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沉把宋染背到停車場。
    李叔正坐在車里等他，遠遠見陸暮沉背著宋染過來，忙下了車，大步走過去，“這是怎么了？”
    陸暮沉：“不小心崴了腳。李叔，還得麻煩您送我們去趟醫院。”
    一邊說，一邊背著宋染往車前走去。
    宋染見陸暮沉真要帶她去醫院，嚇得立刻喊起來，“不用不用！就是崴了一下，揉一揉就好了！”
    李叔走過來，幫忙把后排車門打開。
    陸暮沉將宋染放進車里，不容拒絕地說：“不行，萬一崴到骨頭怎么辦？”
    宋染忙搖頭，“沒事沒事，真的沒事，骨頭好好的呢。”
    說著，還伸直腿，在陸暮沉面前轉了下腳踝。
    剛剛只想著騙陸暮沉背她，這會兒見他當了真，竟然還想著送她去醫院，宋染這才有些著急了。
    不停地轉動著自己的腳踝，邊轉邊說：“你看，沒事了吧？就是崴了一下，不用去醫院的。”
    陸暮沉半晌沒有開口。垂著眼，目光緊緊地盯著宋染的腳踝。
    宋染見他不吭聲，心里慌慌的，悄悄拉了下他的手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眼巴巴地望著他。
    陸暮沉終于抬起頭來，然而，臉色卻不大好。沉著臉看著宋染，眼里沒有半分情緒。
    宋染自己騙了人，有些心虛，小可憐似的望著陸暮沉，抿著嘴巴不敢吭聲。
    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可憐的小模樣落在陸暮沉眼里，心瞬間就融化了。
    陸暮沉頭疼地按了下眉心。
    這丫頭，究竟哪里來的這么多花招？
    陸暮沉對宋染完全沒脾氣，無奈地上了車。
    車子緩緩出發。
    出了學校，往煙雨路的方向行駛。
    宋染偏著頭，沖著陸暮沉笑。
    陸暮沉故意沉著臉，假裝生氣，“你還好意思笑？”
    宋染彎著眼睛，手指悄悄地勾住了陸暮沉的手指，“陸暮沉，別生氣呀。”
    聲音軟軟的，叫陸暮沉聽得心都軟得一塌糊涂。
    他看著她，目光溫柔，“沒生氣。”
    怎么會對她生氣呢？
    宋染笑得開心，眼睛彎彎的，嘴角兩個深深的酒窩，漂亮得令人挪不開眼。
    ……
    半個小時后。
    陸暮沉把宋染送到小區門口。
    兩人道了別，陸暮沉看著宋染進了小區，才轉過身，回到車上。
    車子重新發動，緩緩往前行駛。
    陸暮沉坐在車上，閉目養神。
    前排，李叔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阿暮，這小姑娘是你交的女朋友嗎？”
    陸暮沉聽言微怔，睜開眼睛，抬起頭來，說：“不是。”
    頓了兩秒，忽然，又補充一句，“暫時還不是。”
    李叔呵呵笑，一臉慈祥，“跟叔叔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叔叔又不會跑到你爸媽跟前告狀。”
    李信雖然只是陸家的司機，但因為在陸家十幾年了，幾乎是看著陸暮沉長大的。在他的心里，陸暮沉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
    這段時間，宋染幾乎天天都跟陸暮沉一起回家，作為大人，怎么可能察覺不出一丁點兒貓膩？
    陸暮沉倒是不怕李叔跟他爸媽說，他既然敢天天送宋染回家，自然就不怕爸媽發現。
    但問題是，他現在和宋染確實還沒有走到那一步。
    一旦他真的和宋染開始，就意味著，他可能要因此放棄出國的事情。畢竟，他不可能真的讓她等。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喜歡宋染，但這種喜歡，好像還沒有深到愿意為了她放棄自己理想的程度。
    當然，理智點，他現在就該和宋染斷了聯系，保持距離，把目前的這點喜歡扼殺在搖籃里，可偏偏，他又做不到。
    不敢答應她，更不敢拒絕她，于是就這樣曖昧地拖著。
    陸暮沉背靠在椅墊上，閉著眼睛，心里忽然又煩躁起來。
    活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矛盾糾結過。
    徐皓說他想得太多。他知道。可感情的事情，他不想當做兒戲。
    ……
    晚上十一點多，宋染照顧爸爸睡下之后，便鉆進浴室洗漱。
    收拾妥當之后，回到房間里，脫鞋上床，摸出手機，準備給陸暮沉發短信。
    哪知剛把短信頁面打開，手機就連續震動了起來。
    來電提示，陸暮沉的名字在屏幕上亮了起來。
    認識陸暮沉這么久，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宋染激動得不行，立刻把電話接了起來，手機貼在耳邊，壓著聲音，開心地問：“你怎么打過來了？”
    “睡了嗎？”陸暮沉聲音很有磁性，從聽筒那邊傳來，勾人得厲害。
    “還沒有呢。”宋染握著手機，開心得在床上滾來滾去。心里有股形容不出的喜悅，像吃了蜜糖一樣甜滋滋的，眼前、四周，仿佛都不斷地冒出粉紅色的泡泡。
    她笑嘻嘻地問：“你呢？準備睡了嗎？”
    陸暮沉‘嗯’了一聲，說：“馬上就準備睡了。對了，我打給你，是想跟你說一聲，明天中午不用給我帶飯了。”
