵探,我還真沒見過私家偵探開奧迪跑車。
不過我還是把槍管從他嘴里拔了出來,要再不帶他去看醫生,他馬上就能在去地獄的路上趕上維特了。
艾倫·托馬斯身上沒帶槍,只有把軍用匕首,一個手機,五十美金,一張黑色的運通卡,塞著打火機的煙盒還有塊刺有名字縮寫的手帕。
我把他的匕首和煙盒扔了,手機,現金和銀行卡塞進自己褲兜里,手帕綁到了他傷口上。
“就不能找個急救箱處理一下?”他不無埋怨地看著我。
“我沒行醫執照。”我朝他攤手,他垂下腦袋,拿黑乎乎的頭頂心對著我。
我把他從地上架起,他右手勾著我肩,有些吃力地挪了一小步。
“像是被響尾蛇咬了一口。”他這比喻讓我完全沒法領會他的痛苦,接著他又說,“又麻又酸,還疼。”
我抓著他手腕把他拖到維特家門口,拿他的電話報了警。
“你要帶我去哪兒?”走出了維特家的艾倫·托馬斯看上去挺高興,忘了槍傷似的跨著大步,“我想我們今晚得干些什么。”
“你有疼暈過的經歷嗎?”我問他。
“你這是在關心我?”艾倫·托馬斯哈哈大笑著,笑聲離我太近,刮得我耳朵有些癢。
“不,只是在想如果再射穿你另一條腿,你會不會疼暈過去,這樣我就不用聽你說話了。”我如實告訴他我的想法。
“你還得背我去看醫生,太辛苦。”他依舊笑著,說道。
上帝一定給了艾倫·托馬斯一種神奇的能力,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他所說的話,與我的每個想法都背道而馳。
“不,我會直接把你扔在這里。”我指著街邊的垃圾回收中心,“這里將是你的歸宿。”
“見鬼,”艾倫·托馬斯低下頭罵了一句,跟著就補充道:“迪蘭,你太有意思了。”
他的笑可真惡心,就像在某個盛大宴會上吃了口難吃的火雞肉卻又吐不出來,只能向詢問菜肴是否合胃口的宴會主人露出的假笑。
“我們好像不在去醫院的路上。”艾倫·托馬斯看了眼路牌,“我們走到第九街了,據我所知,這兒可沒有醫院。”
“是的,我帶你去看我的私人醫生。”我告訴他。
“我得去醫院,”艾倫·托馬斯顯得有些害怕,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哀求道:“不,不,我們去醫院,別去看什么見鬼的私人醫生。”
我掐了下他的手腕,瞪了他一眼他立馬乖乖閉嘴。
“我是□□通緝犯,有殺人嫌疑,警察也一定在找我。”我說。
“我也是!!那更不應該去看你的私人醫生!”艾倫·托馬斯大喊大叫著,“他會像你的金發小子一樣出賣你!”
“不,我們不去醫院。”我向他重申道:“我們去找我的私人醫生。”
“我有個建議。”在路燈下看上去有些消沉的艾倫·托馬斯對我說道:“我有個安全屋,離這兒很近,那兒有急救箱,這樣的槍傷我想我自己能應付。”
我朝他看,他又露出那惡心的笑,“嘿,別老盯著我看。”
我說:“好吧,就聽你的。”
艾倫·托馬斯給我指路,開始說起他這安全屋的由來。
“你知道嗎,我總害怕有一天僵尸病毒爆發,到時候軍隊封鎖城市,我們誰也逃不出去。我常想,這時候要有個在地下的安全屋,有電腦,有網絡,有床,有吃的有喝的那該多好。一旦僵尸危機來臨我就躲進這里面,死也不出來。”艾倫·托馬斯說得來勁,“所以我就造了一個,在地下十五層造了一個,還有游泳池和健身房。”
他聽上去像個房產經濟,他問我,“你相信僵尸病毒嗎?”
不,我只相信愚蠢是會傳染的,無論如何今晚我得用消毒藥水泡個澡。
“這里真安靜,除了我們一個人都沒有。”
不光路上見不到人,兩旁的獨立屋也都暗著,看不到半點燈火。
“這是凌晨的第九街,住在這里的人都還在第八街做買賣。”我善心大發告訴他。
“你說他們會去哪里找你?”
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上來,倒不是因為被他的蠢勁傳染,而是因為我實在想不出除了唐納德那兒,他們還能去哪里找我。
“不知道,或許所有公廁和街心公園吧,火車站,汽車站,所有他們認為我會去的地方。”
“你家在哪里?”
“我沒有家。”
艾倫·托馬斯窮追不舍,“你是孤兒?”
我搖頭,我的母親做皮肉生意,她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她不知道很多事。比如孩子需要上學,比如就算是包裝得再漂亮的狗糧也是給狗吃的,不是給人吃的,再比如安眠藥混在酒里能吃死人。
“嘿,我說迪蘭,如果真得是我殺了弗朗尼先生,我是說如果……”艾倫·托馬斯示意我停下,他在笑,和剛才那惡心的笑不太一樣,他的笑里包含許多危險的信號。
“你有最大的殺人嫌疑。”
我始終不相信他是無辜的。
“那你之前為什么還放我走,在第八街的時候。”
“因為你太吵了。”我這話發自真心,我實在無法完成要在他的滔滔不絕中尋找間隙揍暈他這項艱巨任務。
他爆發出夸張的笑聲,還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幫你找到兇手。”
我不指望他幫上忙,我想問清楚今早在弗朗尼先生的別墅到底發生了什么之后,把他捆在他的安全屋里然后通知強尼來領人。
我有感覺,艾倫·托馬斯一定知道什么,他的話可不那么好套,我得作些偽裝。
這時,艾倫·托馬斯告訴我,我們到了,就是這里。
要不是他說我們眼前的這個這個地方是間教堂,我還真看不出來。教堂實在太小,窄門邊的兩堵墻非常之薄,一陣大風就能刮倒似的。頂端的十字架也是迷你型的,在周圍這一片民居中實在不怎么起眼。
艾倫·托馬斯敲了三下門,敲門的間隔時短時長,像是某種暗號。
很快就有一名神父手握燭臺來為我們開門,他倒是個沉默的人,對艾倫·托馬斯的慘狀只字不提,對我的存在也不聞不問。
“進來吧。”他用他低沉沙啞的嗓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