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天遍體生寒,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道:“末將心里......并無絲毫不滿?!?br/>
拓跋渠頗為感慨,“汴梁城許多人都說,端木天是一個小肚雞腸、錙銖必較之人。今日看來,傳言倒是有虛,誰若敢再這么說,小爺第一個就不認!”
說罷后,他目光一轉,又看向另一人,笑道:“汴梁府尹夏侯達!”
夏侯達渾身一顫,抹了把額頭冒出的冷汗,賠笑道:“下官在?!?br/>
拓跋渠皺了皺眉,沉吟道:
“你的第三十八房小妾杏花,是醉花坊的當紅頭牌,聽說歌舞動人,觀之如入花海。兩年前小爺我去醉花坊便沖著杏花去的,不想......那杏花竟被你贖了去,壞了小爺興致?!?br/>
“其實我一直想宰了你來著......不過啊,你這人除了好色,啥也不愛。小爺派不少人給你送去真金白銀,你都不受,果真是廉政愛君之好官啊。幸好,小爺手眼通天,弄到了你玩弄死幾名幼女的鐵證,這才給你弄了過來。”
夏侯達心下一緊,不敢吱聲。
拓跋渠握劍起身,翻越案子,飛身一腳將夏侯達踹飛兩步,又狠狠踩著他的臉,漠然道:
“夏侯達,平日里你總是說自身忠君愛國,今日我拓跋家要做謀逆之事,你怎的不吭聲了?來,再說上兩句忠君愛國之言,最好罵上小爺兩句,否則......小爺也沒借口將你宰了啊?!?br/>
夏侯達被踩著臉,膽子都嚇破了,口不擇言道:“什么皇室,耶魯太白就是個昏君!下官怎么會忠君愛國,全是假話。下官只愿做拓跋家的一條狗,汪!汪!汪!”
這般喜慶場面,殿內竟無一人能笑出聲。
拓跋渠咧嘴一笑,將夏侯達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道:“這不是夏侯大人嗎?真是失敬失敬,方才我出手重了些,夏侯大人,不會怪罪我這個紈绔吧?”
夏侯達忙跪地俯首,“下官就是拓跋家的一條狗,主子打狗,那是天經地義,誰敢怪罪,下官第一個不放過他!”
“好狗?!蓖匕锨⑽⒁恍Γ戎崎e的步子,走回案子前坐下,斜倚在靠背椅上,再次看向殿內眾人。
沒有殺雞,卻也儆了猴。
今日,殿內這些平日在騎在平民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大人物,被拓跋渠狠狠一腳將尊嚴踩了一遍。
而拓跋渠這個,被市井閑談整日調侃的紈绔惡少,終于展露了屬于他的鋒芒。
不鳴則已,一鳴便要驚人。
‘咚咚!’
拓跋渠兩指倒扣在檀木案子上,隨意道:“咱東荒國這位皇后娘娘,沒有什么家世?!?br/>
聽雨軒入世之人,自然沒有什么家世。
要做一國皇后,身份倒是不符。
若非,耶魯太白一力促成此事,王安雅怎能入宮?
拓跋渠又說出了第二句話,“我聽聞,宮中守備禁軍,欲對陛下不利?!保?XζéwéN.℃ōΜ
宮中禁軍,那可是皇帝陛下一手執柄,怎會不忠。
殿內眾人盡皆噤聲。
拓跋渠微微一笑,第三句話到來,“后路盡斷,該當如何?”
眾人皆俯首,齊聲道:“我等遵命!”
后路已斷,唯有前行,哪怕前方是懸崖,也得跳下去。
隨著眾人循序退去,守在門外的老管家步入大殿,朝拓跋渠拱手道:“主子,該懷柔。”
拓跋渠冷聲道:“懷個屁柔!老子又不皇帝,懶得跟這些個臟東西虛與委蛇。”
每一代明君,都知道手底下的官員身上不干凈。
但,他們有用于社稷。
水至深則無魚,無官不貪,這是數千年來印證的道理。
一個朝廷,除了幾個廉潔官員外,余下的......