    宋染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下一秒，便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來，“陸暮沉，你什么意思啊？”
    半個小時前都還好好的，突然就說這種話，是想和她斷絕關系嗎？
    宋染心里頭突然堵得慌，盤腿坐在床上，手指緊緊地攥著被子。
    腦子里亂糟糟的，正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辦，就聽見陸暮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明天不去學校，你少帶份飯。”
    宋染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宋染一聽，頓時松了口氣，忍不住一本正經地批評陸暮沉，“你以后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害我還以為……”
    后面的話沒有再說。剛剛她真以為陸暮沉要跟她徹底攤牌了，嚇死她。
    電話那頭，陸暮沉穿著一件寬松的白Ｔ恤，黑色運動褲，很寬松。他坐在床上，一腿伸直，一腿曲著，背靠在床頭的軟皮墊上，樣子很是慵懶。
    聽見宋染氣呼呼地教訓他，嘴角微微彎起，眼里染上幾分笑意，回她：“我剛剛話都沒說完，你自己聽一半就跑，還好意思怪我？”
    宋染哼哼一聲，重新躺回被子里，心情又變好了起來，問他：“你明天要去干什么啊？”
    “去我奶奶家。”
    “你奶奶家？你奶奶不是周六生日嗎？”
    “是周六，但是要提前一天過去。我奶奶住得挺遠的。”
    宋染忍不住問：“那你周六能回來嗎？”
    又說：“你要是回來得早，還可以上鳳凰山來玩，我們的行程要到星期天下午才結束呢。”
    宋染還是希望陸暮沉能去郊游，她想和他在一起。
    剛說完，電話那頭忽然沒了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暮沉才終于再次開口，說：“我可能要星期一才能回來。”
    宋染：“……”
    心里最后的一丁點期待，就這么破滅了。
    ……
    第二天。
    陸暮沉沒來學校，中午放學，宋染跟著劉玲去了食堂。
    然而，平時吃自己帶的飯吃習慣了，再來吃食堂的飯菜，總覺得味同嚼蠟，難吃得很。
    劉玲見她半天沒吃多少，抬頭問她：“你怎么了？不餓啊？”
    宋染嘆了口氣，索性放下了勺子，有些無力地說：“沒什么胃口。”
    劉玲無奈搖頭，“你們陸哥哥不就一天不在嗎，要不要這樣茶不思飯不想啊？”
    劉玲一邊說，一邊把宋染剛剛放下的勺子重新拿起來，遞給她，“快吃吧，花錢買的呢。”
    一提到錢，宋染驀地一個激靈。即便沒什么胃口，最后還是逼著自己把飯菜一滴不剩地吃了個精光。
    對宋染來說，真是沒有什么比浪費錢更令她心痛的了！
    ……
    下午放學的時候，宋染正在收拾東西，劉玲側頭提醒她一句，“明天早上八點在學校門口集合的事情，可別忘了。”
    宋染扁扁嘴，語氣頗有幾分哀怨，說：“忘不了，交了五十塊錢呢。”
    劉玲見宋染一副情緒不高的樣子，笑著戳了下她的臉，安慰她說：“別不高興了，雖然陸暮沉不去，但你難得有機會放松一下，挺好的。”
    宋染點點頭，終于露出點笑臉，“說得也是。”
    ……
    第二天，集合的時間在早上八點，宋染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七點五十了。
    校門口停著一輛大巴車。
    宋染剛到，就見班長站在車外面沖著她使勁招手，“宋染，這里！快點，就等你一個了！”
    “哎，來了！”
    宋染沒想到同學們都這么積極，聽見班長說所有人都到了，立刻小跑起來。
    上了車，一眼望去，車上約莫二十幾個人，他們班的，還有四班的。
    “染染，到這里來坐！”
    宋染一上來，坐在后排的徐皓立刻激動地沖她招手。
    徐皓是陸暮沉的好朋友，宋染一見他，只覺得無比親切。
    走到劉玲身邊，將包包放在她旁邊的空位上，“我過去聊會兒，一會兒就回來。”
    劉玲笑著瞧她一眼，點頭，“去吧。”
    宋染走到后排。
    徐皓和韓星挨著，旁邊還有個空位。
    徐皓熱情地招呼宋染坐，宋染笑盈盈的，順勢坐下。
    周圍沒人，徐皓嬉笑著，小聲喊了宋染一聲，“嫂子好啊。”
    宋染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些，抬起頭，隨口閑聊，“陸暮沉奶奶家住哪里呢？他說要星期一才能回來。”
    徐皓回她，說：“遠著呢，在厲城，坐飛機都得三小時。他平時不常回去，趁著他奶奶過生日，肯定要多留幾天的。”
    “這樣啊……”宋染一臉遺憾。
    算起來，她得有三天見不著他了。
    ……
    從學校出發，到鳳凰山得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
    一路無聊，班里一男生，突然說想斗地主。
    這一說，竟然得到所有人舉雙手贊同。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司機停下車，班長跑下去買了幾副撲克上來。
