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很多的夢。
    我貌似回到了小時候，在舞蹈教室里扶著橫桿練習(xí)芭蕾基本功，老師在背后拍手，"蹲時，膝蓋要對著腳尖方向做最大限度的延伸……來，一二三四……"
    畫面一轉(zhuǎn)，我長大了點，在武術(shù)練習(xí)場館里扎著馬步，教練瞪著眼，"馬步要穩(wěn)，出拳要狠，一！哈！二！哈！"
    那時的我打的無比認(rèn)真，每一聲嘿哈都喊得正氣十足。
    下一瞬，整個人又置身于市體校的體操館，一個腰下去，登時彎成了一張弓。
    壓腿要一百八十度，久了還是會疼，我茫茫然看著另一個齜牙咧嘴的自己，教練喊著你可以的，"梁栩栩，再堅持五分鐘！"
    "教練，五分鐘到了。"
    "再來五分鐘！！"
    我瞧著熱鬧，莫名發(fā)笑，貌似遇到的每個教練都有'說話不算話'的特質(zhì)。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這才發(fā)現(xiàn)，從小到大，我的變化都不太大，只是身高拉長，眉眼漸開，一直都是長直發(fā)。沒劉海，訓(xùn)練時需束起高盤，身著各式各樣的訓(xùn)練服，在不同的館里練習(xí)著各種動作。
    或鏗鏘有力，或娉婷裊娜。
    人聲漸漸嘈雜，我眼前的人影開始模糊，不同的音腔充斥進(jìn)我的耳膜，："梁栩栩，你今天沒吃飯嗎，再翻三十個旋子才能下課！"
    "梁栩栩，腿踢的再高些！"
    "梁栩栩，動作不標(biāo)準(zhǔn)，留下加練！！"
    "累嗎，誰的金牌是睡覺得來的！！"
    "梁栩栩……"
    很吵！
    那些教練都聚到一起指著我頭頂呵斥！！
    我捂住耳朵，"我練，我練，不要說了！"
    再睜開眼，院落景象無比熟悉。
    是我家臨海的小洋樓。
    回家了？
    "媽！！"
    我興奮的喊起來，"我回來啦！！"
    進(jìn)門跑進(jìn)客廳，一樓空蕩蕩的沒有人，我踩著樓梯跑到二樓，聽到奶奶的房間里傳出了咳嗽聲，蹬蹬蹬跑到門口，奶奶正坐在床邊喝著湯藥，二哥幫她拍著背身，"奶，栩栩能通過考核是好事，將來練出成績，回來就能有大出息啦。"
    奶奶喝完藥還是咳嗽，"有志啊，我就是不懂，那跳個帶子舞為啥非得去國外，跟他們學(xué)啥啊，他們能比咱自己人教得好？"
    "您這就不懂了吧。"
    二哥寬慰著她，："體育無國界，這個項目是人家強(qiáng)項，栩栩過去，是為了取長補(bǔ)短，您看咱們乒乓球強(qiáng)，那多少外國隊員都來學(xué)習(xí)呢，都是相互的，日后賽場上見真章，來，您喝完藥得躺會兒。"
    "怪我啊。"
    奶奶呢喃著躺倒床上，"我那時候不同意栩栩練這舞好了。現(xiàn)在孩子去國外，我摸不著看不著，連個電話都不能打，聽說那邊冬天可冷，說的還是外國話，也不知道栩栩能不能適應(yīng)，你說孩子想家了咋整，一個人在外面多可憐，有志啊，你爸哪是給她送出國了，這跟蹲笆籬子沒啥區(qū)別啊。"
    "奶，我沒出國！"
    我站在房門口，想進(jìn)去，眼前卻有道看不見的結(jié)界，腳邁不過去。只能原地著急，"我回來啦！奶，我在家啦！！"
    "有志，你聽到?jīng)]，有栩栩的聲兒！她哭了，孩子哭了！"
    奶奶仿佛聽到我的聲音，掙扎著坐起來，"栩栩回來了，栩栩啊？栩栩？"
    "奶！我在這！！"
    我拍著前面的空氣，仿若拍打玻璃，"奶奶！！奶奶！我進(jìn)不去啊！奶奶！！！"
    "奶奶，哪有聲啊！"
    二哥嘆著氣，"俄國離咱多遠(yuǎn)呢，她要回來得坐飛機(jī)，您啊，就是太想她了，都出幻覺了，栩栩要是看您這樣她得多擔(dān)心，快，躺好，醫(yī)生說了，你得多休息，情緒不能激動。"