當然,一個心懷帝王之術的皇帝,若是朝中盡是廉潔之人,皇帝倒該不放心了。
握著官員的把柄,才能用的放心。
有些東西很陰暗,但確實是存在。
不說,不代表不會發生,說了,也不代表往后就沒了。
方才,殿內那些個官員,玩死幾個幼女的夏侯達,做得惡事反而是最少的。
有不少人,都曾強搶過民婦,點了人家夫君天燈。
也有不少人,都手上握著十幾二十條無辜者的人命。
就這些畜生,跟他們講什么道理?
刀劍,才是真正的道理。
老管家嘆了口氣,低聲道:“主子,靖王出了皇城司后,便去了東城外,耶魯玄蘇將兵權給了皇城司之人?!?br/>
拓跋渠并不意外。
他的計劃里,本就料定禹云墨會出手一事。
皇城司的反叛,在情理之中。
不過,他卻沒想到,禹云墨竟隨手便將耶魯玄蘇的兵權給奪了去。
拓跋渠搖頭道:“天機榜五,果然厲害。我們在這兒小打小鬧,本想一把火將汴梁燒了,如此看來,倒是不用傷及無辜,也算是一樁好事?!?br/>
這會兒,東門外暢行無阻,南風等人,應該很快便能抵達拓跋家。
南風、諸葛軒逸、聞人雨澤、龍且、青蘭、雛菊、海棠、睡蓮,這些一品高手,才是真正的好刀。
而他們帶回汴梁的數十名二品高手,更是能真正截斷耶魯太白的前路。
拓跋渠目光閃爍,正思索間,老管家又低聲道:“百里芳華與禹云墨攜手,領著足足七名江湖上有名的一品高手,入宮去了,此時正在宮門外靜待,不知何意。”
“他是在等我們呢?!蓖匕锨晕⑻裘迹⑿Φ溃骸拔衣犅?,皇宮里,有十余名一品內監,很是厲害。卻不知,比之南風、軒逸他們,究竟哪個更為厲害?”
老管家點了點頭,恭聲道:“老奴明白?!?br/>
禹云墨解了東門之危,卻在宮門外停步,他自然是在等自東門外而來的眾多一品高手。
半個時辰后。
汴梁城守備統將端木天忽而領著兩萬黑甲,以宮中禁軍叛逆之名,將皇宮十三門團團圍住,僅僅留下一條通道。
然后,一個又一個官員入了皇宮,足足六七十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他們跪在議政大殿,手捧奏折,求面陛下。
瞠目結舌的小太監問道:“諸位大人,何事面君?”
眾人齊聲應道:“皇后失德,奏請廢后!”
這一日,汴梁城變了天。
靖王出了城,扇了耶魯玄蘇幾巴掌后。
耶魯玄蘇沉默著,將手里握著的五萬黑甲重騎,全部交付給了一位名為百里海雪的校尉。
而那百里海雪,是前任皇城司主事百里云溪收養的干兒子,是皇城司的人手。
其后,這些黑甲也入了城,在無數百姓游俠膽寒的目光下,手持鋒寒利刃,踏過端木天留下的那條通道,闖入皇宮。
天時、地利、人和,盡皆入手。
最后,便是禹云墨嘴角含著笑意,牽著一位有著好看眸子的恬靜女子,帶著身后匯聚而成的數十人入了皇宮。
百里芳華手心隱隱冒著汗水,握緊了禹云墨的手,低聲道:“云墨,我......我有些怕?!?br/>
禹云墨搖頭笑道:“怕什么,我們是去跟皇帝講道理的。”
百里芳華小心翼翼問道:“若是......若是皇帝陛下,不與你我講理?”
禹云墨笑意不減,捏了捏百里芳華的臉頰,柔聲道:“那便宰了他!”
手中有劍,講出的話,才叫道理。
手中無劍,再有道理,也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