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錦望著安穩坐在篝火前的兩人,冷冷一笑,“王掌柜,秦少爺,你們真是大手筆啊!”
王慶之起身,拍拍屁股,拱手笑道:“呦,這不是咱們周城主嗎?這如今大軍攻城,周城主怎的也不去城頭看上一看?”
這話,說到了風錦的痛處。
城頭如今是萬箭齊落,即便是強如一品高手,也不敢輕易露頭。
一萬精銳將士奮力攻殺之下,城門失守已是必然,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如今于藏龍關而言,唯有一法,那便是生擒了王慶之與這位身份神秘的秦少爺,以此或能脅迫城外大軍。
于是,萬人攻城,鬧出極大動靜之時,風錦與兩位一品高手,須臾間便召集人手,殺向荒地營寨。
“殺!”
風錦怒喝一聲,與江門、白宇,三人聯袂而出,踏地而起,視西荊樓眾多護衛于無物,直撲寧不凡與王慶之。
三人身后,數十位拾荒人聞聲而動,齊齊殺向西荊樓護衛。
蘇陽見此,低喝一聲,“柳槐序、莫雨,你們兩人去護著大人!”
隨后,他猛地一步踏前,躍向半空,提刀迎著三位一品高手,斜斜斬去,“一品,不可踏前一步!”
‘嗡——’
狂風席卷著漫天凜冽刀意,刀光大亮。
蘇陽以滔天刀勢,孤身一人攔著三位一品高手前路,一刀斜劈,逼的風錦三人后撤十數丈。
柳槐序與莫雨走至篝火旁,抽刀橫立,死死護衛在寧不凡與王慶之身前。
營寨前,八位西荊樓的護衛,與數十位二品高手纏斗,未落下風不說,甚至越戰越勇,皆打出了血性。
寧不凡略微抬眉,心頭詫異。
這西荊樓的戰力,何曾這般強橫過?
王慶之笑道:
“寧先生,咱們人數雖少,此行來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瞧半空,蘇陽是江湖俠客榜排名第二十六的高手,一個打他們三個一品,拖上一兩個時辰,問題不大。待得大軍入城,大局便定。”
若無十成勝算,王慶之又怎敢讓寧不凡犯險入城?
畢竟在西荊樓等人眼中,寧不凡已是身負重傷、余日無多,不能隨意動用劍道修為。
在出發之前,入藏龍關之事的所有細節脈絡,都在王慶之的心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待真正沒有什么差錯,才敢定計。
誠如王慶之所言。
西荊樓鋪路,他擔上惡名。
寧先生,只管無憂往前走便是。
如此江湖路,雖是萬無一失,卻也著實無趣了些。
正在此時,有六位拾荒人沖破西荊樓護衛的防線,朝篝火旁的四人沖來。
柳槐序看了眼莫雨,“你來護著大人。”
話音落下,他單手提刀,慢悠悠朝著迎面沖來的拾荒人走去,也不說話,只是一刀斬下。
‘嘩——’
狂風呼嘯,自天而落,裹挾著刀光撞向身前。Xιèωèи.CoM
六位拾荒人悶哼一聲,口鼻出血,境界稍弱些的兩人,更是軟軟撲倒在地,竟被刀意活活震死。
不過一個照面,柳槐序便以刀意殺死兩人。
尋常二品在一品面前,幾乎如同螻蟻。
王慶之瞧著這一幕,緩聲道:“寧先生,這數十人并非藏龍關能調動的所有人。”
這話里,仿似藏著深意。
萬人攻城,藏龍關內大多數人,都去了城頭。
風錦、江民、白宇,這三位拾荒人中的一品,帶來的便是余下所有能調動的拾荒人了。
可王慶之卻說,并非所有?
寧不凡思慮片刻,忽而眉頭緊蹙。
是了,藏龍關內除了數百拾荒人,還有許許多多的年輕女子以及......懵懂孩童。
他也終于想明白,為何蘇陽寧愿以一敵三,也要將柳槐序與莫雨留在營寨,守著兩人的緣由了。
他們守在此處,要殺的......
‘嘩啦啦’的腳步聲傳來,層疊連綿,仿似海潮。
寧不凡借著微弱火光抬眉看去,微微瞇眼。
四面八方,涌出一個又一個人影,少說也有百人上下,而人數......還在遠處不停的繼續涌來。
在慘白月光的照拂下,寧不凡終于看的清楚。
這是一個個提著刀槍棍棒的年輕女子,更有甚者,提著農具與菜刀,還有些僅僅握著一根樹枝。
她們年紀稍大些的,也不過三十歲左右。
相似的是,她們的眼底都帶著深深的憎惡。
人頭攢動間,竟還有數十名拿著石頭的孩童擠出人群,朝行帳內的幾人,狠狠砸著石頭。
寧不凡看到這一幕,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縱然有所猜測,但切實看到這一幕,還是免不了心神震撼。
也不知人群中誰一聲令下,數百人竟如餓狼般瘋狂朝營帳沖來。
天上的蘇陽,孤身應對三位一品高手,游刃有余。
地上的西荊樓護衛,辛苦抵擋著數十位拾荒人的攻勢。
柳槐序與莫雨,持刀齊齊邁步向前,迎著數百如同狼群襲來的女子,握刀之手,竟隱隱出汗。
寧不凡怔怔瞧著這一幕,似乎覺著這一切,極為荒唐。
王慶之目光平靜,輕聲道:
“我知道,即便我下達過屠城的號令,但大軍破城而入之時,以寧先生的性子,還是要阻攔大軍屠城,這些......我都知道。但是,請寧先生好好看上一看,這些女子,她們已經不是當年被擄來與騙來的良善女子了,她們已經成了拾荒人的妻子、小妾、寵物,她們已經成了被馴養的奴隸!”
人,是可以被馴養的。
而被施暴者,也可以變成施暴者。
王慶之語調漸漸緩和,目光卻越發凌厲,“她們已經看不到善惡對錯,也不會在乎自己的丈夫曾經做過多少惡事、錯事。如今......我們要殺她們的丈夫,她們便要拉上孩子來殺我們,這對她們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說話間,數百人已然破開營帳外的柵欄,憤怒咆哮著沖來。
她們沒有修行過武道,即便是三四名二品高手,便能將其悉數屠殺,更不用說守在營寨的,是兩位一品。
柳槐序與莫雨遲遲不動刀,是在猶豫,也是在等待命令。
王慶之大袖一揮,冷眼掃去,漠然道:“她們既然要來殺我們,我們便殺她們,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如此,城可屠否?”
說著,他竟自問自答起來,“柳槐序、莫雨聽令!今日過后,教這藏龍關雞犬不留,所有惡名——我王慶之一人擔著!”
真不敢相信,這竟是一位整日里只會諂媚訕笑的茶館掌柜,能說出口的話語。
柳槐序與莫雨長長嘆息一聲,終于拔刀。
霎時,便是哀鴻遍野的慘嚎聲與劃破血肉的濺射翻騰之聲,齊齊入耳。
寧不凡面色陰沉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他雙手緊緊攥拳,指尖發白,不發一言,忽而狠狠一拳砸地,怒罵道:“狗日的藏龍關!狗日的拾荒人!”
還有......這狗日的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