    三個三個一堆，瞬間就湊了幾桌。
    整個車廂里，都是嘻嘻哈哈的笑聲，所有人都很開心。
    宋染倒也想加入大家，但她不會打牌，就只好坐在位置上，索性閉眼睡覺。
    哪知，剛閉上眼睛一會兒，還沒睡著呢，突然感覺有人摸了下她的腦袋。
    她楞了下，隨即睜開眼睛。
    抬頭，便見秦帆站在她面前，左手手肘撐在她頭頂上方的椅靠上，垂著眼，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宋染抬手抓了下頭發，皺了皺眉，說：“你打我做什么？”
    秦帆嗤笑聲，“我那是打嗎？明明是摸。”
    “別碰我，煩人。”宋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跟著便又閉上了眼睛。
    秦帆長得很帥，脾氣卻不太好，換個女生敢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早就發火了。但宋染是個特例，無論她什么態度對他，他對她永遠沒脾氣。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
    秦帆被宋染瞪了一眼，一點也不生氣，笑著去拉宋染的手，“別睡了啊，過來斗地主。”
    宋染睜開眼，抽回手，“我不會。”
    “不會我教你啊，走走走，這么熱鬧，睡什么覺啊。”說著，就又抓住宋染的手，不由分說地把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后面第三排的位置上，秦帆幾個玩得好的兄弟已經洗好了牌。
    見秦帆拉著宋染過來，幾個男生立刻很知情識趣的把兩個挨著的位置讓了出來。
    秦帆按著宋染坐下去，自己則坐在她旁邊。
    宋染被硬拉過來，小臉緊巴巴皺著，“我不會啊，秦帆。”
    “我教你唄，這個特簡單。”說著，就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劉易，問：“翻牌了嗎？”
    劉易說：“沒呢，這不等著你翻嘛。”
    話音剛落，秦帆便翻了一疊牌，放到旁邊，剩下一疊牌的第一張，翻開，便是地主牌。
    跟著，又將兩疊牌合在一起，說：“發牌吧。”
    “好叻！”劉易應一聲，拿起撲克，按照順時針的方向開始一張張發牌。
    動作熟練，一看就是老手。
    宋染這是走不了了，便問一句：“你們打錢嗎？”
    劉易順口回她，“打啊，打得小，一塊錢，王炸翻倍。”
    宋染一聽，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忙說：“那我不打了！”
    說著，就想站起來。
    秦帆伸手攬住她肩膀，“怕什么？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宋染一楞，側著腦袋看他，“真的？”
    秦帆揚眉一笑，“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說話間，牌已經發好了。
    秦帆將一把牌抓起來，塞到宋染手里。
    宋染第一次打牌，有些緊張，眼睛一眨不眨的，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手里的牌。
    因為太專注，以至于秦帆的右手一直搭在她肩膀上都沒注意，只是不停問他，下一張該出什么。
    秦帆便湊過去幫她看牌。
    兩個靠得很近，樣子很是親密。
    坐在后排的徐皓遠遠瞧著宋染和秦帆，嘖嘖嘆息一聲，“陸哥不來啊，也不怕這么漂亮的媳婦兒讓人給搶了。”
    嘀咕著，從褲兜里摸出手機，打開相機，跟著便將鏡頭對準宋染和秦帆，輕輕按了一張照片。
    旁邊，韓星見狀，問他，“你干嘛？”
    徐皓笑得曖昧，說：“發給陸哥看看啊，媳婦兒都快被人搶走了，看他急不急。”
    一邊說，一邊打開微信，把照片給陸暮沉發送過去——
    ……
    那頭，陸暮沉正坐在院子里，陪奶奶說話。
    聽見微信聲音響起，隨手摸出手機，滑開屏幕，見是徐皓發來的信息，沒放在心上，漫不經心地點開。
    然而，就在他點開對話框的瞬間，眼皮突然狠狠地一跳，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上的照片。
    宋染和幾個男生坐在一起打牌。她旁邊一個男生，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兩個人的腦袋湊在一塊兒，像是在說什么，看上去格外地親密。
    陸暮沉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盯著屏幕上的照片，眼睛都不眨一下。臉色要多難看有多看。
    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似的，憋得不行。
    陸暮沉心里頭那叫個郁悶啊。
    說什么會一直等他？他才不在一天而已，就跟別的男生這么親密了？
    看著那只搭在宋染肩膀上的手，陸暮沉緊擰著眉，只覺得礙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