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花樓足有三層兩院。
落花檐,寶塔頂,紅磚黑瓦,橫連十余丈,一眼瞧去便是大氣磅礴,坐落在汴梁城中心區(qū)域,與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因地適宜之下,倒是頗得那些個廟堂官員厚愛。
當然,這些官員自然是在后院雅苑用膳,煙雨化檐,筆墨點欄,像極了天風國江南郡那邊的婉約風采。
而前院,上下三層樓,大多是腰囊殷實的江湖游俠和世家紈绔子弟。
據(jù)說啊,劍花樓后邊的東家,是宮里頭的人,怎么個據(jù)說呢,緣于廚子做出來的菜肴,有不少都是宮中御膳,唯有皇室才有資格享用。
按理說,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悖逆,但劍花樓開了這么多年,卻始終穩(wěn)穩(wěn)當當做買賣,不少人都心里頭明白,這劍花樓的背景,可通了天去。
過的是哪個道,通的是哪個天,沒有人在意,大多數(shù)客人來劍花樓,要么是想來嘗一嘗,這享譽汴梁的菜肴是個什么滋味。要么就是慕名而來,純粹為了劍花樓的名聲。
劍花樓的名聲這么響,里面即便是普通的一壺酒,外邊兒兩吊大錢能買來,在這樓里邊也得十金,卻沒有人說過一句貴。這里邊的酒菜啊,吃不起的,永遠吃不起,吃得起的,誰還在意錢財!
你想啊,能在這么貴的地方待客宴請,包個兩三桌,該有多大面子!
因此,這汴梁城內(nèi),但凡是世家子弟,聚會玩樂,都得來這樓里邊附庸一下風雅,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而那些個囊中羞澀的大俠,尤愛面子,為了能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墜,寧愿給人賣兩年命,也得攬上一把錢財,來這樓里邊兒坐坐。
這些年下來,風流事也不少。
每隔幾個月,總有名聲顯赫的孤傲大俠,背著刀劍,點一桌子酒菜,吃完沒錢財結(jié)賬,‘啪!’一聲,就把身上的刀劍拍在桌子上,再報出名號,便得哄堂叫好。
刀劍換千金,向來是佳話。
當然,他們或許是為了名聲,故意做這檔子腌臜事兒,但這些事情傳到江湖里面,卻成了所謂的風流。
于是,越來越多的大俠為了‘風流’,來這兒白吃白喝,但又不是每一柄刀劍都是價值連城,大多數(shù)大俠啊,都是被打斷了雙手雙腿,給扔了出去。
......
蕭晨走入劍花樓,尋了張靠里邊的案子,坐下猛一拍案,“小二!”
“呦!這位爺......”搭著白布身著長緞的店小二大步而來,拱手笑道:“江湖來的吧,瞧著面生啊!”
店小二也是個人精,城里邊的闊家富少大多都過了眼,眼生的大多都是江湖上的游俠。
——尋常百姓,也沒幾個能來這兒吃食的。
蕭晨點頭道:“游至汴梁,聞得劍花樓的名聲,這才來領(lǐng)教一番。”
店小二看了看蕭晨破爛袈裟,左瞧右瞧也沒找出裝金銀的包囊,試探問道:“這位爺,錢財可帶夠了?”
蕭晨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先是將腰間挎著的三柄劍隨意丟在桌案,古劍質(zhì)樸,劍鞘晦暗,瞧著像是街邊一吊大錢摸來練手的。
‘啪!’
一聲脆響,引來鄰桌七八個游俠側(cè)目。
他們看了眼蕭晨身上破爛袈裟,又低眉看了看桌案上擺著三柄晦暗長劍,嗤笑連連。
其中偏瘦那人面帶不屑,輕蔑道:“當真是什么人,都能來劍花樓坐一坐了!”
旁邊幾人哄堂大笑。
說這話,也不是沒有緣由,蕭晨渾身上下,連個包囊都沒有,就帶著三柄破劍,也想來劍花樓吃食?
怕是一壇子酒都買不起!
蕭晨微微皺眉,斜了眼幾人,懶得理會,再一拍案,“只管好酒好菜伺候!”
這嗓音雄渾透徹,響徹在整座劍花樓,聲音繼而回蕩開來,微泛漣漪。
“高手!”先前嘲弄蕭晨那人,倒吸了口涼氣,心底駭然,目光微閃。
身旁膀大腰圓友人壓低嗓音,凝重道:“起碼......也是二品上!”
在這江湖里,有實力的人,無論走到哪兒,都能受到旁人尊敬。
蕭晨這一嗓子過去,一層樓內(nèi),十余張桌案,頓時鴉雀無聲。
二品上,在江湖里已經(jīng)是少見的高手,如今一品道路暢通,誰知道這二品什么時候就能踏入一品。
一品與二品,那可是山海之隔。
店小二顯然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物,立馬彎下腰,賠著笑道:“得嘞,小人有眼無珠,這就給爺上好酒好菜!”
說著,便麻溜往后廚跑去。
能在刀光劍影里的江湖上,闖到二品上的人,隨便給富戶當個兩年護院,都有千金在手,劍花樓雖貴,一頓飯吃下來,頂多也就幾百兩金子。樂文小說網(wǎng)
再者說了,二品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個人物,大多愛惜身后羽翼,鮮有吃完不結(jié)賬的人物。
菜未上,小二先提了兩壇子酒擺在案上,“爺,菜馬上就來!”
“嗯,”蕭晨輕輕頷首,抬眉便發(fā)現(xiàn)案子前多了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年輕男子。
這人腰間挎柄木劍,眼簾下垂,隨手將店小二推開,坐在蕭晨對面,也不說話,拿起一壇子酒便喝了起來。
蕭晨微微一怔,正要說些什么,眉間卻一皺,方才竟沒注意,面前這人......氣息雄渾,是一品巔峰的武道實力。
這他娘的一品都成了大白菜了?
咋哪兒都有!
“兄弟,一人飲酒,何其無趣。”溫醇嗓音傳來時,年輕男子將另一壺酒往前一推,“我與你同飲!”
‘啪!’
蕭晨單掌接過酒壺,掌心便涌入一股巨力,微微瞇眼,一招攬雀收花,回旋而出,將酒壺抬起劃過一個弧度,掌中巨力悉數(shù)卸去,‘啪!’一聲,酒壇又回到桌案,冷聲道:“此為何意?”
年輕男子輕‘嗯?’一聲,似有詫異,看向蕭晨,疑惑道:“二品上能有這般手段兒的,可真是不多見啊。”
這話一出口,蕭晨便知曉,面前這人,定然與不可知之地沒有關(guān)系。
在不可知之地的傳承里,隱藏氣息是最簡單的法子。
蕭晨入汴梁城前,便將身上的境界偽裝成二品,在這汴梁城內(nèi),若無刀眼劍目,無人能夠看破。
蕭晨心念微動,佯作未看破面前男子的境界,皺眉道:“你是二品巔峰?”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打了個酒嗝,低眉掃眼,話鋒微轉(zhuǎn),“敢問這位兄弟,你這桌子上擺著的三柄劍,什么來頭?”
原來,是瞧上了劍。
等的,就是識貨的。
蕭晨心生恍然,面上卻不動聲色,挑眉道:“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