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寧不凡出柳村以來,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操縱著他將要行進的道路。
這條道路的盡頭,是聽雨軒。
步入江湖的一整年來,雖歷經數次生死之險,但真正貼近死亡的,唯有在劍閣青云峰與葉青玄的那一戰(zhàn)。
劍閣之局的幕后之人,是天機榜四白若塵,但在白若塵的身后,有著九霄天的影子。
到了東荒國后,這棋閣之局,與劍閣那一局,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慕容云畫,像是當初的葉青玄。
......
蕭晨兩手一攤,無奈道:“我還真不知道,是哪些人想讓你去聽雨軒。”
寧不凡略微沉吟,娓娓道來,“司涯、仵世子陽,這兩個人雖數次算計于我,卻從未想過要傷我的性命,若是究其根本,他們兩人的真正目的,是為了讓我入聽雨軒。”
通過一些脈絡可以猜出,這兩個人的身后,真正的幕后者,便是二十余年前名震天下的白衣軍師寧立。
或許,孟河家也算得上是這個陣營的人。
當初,仵世子陽策反江北城守將陸之維,引棋閣派出人手刺殺寧不凡,便是孟河離蘇親率數百飛鷹衛(wèi)前來搭救。
即便寧不凡未帶縉云公主逃離,也絕不會死在那場圍殺。
仵世子陽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削弱棋閣,也是為了將這個敵人盡快擺在寧不凡面前。
孟河離蘇曾在鳳棲樓邀寧不凡相會,那一日寧不凡瞧出了孟河家的問題,也是在那一日與孟河家達成了合作同盟。
當初在萬京的局勢,毫無羽翼的寧不凡,也只能選擇與孟河家聯(lián)盟。
但若以今日的眼光來看,只怕這些全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事情,寧不凡不知不覺間,便落入旁人為他提前安排好的道路。
在萬京城,能有這般神鬼莫測手段的,也只有江家少主能夠做到。
寧不凡抽絲剝繭,很快便將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思慮清楚,篤定道:
“葉青玄、慕容云畫,與我并無私怨。他們也對我的性命沒有絲毫興趣,殺我只是為了阻止我前往聽雨軒。”
能夠讓一個人不能行動的最好方式,便是殺死這個人。
司涯、仵世子陽、孟河朗,這些人的身后,是白衣軍師寧立,他們所作的一切,是為了保寧不凡無虞走入聽雨軒。
葉青玄、慕容云畫、白若塵,這些人的背后,極有可能是九霄天,他們的真實目的是為了不讓寧不凡走入聽雨軒。
聽雨軒......這才是矛盾的交叉點,也是問題的最終答案。
寧不凡揉了揉眼睛,長長呼出口氣。
以往,他只是猜測,而蕭晨帶來的這些消息,便是印證。
直到今日,他才終于將這兩個陣營,摸了個清楚。
不過,他卻想不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上位者,對他去不去聽雨軒之事,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去聽雨軒后,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蕭晨皺眉想了一會兒,提醒道:“上官秋葵說的是,慕容云畫要殺你,是為了掠奪你身上的鳳髓。”
“不,”寧不凡搖頭道:
“上官秋葵知曉的這個消息是虛假的,慕容云畫雖是棋閣之主,卻也沒有資格掠奪鳳髓這等神物。不過......如果你往深處想,便看得出來,這個假消息是為了隱瞞棋閣身后,不可知之地的存在。”
被隱瞞起來的不可知之地,估摸著就是九霄天了。
并非慕容云畫要掠奪鳳髓,而是九霄天不能讓身懷鳳髓的寧不凡進入聽雨軒。
蕭晨皺了皺眉,看向寧不凡,問道:“你爹到底想干啥?”
又是將鳳髓封入寧不凡軀體,又是隱世于柳村二十年不現身,更是早早便定下了讓寧不凡去往聽雨軒的道路。
“這事兒啊,得去了聽雨軒才知道。”寧不凡輕嘆口氣,眉眼略微復雜,忽而話鋒一轉,沉吟道:“不......或許還會有一個人知道。”
蕭晨揚了揚下巴,靜待下文。
寧不凡看了眼房門的方向,默然道:“東荒國皇帝陛下,耶魯太白。”
耶魯家,三千余年來,世代守衛(wèi)鳳髓,以此物鎮(zhèn)壓東荒國龍脈,或許能夠知曉一些隱秘。
蕭晨心中恍然,振奮道:“龍息與鳳髓效用一致,若是能夠摸清楚你身上的癥狀......我也同樣適用!”
直到此時,他才發(fā)現,跟著寧不凡入東荒國,是多么正確的一個決定。
寧不凡斜倚在軟塌,靜靜看向斜上方的大紅帷幔,輕緩道:樂文小說網
“今日這一戰(zhàn),棋閣縹緲司盡滅,西荊樓一品高手幾乎死絕,碧影司也元氣大傷,幾無戰(zhàn)力。這一戰(zhàn)沒有勝者,皆是敗者。若是一定要論及勝者,便是始終處于旁觀之人的那位皇后娘娘了。”
“她啊,不單單只想滅殺棋閣,連我們,也全都想殺死。當然......是在覆滅棋閣之后。我今日敲打了她一番,希望她能夠收斂一些,若是不知進退,就......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他的語氣沉重又疲憊,卻充斥肅殺之意。
以廟堂殺江湖,自然也可以江湖殺廟堂。
蕭晨嗤笑一聲,擺手道:“成了,你殺上官雨希,已經成了扎入王安琪心底的一根刺,若是動了她的姐姐......這事兒啊,想都不要想。當然,你若覺著那個傻姑娘對你一點兒都不重要的話,就由著你了。”
“唉——”寧不凡閉上雙眸,語氣漸緩,“總之啊,今日過后,我們入汴梁大都再無阻礙,唯一可能成為阻礙的皇城司,咱們這位心黑手毒的皇后娘娘會為我們解決的......蕭兄,為了防備張火華,你還要繼續(xù)藏在暗處,不能出手,也不能現身。鳳髓之事,待我見過皇帝陛下后,再來找你商榷。”
這是面前唯一可以走的道路。
蕭晨知道寧不凡心底煩悶,也不好多話,點頭道:“我將云姑娘留在你的身邊,你代我照顧幾日。”
云瀟瀟恬靜坐在蕭晨的身后,手里一串葡萄吃的干干凈凈,正伸手摸向桌案上擺著瓜果的瓷盤。
寧不凡掃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他雖疑心這位云姑娘的身份,但蕭晨既然如此安排,定有用意,便應了下來,“可以......啊,還有一件事,南風!”
最后兩個字帶著一絲劍意,刺出房外,醇厚嗓音徜徉開來。
蕭晨見此,也揮手將雷霆屏障散去。
‘咯吱——’
紫衫南風推門而入,拱手道:“先生,有何事吩咐?”
寧不凡靜默片刻,“明日將我的劍匣,交給這禿子。”
說到這兒,語氣稍頓,繼續(xù)道:“蕭兄,匣子里有三柄劍,一柄丟入江湖,一柄送給棋閣問柳司主事皇甫溫寧。最后一柄,你隨身攜帶,等我消息。”
蕭晨眸子微亮,咧嘴道:“你是要......”
上官秋葵曾言——皇甫溫寧,此人愛劍,愛劍如命!
而這最后三柄劍——暴食、色欲、懶惰。
也算是有了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