    我退后一步，被二哥的話提醒，不敢再喊。
    "奶奶，你好好的，要等我回家……"
    我抬手擦著眼淚，清楚這是在做夢了。
    夢里，我連屋門都進(jìn)不去。
    轉(zhuǎn)過身，地板忽的塌陷，我跟著身體失重，極速下落。
    周身猛然一顫。
    靈魂似乎歸位。
    我躺在了什么地方，眼睛睜不開，恍惚中，感覺爸爸一直在我身邊繞來繞去。
    他一會兒驚喜的喊著膿包消了，一會兒又叫許姨來幫忙……
    這是回鎮(zhèn)遠(yuǎn)山了？
    許姨的聲音依舊尖利，她罵罵咧咧的讓純良和爸爸出去，雖然臟字很多，大意還是為我好的，說我即便是孩子，也是姑娘家，擦身時男的不能在場，親爹也不成！
    我剛要在心里表達(dá)感激，許姨搬動著我身體就來了句，"奶奶的，這孩子咋死沉死沉的，看著挺瘦啊，肉都長骨頭里了吧，難怪挑食，營養(yǎng)一點都不缺，餓幾頓啥事兒沒有……"
    好吧。
    我忍。
    毛巾胡亂的擦在皮膚上，搓澡一樣，擦得我很疼。
    我努力的想睜開眼，拜托許姨輕柔點，問她我的'病'是不是好了？
    術(shù)士出手沒？
    女鬼來了嗎？
    奈何眼皮很重。
    我像尸體一樣被迫配合著許姨。
    好像被換了一身清爽衣服，爸爸重新坐到我身邊，他不停地問著沈叔能不能帶我走，他不想留我在這，沈叔回的也很直接，不能。
    爸爸帶著哭腔，"沈大師，栩栩這么小，留在山上干等，她還有啥樂趣啊。"
    "人生要什么樂趣？"
    沈叔反問，"不都是為了活著，活著才敢想旁的。"
    我醒不過來，耳邊一遍遍的飄蕩'活著'兩個字。
    爸爸握著我的手，輕輕地喚著我名字，有水珠落到我臉上，"栩栩啊，你這事兒真得慢慢等下去了，咱家事情多，我得先回去處理，等解決完了爸就來看你，不能陪你，你別怪爸啊……"
    我想說不會怪你，房頂漏雨了，我的臉都濕了。
    隱約中，我想到了沈叔要我多吃菜，不然會后悔。
    指的就是我會被留下，吃不到爸爸做的飯了吧。
    心里酸酸的，是啊，多吃幾口好了。
    身邊人來來往往，我躺在那分不清白天黑夜。
    爸爸時不時就接打電話，"對，我找王總，項目我不能做了，家里出了很多事，嗯，我知道。臨時撤資我愿意賠付違約金……"
    我迫切的想醒來，奈何無能無力。
    偶爾，我還聽到沈純良的聲音，"許奶，這個人為什么一直在我家睡覺，她是睡死了嗎？！"
    怕我聽不見，純良還湊到我耳邊，"喂！你醒醒啊，這么睡，你上廁所怎么辦？會尿炕的，拉一身臭死你！！"
    我閉著眼咬牙，關(guān)你屁事！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終于恢復(fù)了安靜。
    我腦中又浮現(xiàn)出桶里的畫面。
    蜈蚣爬滿全身，小花和小紋纏住我腿，小黑小亮爬上我的手臂。它們的爪子扒著我，我如何都抖落不掉，對視的剎那，一口氣憋上心頭，我猛地睜開了眼！
    "啊……！"
    入眼的是白色棚頂。
    燈泡孤零零的吊著。
    我微微動了動手指，恢復(fù)力氣就立馬彈坐而起。
    嘴里喘著粗氣，手本能的還撲落兩下，唯恐那些蜈蚣還在身上！
    懵了片刻，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炕上，衣服干干凈凈，已經(jīng)被換了。
    打了下自己的臉。
    啪一聲。
    疼！
    這是……
    醒來了！
    趕忙掀起褲腿，雙眼不自覺地睜大，瘡包消失了？！
    皮膚都恢復(fù)正常。
    爛到骨頭處的瘺道也不見了！
    拽起袖子。
    小臂的瘡包也沒了！
    后腰……
    手摸過去，我嘴角不自覺地咧起，"沒騙我，沈叔沒騙我……"
