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內。
沉睡的寧鈺,被洶涌的火焰徹底吞噬,支離破碎的血肉與骨骼,被恐怖的炙熱焚毀殆盡,只余下兩團巴掌大小的光暈,隨著熱浪的席卷,不斷飄搖。
鳥蛋表面的繁雜符文微微泛亮,從符文間隙里不斷溢出妖艷鮮紅的水流,悄然覆上火焰中悠然徜徉的兩團白光,漸漸融匯成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形輪廓。
以烈火焚其軀,以烈火鑄其軀。xしēωēй.coΜ
輪廓初成時,有一道細微的蟬鳴聲響起,然后是越來越多的蟬鳴,依次響起。
下一刻。
整座祭壇輕微顫動,半空中有數十道自虛空涌出的白光,漸漸匯聚成一柄又一柄三尺長劍,這些長劍在蟬鳴的牽引下,朝祭壇的方向,緩慢落下。
云瀟瀟抬頭看著這些劍光,蛾眉微皺,自語道:“這是......摘星樓的蟬鳴劍體?”
在六大圣地里,能以傳承道法鑄成身軀的,唯有摘星樓。
摘星樓的弟子修一十七年蟬,在入一品之時,會牽引著一十七年蟬的劍意融于身軀,成就蟬鳴劍體。
蟬鳴劍體的效用是——被人殺死之后,只要真靈不滅,便可以在十七年后,凝聚三魂七魄,循循復生。
擁有這種體質的武者,與一品、不惑上境的武者廝殺時,可以說是不死之身。
不過......只要武者抵達天順之境,動輒便能滅殺真靈。
因此,在云瀟瀟眼里,這蟬鳴劍體的效用,很是雞肋。
倘若讓一十七年蟬的道法鑄成寧鈺的身軀,小鳥便無法賜下神鳳不滅圣體。
云瀟瀟看向祭壇下的鳥蛋,沉吟道:“攔下劍意。”
越來越高亢的蟬鳴,幾乎將她的聲音壓下。
祭壇里,鳥蛋輕微顫動,牽引著赤紅火焰與青藍火焰交融,匯聚成了一層深邃黝黑的薄膜,將年輕男子的輪廓緊緊包裹。
‘叮叮叮——’
數十道泛亮的三尺長劍,在蟬鳴的牽引下不斷刺向薄膜,發出一道道清脆的金鐵交加之聲,卻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便潰散于虛無。
云瀟瀟呼出口氣,盤膝坐地,緩緩點頭,心中生起淡淡感慨。
寧鈺的體質是數千年來,可稱至強的神鳳不滅體,修得劍道是自古以來,至強的天人劍道。
而他的手里,還握著至強的問心劍意與一十七年蟬劍意。
如此一品,從古至今,無數年來,也是聞所未聞,絕無僅有。
......
聽雨軒外,大湖旁。
月光悠然,斜掛枝梢。
正笑著閑談的王十九與葉昊,竟同時皺起眉頭.
兩人四目相視,皆能瞧出彼此眸子里藏著的詫異。
葉昊摸向腰間木劍,看向王十九,凝重道:“我留在寧鈺體內的劍意......不知何故,莫名消失。”
要么寧鈺已經死去,要么寧鈺已破一品。
王十九眸中金光亮起,略微抬頭,看向漫天星辰,片刻后收回目光,沉吟道道:
“寧鈺乃天命不可測之人,我瞧不出他的命運。但我隱約感覺到,這世間多了位一品劍修。葉前輩,你的感應若是無錯的話......那這位破境之人,大概便是寧鈺了。他沒死,放心吧。”
葉昊聞言,眉梢舒展,將按在劍柄上的手收回,緩聲道:“看來,云瀟瀟雖不允你走入聽雨軒,卻也沒有忘了你的托付。”
王十九輕輕頷首,“既然寧鈺入了一品,我估摸著,他也快醒了。”
葉昊想了一會兒,問道:“醒來的人,還是寧鈺嗎?”
王十九擺手,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若是這小子一出來就對我破口大罵,八成就是了。”
葉昊愣了愣神,旋即回過神來,失笑道:“拭目以待。”
王十九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朝葉昊行了一禮,“葉前輩,您先在這兒看著,我去一趟汴梁。”
葉昊收回目光,輕緩點頭。
這王十九,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
......
聽雨軒,斷魂淵下。
龍泉祭壇。
蟬鳴漸止,劍光熄滅。
祭壇里,包裹著寧鈺的巖漿薄膜,延伸融化成青藍、赤紅兩種火焰,覆上掌心大小的赤紅鳥蛋。
在云瀟瀟的注目下,這枚赤紅鳥蛋,竟漸漸變幻出五色神鳥的模樣。
它展翅而翔,飛往半空,身軀隨之延伸至十余丈。
五色神鳥居高臨下,看向云瀟瀟,“這龍珠已然無用,你將它收起吧。”
緊接著,一顆深邃泛亮的漆黑珠子自祭壇中,緩緩上浮。
云瀟瀟伸手接過,低眉觀摩片刻。
五色神鳥口中的龍珠,便是北滄國的傳承神器‘龍息’。
只不過,此前封印在龍息內的紅塵仙一魂,已經消失無蹤。
云瀟瀟收斂思緒,將龍息收入袖中,看了眼五色神鳥,旋即收回目光,再低眉看去。
只見,眸子緊閉的寧鈺,仍然懸浮在祭壇里。
他面色蒼白,渾身赤裸、身形修長、白發披散。
瞧著......似乎與之前沒有什么不同。
但云瀟瀟知道,這是由烈焰鑄成的身體,并不尋常。
她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問道:“小鳥,你可知道,這寧鈺何時才能......”
云瀟瀟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便瞧見懸浮在祭壇中央的寧鈺,緩緩睜開雙眸。
寧鈺的目光很是平靜,面色古井無波。
兩人四目相視。
云瀟瀟微微一怔。
這一刻。
她覺著自己仿佛不是在看著一位少年,而是在看著一位飽經滄桑的垂暮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