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信容我稍后再看,”
寧不凡將信收入袖口,悄然轉(zhuǎn)移話題,“方才我倒是忘了問,華神醫(yī)的那位老友喚作何名,在這慈悲門身居何位?畢竟,此人提供‘斷續(xù)’神藥,相當于給了華瑩一次新生,我身為華瑩的哥哥,是得親自拜訪、答謝一番。”
華佗聞言,樂呵呵道:“答謝之事,大可不必,我已用‘十年在慈悲門為醫(yī)’的承諾,答謝過了。”
“十年?”寧不凡心中恍然,難怪......能在北冥山上與華佗相會,原來這其中,還有這般隱情。
華佗輕輕頷首,嘆聲道:
“寧小友有所不知,我那老友名喚夏山,是慈悲門戒律堂的首席長老,此人性子暴烈、不好說話。慈悲門有規(guī)矩,‘斷續(xù)’神藥過于貴重,輕易不可贈予外人,若非數(shù)十年前,我曾有恩與他,他是不會輕易拿出‘斷續(xù)’的。”
長老?
寧不凡面色古怪,暗自咂舌,三日前,他剛剛將慈悲門山上的堂主、長老等人狠揍了一頓。
莫非......
想到此處,寧不凡趕忙發(fā)問,“這個......咳咳,夏山長老,是個什么模樣,有沒有什么異于常人之處,我上山時曾與一些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他。”
華佗飲了口茶,沉吟道:
“異于常人之處嘛......倒是沒有,若說特點的話,還是有的。這慈悲門的長老、堂主們,大多喜穿灰衣、銀袍。而夏山身為首席長老,常常以穿青袍而鶴立,在一眾長老里,還是格外顯眼的。就是不知寧小友上山之時,有沒有見過身穿青袍的長老?”
華佗將目光放在寧不凡身上。
寧不凡咽了口唾沫,面色微僵,一時凝噎。
這一刻,他想起了那個被自己當成兵器胡亂揮舞、癲狂砸地的青袍老者。
然后,他又想起了,這青袍老者被自己按在地上,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左右開弓的慘烈一幕。
寧不凡沉默片刻,微笑擺手,“沒見過,不認識,我不熟。”
華佗笑了笑,放下茶杯,說道:
“我這老友雖是愚昧了些,但終歸是個良善之人,平日里對華瑩也很是照顧,前些年在棲霞鎮(zhèn)開醫(yī)館、讓華瑩當醫(yī)者之事,也全憑他的人脈,此事我還未謝過他。”
“說來好笑,我方才還有些擔憂,夏山會與寧小友起什么爭執(zhí),既然寧小友說沒有見過他,我便放心了。待過些時日,我將夏山帶來,為寧小友引薦一番,往后寧小友在山上做些什么事兒,也能方便些。”
寧不凡嚴肅點頭,深以為然,“確實!”
這可憐的夏山,可憐的青袍老者,可憐的戒律堂首席長老。
......
北滄國的江湖上,傳了一個消息,一個足以令聞者皆心神震撼的消息。
——天機榜首寧鈺提劍上山,與慈悲門一眾長老鏖戰(zhàn)三日,惜敗,后被打碎一身經(jīng)脈,囚禁于后山。
江湖上的游俠兒,雖然熱衷于各種熱鬧,卻也沒幾個是傻子,他們心中極為清楚,這個消息是假的,而且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即便連初入江湖的游俠兒都知道,寧不凡在二品時便能殺一品,曾經(jīng)的劍閣之主葉青玄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寧不凡入了一品巔峰之境,實力更強,天下何處去不得,絕非慈悲門能夠輕易撼動。
可是,這沒來由的假消息,卻在有心人的操縱下,傳的漫山遍野,傳的人盡皆知,令不少游俠兒心生警覺,似乎在暗處,有一雙大手,在不斷推波助瀾,
今日的北滄國江湖,四處發(fā)生的一幕便是,扛刀提劍的游俠兒們,聚集在酒館、賭坊、茶樓等地,一邊說著江湖上的這則假消息,一邊四處探聽——究竟是何方勢力,有如此大的魄力,竟敢造天機榜首的謠言?