    好了。
    真的好了！
    陽光從窗外灑進(jìn)來，我坐在炕上就跟個植物人突然蘇醒了似的動手動腳，四處張望。
    揮舞了幾下右臂，蒼天啊，我梁栩栩又有勁啦！
    一瞬間，啥蜈蚣大軍，小花小紋，小黑小亮都不嚇人了！
    為啥？
    都是我救命恩人哪！
    雖然過程那啥點，但是結(jié)果很喜人哪！
    身上終于沒那股子惡臭了！
    我回頭必須去給它們磕一個！
    正興奮著，我發(fā)現(xiàn)屋子里空蕩蕩的，從醒來就我自己。
    想起做的夢，爸爸呢？
    回老家了？
    撤資怎么樣了？
    賠了多少錢？
    穿鞋下地，我剛拉開屋門，就看到一個微瘦的平頭男人斜倚著大門框，脖上戴著指粗的金項鏈。脊背微躬，腋下夾著個手包，掐著煙的對著院內(nèi)方向張望。
    氣質(zhì)這一塊真叫他拿捏得死死滴！
    一看就是街溜子。
    "二哥？"
    我試探的叫了聲，男人快速的轉(zhuǎn)過臉，對上我的眼就驚喜道，"三毛子，你醒啦！"
    "嗯。"
    我愣愣的，"你怎么來了，奶奶呢？"
    "奶奶在家唄！"
    二哥扔了煙頭，嘴巴對著門外哈了兩口散煙氣，這才一臉激動的奔到我身前，"咱爸回家了，有事兒得辦，就讓我來陪你了！"
    他捋著我胳膊腿檢查一通，"嘖嘖嘖。沈大師說的真準(zhǔn)，他說你今天上午醒你還真醒了，栩栩，活動活動，有啥不舒服的沒？"
    "沒有。"
    "想吃東西不？"
    二哥說話就要挽袖子，"這老許太太做飯?zhí)瘟耍铱匆谎鄱級驂虻模阆氤陨叮缃o你做……"
    "不用！"
    我扯住他手，滿肚子疑問，"二哥，你來了二嫂怎么辦，她不是……"
    "哎呀，你二嫂沒事兒，之前就流過產(chǎn)，可能是沒養(yǎng)好，這胎也沒坐穩(wěn)，不過我們年輕，過兩年再要，家里有的是人照顧她！"
    二哥說的沒當(dāng)回事兒，可我心里著急，"二哥，你都三十多了啊，都怪我……"
    "怪你個球！"
    二哥挑了挑眉，"胎已經(jīng)掉了，上火也沒用，哥咋教育你的，做人你得往后看，氣拔山兮那叫什么玩意來的，高瞻遠(yuǎn)看！既然這胎質(zhì)量不行。那就等胎硬的，像你這種咱媽灌藥都沒藥死藥殘的……"
    "二哥！！"
    說哪去了！
    二哥笑了，前后看了我一圈還嘖嘖稱奇，"三毛子啊，你可真讓哥長見識了，睡了一星期，醒來愣啥事兒沒有！生龍活虎！別說啊，沈大師真是牛比拉瞎的高人啊！！"
    我怔怔的，對二哥的聊天用詞早習(xí)慣了，沒在意。
    就是沒想到，居然睡了一星期？！
    "二哥，你怎么還能笑出來？"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你知道我生日那天為什么發(fā)燒，遇到了什么事兒嗎？"
    爸爸沒跟家里講？
    "知道啊！"
    二哥大咧咧的點頭，"不就是你命格被個生孩子沒屁眼缺德帶冒煙的狗雜種給偷走了么，咱家以后不能做生意了，你出生后賺來的家業(yè)都得低調(diào)處理，可能還得倒霉一陣子，啥時候等你命格拿回來，繼續(xù)旺咱家，啥時候咱家運才能好，不過你命格不是說拿就能拿回來的，保不齊得等個三五年，興許更長，也有可能更短，反正沒準(zhǔn)兒，我都知道，小事兒嘛！"
    "小事兒嗎？"
    我嗓子堵得，"二哥，爸爸先前的那筆投資你知道嗎。他說要進(jìn)軍房地產(chǎn)的，一下子撤資，是不是賠了很多錢？"
    二哥愣了愣，"這事兒你怎么知道？"
    "就是我在屋里睡的時候，爸爸打電話我聽到了。"
    我說著，"二哥，爸爸賠了多少錢？"
    "你……嗨！"
    二哥笑的無奈，"你人兒不大，是真挺愛操心，正常吧，咱家是要賠違約金，至少得賠一半，可咱爸不是回去親自談了嗎，找人老總推心挖肚的嘮了，老總一看。咱家這的確是遇到了困難，就沒為難，把六百萬還給咱們了，一分沒少，現(xiàn)在擱銀行存著呢，存單你要不要看看？"
    "全還給咱啦！"
    我安心不少，"那老總真是好人，回去要好好謝謝他，不是咱爸不想做生意，是現(xiàn)在我這……他做生意得賠，哥，那六百萬的存單長啥樣，我真沒見過，你給我看一眼也行。"
    "等你好了回家看，那玩意兒誰能隨身揣著啊。再丟了呢！"
    二哥沒好氣兒的，"你啊，用咱奶的話講，就是叫花子打更，窮操心。"
    "我就是怕連累家里。"
    我過意不去的，："那咱家的酒店和門市呢？"
    "賣了唄。"
    二哥嘆出口氣，"咱家酒店和門市的地點你知道，都是好地界兒，所以咱爸一說要賣，很多人都感興趣，過程挺順利的，咱家也沒賠著，一共賣了五百多萬，都存上了，沈大師的意思是錢不能動，那就放銀行漲利息唄，也算是變相投資了！"
    那就好。
    我點了下頭，心里還是憋悶，"二哥，如果不是我，咱家能繼續(xù)做生意，會賺更多錢，你還想換車呢，現(xiàn)在也……"
    "我削你啊！"
    二哥單手箍著我肩膀，"現(xiàn)在不還趁一千多萬呢么，滿臨海城你隨便打聽，誰家能有這些存款，咱家不但有，另外還有兩套房呢！！"
    "對了，那房子……"
    "自住的沒事兒！"
    二哥似知我想，"沈大師說了，不盈利的產(chǎn)業(yè)不用賣，咱家那兩套房，一套是寫的大姐名，給大姐住的，另一套是咱們住的，又沒租出去，不用處理，栩栩，那啥來之就安之，只要你活著，就有機(jī)會，不管等多少年，咱都得磕！"
    緩了緩，他繼續(xù)道。"咱爸走之前讓我告訴你，這些事兒，從頭到尾，跟你沒半毛錢關(guān)系，你千萬別七兒八的給自己找不痛快，咱們老梁家呢，祖上都是農(nóng)民，巴拉巴拉也就三姑稍微蹦跶出來點水花，現(xiàn)在能看著的錢，不還是借的你光么！"
    "現(xiàn)今雖然做不了生意，條件還是比大多數(shù)人家好，咱全家都沒啥文化，但有一點，咱家人心齊，做不出殺雞留蛋的事兒，錢嘛，慢慢賺，你哥我，依然還是臨海市鳳凰街的扛把子，你啊，永遠(yuǎn)是咱家的小祖宗，咱們一家人共過難關(guān)，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別出差頭了，懂不？"
    我點頭，鼻子酸酸的，"二哥，謝謝你。"
    即便我是受害者，牽連到了家里。總歸自責(zé)。
    聽二哥前后一說完，心里才稍稍松快些。
    "謝個機(jī)……嗯哼！"
    二哥揉了揉我散亂的頭發(fā)，"三毛子，拿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風(fēng)來，人活著就為一口氣，既然有人要咱死，咱偏不死，一定要逮著了他，你看二哥怎么弄他！"
    "嗯。"
    我扯了扯嘴角，"二哥，奶奶知道我的事兒了嗎？"
    "家里就瞞著奶奶呢。"
    二哥眼底無奈，"她歲數(shù)大了，知道這些容易做病，本身咱媽病了奶奶就跟著上火了，又一看三姑回家說把舌頭磕了，老太太愁的很，你的事兒更不能講了，咱家這店鋪一賣，三姑怕人多嘴雜，就帶著奶奶回農(nóng)村老家去住了，先瞞著吧，鄰居朋友關(guān)系一般的，咱爸就說送你出國練藝術(shù)體操了，省的旁人嚼舌頭。"
    出國？
    真跟我做的夢對上了！
    正要細(xì)聊，院子里傳出吭哧的聲響，我朝院里看了看，"二哥，什么聲兒啊。"
    "對了，快快快，我剛還在看熱鬧呢！"
    二哥扯過我的手就朝門外走，"我來這幾天，真開了不少眼，這個沈大師是真不缺活啊，每天都有人來找他，那奇形怪狀的，啥人都有，比看電影都有意思！"