結(jié)果卻是,傳消息的勢力沒有露出行跡,這則消息倒是傳的越發(fā)飛快。
......
鳳陽城外,五十里處。
落云鎮(zhèn)。
“小二,結(jié)賬!”
一位腰佩雙刀的黑袍女子,在桌案拍下幾錠碎銀,起身離去。
周旁幾桌客人側(cè)目看去,這女子面貌姣好、肌膚雪白、短發(fā)披肩,既不束發(fā),也不挽髻,衣袍瞧著有些破爛,胸口以金線繡著的大紅牡丹,彰顯其不俗身份。
“此女是誰,怎么瞧著......似乎有些眼熟啊?”
有游俠兒交頭接耳,打探起來。
客棧里,不乏有見識的游俠,低聲回道:
“沒瞧見老子都不敢大聲說話嗎,這是西荊樓主事齊朵兒!一個月前,她的懸賞令鋪滿了整個北滄國,東宮出動數(shù)千精甲才將她抓住,齊朵兒你都不認識,這江湖路都走到狗身上去了?”WwW.ΧLwEй.coΜ
發(fā)問的游俠面色忽凝,是啊......這是西荊樓主事齊朵兒,絕命司涯的左膀右臂。
可她,不是被東宮給抓走了嘛,怎么時隔月余卻又出來了。
莫非,是逃出來的?
可她既然逃了出來,為何不以斗笠蒙面,反倒如此淡漠,絲毫不作遮掩,似乎有恃無恐。
齊朵兒掃了眼喧鬧的客棧。
客棧立時寂靜無聲,游俠兒們皆停杯不飲、停箸不食。
齊朵兒略微瞇起眸子,說道:“吃!”
客棧內(nèi)的游俠兒們,忙不迭舉杯對飲,送菜入口。
江湖嘛......實力為尊,齊朵兒身為踏足一品之境的武道高手,身后又有西荊樓作為依靠,自然有這個身份與實力。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足以彰顯出她的霸道與桀驁。
江湖上似她這般的女俠,著實不多。
客棧居于落云鎮(zhèn)東門附近,齊朵兒走出客棧后,徑直自東門離去,出城門時,官兵要探查她的身份,她未發(fā)一言,冷笑兩聲,以雙刀將城門砍成兩半,在一眾兵將的震撼目光下,大步走出。
周旁暗中圍觀湊熱鬧的游俠兒們,暗自咂舌,心道——這齊朵兒,怕不是瘋了?
西荊樓之人,向來行事低調(diào),從不張揚跋扈,齊朵兒此前的江湖名聲,向來是沉穩(wěn)、多謀、內(nèi)斂,可今日,她動不動就要抽刀,刀意未發(fā),殺意卻出,令人膽戰(zhàn)心驚。
當然,也有少許游俠兒笑著,對身旁友人低聲說道:“齊朵兒,是心懷怒意,無處宣泄,這才如此行事,看來......她被抓入東宮之事,有隱情啊!”
隱情,自然有隱情。
月前,白若塵親自下令,讓西荊樓的江湖高手不作抵抗,讓那李如意以東宮太子之名派出大軍查封了西荊樓的產(chǎn)業(yè),讓那甲胄將他們一一抓了去。
千余家店鋪、數(shù)千位江湖好手,三百余位二品高手、三十余位一品高手,皆在一言之下,刀劍不動,降了廟堂,入了囚籠,受盡屈辱,這些人里,敢問誰的心中,沒有惱怒?
齊朵兒奉司涯與白若塵之令,辛苦經(jīng)營的近十年心血,一朝卻付之東流,她的心里憋著火氣,想殺人,殺個痛快。
很快,她的面前真的出現(xiàn)了一群黑袍蒙面人。
約莫是,攔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