    奇形怪狀？
    我被二哥拽到門外，抬眼就見院中央有個女孩兒，看臉兒也就二十多歲，但是很瘦，瘦到就剩一身骨頭架子，此刻，她正坐在一個推來的板車上，大口吃著燒雞，整顆頭恨不得埋到肉里。臉蹭的油汪汪的，發(fā)出的聲響就跟豬吃食似的！
    難怪二哥靠著門框賣呆都沒發(fā)現(xiàn)我醒了。
    場面是挺觸目！
    "哎，仨啦啊，仨燒雞了。"
    二哥見我看去就悄悄的豎起三根手指頭，"我給她查著呢，在吃燒雞前還造了兩個大蹄髈，不嚼，直接吞，胃口老驚人了。"
    我顧不上說二哥心大，微蹙著眉，"哥，她不撐得慌么。"
    "撐啥，那不吃挺香的么。"
    二哥壓低音兒，"我這幾天都總結(jié)出經(jīng)驗來了，凡是來找沈大師的，那就沒一個正常人……"
    我贊同，"都跟我這樣的吧。"
    "你能比了么。"
    二哥嘖了聲，："你又不是被上身的，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有東西在身上磨她，你看她瘦的跟骷髏似的，東西吃哪去了？肯定到別人東西胃里了。"
    我看著他，"誰的胃里？"
    "我哪知道。"
    二哥撇了撇嘴，"我分析啊，不是人就是畜生，昨天來個人你猜怎么著，一進(jìn)院子就活蹦亂跳，說是被什么黃鼠狼上身了，那齜牙咧嘴的，好懸沒蹦到房頂，不過沈大師一瞪眼那人就消停了。
    今天這個也差不多。聽說到處看病都看不好，就診斷出暴食癥，先前找的人沒給看明白，可能就找的咱三姑那種半吊子，本事不太行，反倒給這姑娘弄得更嚴(yán)重了，沒轍，他們才打聽到了沈大師，在鎮(zhèn)里等了四天才看上，特意借的板車給推來的，這不……"
    二哥下巴朝正房沖了沖，："她父母進(jìn)去找沈大師了，留她在這哇哇造，這回要是再救不了，她那塑料體格我看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沒言語。看向板車上吃的很歡的女孩兒。
    她吃的是真忘我。
    絲毫不在意被人遠(yuǎn)程圍觀。
    可再怎么暴食肚子里也裝不下仨燒雞兩蹄髈吧！
    吃這么多咋還瘦成那樣？
    正琢磨著，女孩'嘔'~的一聲，臉朝旁邊一別，嘴里的東西噗噗就噴出來了！
    真是噴！
    水管子爆炸了似的！
    食物都沒消化就全嘣出來了！
    我離得挺遠(yuǎn)都怕被她的嘔吐物洗禮了。
    風(fēng)一吹。
    味兒四處散！
    腳下趕忙后退一步，二哥還在那哎呦哎呦的驚嘆，"吐了誒！難怪她瘦啊，合著最后全都吐了！栩栩，你看到?jīng)]，吃東西可得細(xì)嚼慢咽，不然都不消化！"
    我給了二哥一個眼神示意他別說了！
    看她那么吐，正常人都容易厭食了，還細(xì)嚼慢咽？
    按說她吐得板車四處都是，自己都得惡心的吃不下，可她沒有，噴完就像舒服了似的。扭頭又對著懷里的燒雞繼續(xù)撕咬吞咽！
    我忍不住咧嘴，感覺自己像那只燒雞似的，渾身難受。
    "哎哎哎，你看她食欲多好，這都能吃下去。"
    二哥嘖嘖不停，"我猜啊，這個女孩兒身上八成是個豬精，大嘴吧唧的，不過沒事兒，我都看習(xí)慣了，一會兒沈大師出來就解決了，你別怕啊。"
    豬精？
    我仔細(xì)看那個女孩兒。
    奇怪的是，我越看她越覺得她臉有晃影兒！
    陽光很大，我微微瞇眼，在她大快朵頤的枯槁面容下，我逐漸看到了另外一張臉！
    一個很胖的女孩兒。
    圓臉浮在瘦女孩的面皮下，正大口大口，不停地啃著雞腿！
    哎喲我去！
    這情景跟黑臉鬼上我爸媽身時一樣呀！
    "二哥，不是豬精。"
    我定定的搖頭，"是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