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東荒國,蒼州,龍骨山,杏花村。ωωω.ΧしεωēN.CoM
朝陽初升時,云瀟瀟搬了個小墩子,坐在屋檐下,靜靜看著山霧籠罩下的天穹,足足看了半個時辰。
這些天,院子里的飯菜,都是蕭晨一個人負(fù)責(zé)。
這廝武道實力強(qiáng)橫,廚藝高絕,對待食材這方面,極有耐心。
每次到了飯點(diǎn),進(jìn)屋時都能看到慢慢的一大桌子飯菜,各式野味、山果、甘泉,看得人當(dāng)真是眼花繚亂。
蕭晨來之前,這個院子就是個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這廝來了以后,這個院子更像是一家酒樓。
晌午時,烈陽高升。
“吃飯了吃飯了!”蕭晨圍著一條白布碎花裙,手里掂著大勺子,扯著嗓子招呼。
一品入脈是可以辟谷的,飲朝露便能存生。
但,東方月每每嗅到這誘人的香味,還是免不了食指大動。
“蕭兄啊,不得不說,你這手藝,嘿,絕了!”東方月一手抓著一條粗壯豬腿,一邊伸出大拇指,贊嘆連連。
數(shù)日的相處,兩人關(guān)系也漸漸熟絡(luò)。
江湖人,江湖事,你砍我五百多劍,我踹你五百多腳,恩仇便消。
兩人都是性子豪邁之輩,拿得起放得下。
蕭晨嘿嘿一笑,傲然道:“吃遍天下美味,自能鍋中生花,就跟那讀書人萬卷書萬里路一樣,孰能生巧不是?”
“哈哈,說的好!”東方月猛一拍案,力道大了些,震碎一角桌案。
‘啪!’蕭晨一巴掌蓋他頭上,“你他娘的輕點(diǎn)兒,云姑娘還在吃著呢!”
東方月悻悻一笑,收回手,看了眼安靜進(jìn)食的云瀟瀟。
云瀟瀟吃飯時從不說話,小口扒拉著白飯,時而夾些小菜,瞧著極為恬靜。
蕭晨瞇眼笑笑,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問道:“云姑娘,我這手藝,如何?”
云瀟瀟抬眉看了他一眼,輕輕頷首。
這確實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菜肴,不過這禿子,太吵。
蕭晨知道云瀟瀟的性子,也就不再打攪,一邊忙著干飯,一邊兒跟東方月吹牛打諢。
吃到一半兒,卻聽到一聲輕響。
抬眼看去,只見面目憔悴的上官秋葵扶著門案,呆呆的看著屋內(nèi)祥和一片。
蕭晨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隨口道:“屋里頭有備好的碗筷,自己去拿?。 ?br/>
東方月輕咳一聲,頗為尷尬,埋頭進(jìn)食。
上官秋葵身上這些傷勢,一大半都出自東方月的手筆。
這個情形,讓東方月著實有些尷尬。
云瀟瀟曾說過,讓上官秋葵守著這個院子,那么也就不能殺這個姑娘了。
即便是現(xiàn)在要動手,怕是剛一起身便被蕭晨一巴掌干飛了。
打不過,也不能打,也只得視而不見。
扶著門案的上官秋葵滿面驚詫,她使勁眨了眨眼,再猛一搖頭,愣了半晌。
看著眼前的情形,跟他娘的見了鬼似的。
天知道,這東方月怎的就老老實實只顧著埋著干飯,而這救了她命的禿子,跟東方月還有說有笑,一片祥和。
云瀟瀟放下碗筷,拍了拍小肚子,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了眼呆若木雞的上官秋葵,也不言語,收拾了碗筷進(jìn)了廚房,再拿出一副新的碗筷,裝滿白飯,擺在案子上,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輕聲道:“過來吃飯?!?br/>
說罷后,便越過上官秋葵,走至屋檐下,坐在小墩子上,瞇眼遙望半空。
上官秋葵呆愣愣的走至桌案,坐下,拿起碗筷,輕輕巴拉了一口,旋即放下。
蕭晨停下與東方月的吹牛打諢,斜睨了上官秋葵一眼,“放心,這東方月已經(jīng)被我打服了,他不敢再對你動手。你若是想報他之前砍你的仇,便拿著劍砍他幾下,別砍死就成,他還得給云姑娘做幾年侍衛(wèi)呢。”
東方月猛一咳嗽,放下碗筷,朝上官秋葵微微拱手,斟酌道:“此前,我奉慕容云畫之命,前來剿滅棋閣叛逆,如今也算是盡了全力,若無云姑娘作保,我早便死在這禿子手里。自此以后,我與慕容云畫兩清,無恩亦無仇。”
江湖上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的,還真不多,卻也不少。
蕭晨又是一巴掌蓋在東方月頭上,狠聲道:“再他娘的說一聲禿子,老子讓你也成禿子!”
東方月輕咳一聲,隨意擺手,“蕭兄,外人面前,給我留點(diǎn)面子,我咋說也是名震江湖的鬼面刑官?!?br/>
“鬼面刑官?”蕭晨哈哈一笑,伸手便奪過東方月腰間佩劍,‘鏘!’一聲,便已出鞘。
“瞧著你這破劍,都成什么鳥樣了,還鬼面刑官?說出去,徒增笑爾!”
東方月冷哼一聲,劈手奪回長劍,收鞘系于腰間,“你這狗禿子懂個屁!”
蕭晨伸手攥著東方月的胸口衣裳,眸中紫電忽閃,狠聲道:“你可見過天上雷霆?”
一言不合,便要出手。
東方月反手攥著蕭晨的衣裳,也是不甘示弱道:“狗禿子,要打咱出去打,這會兒動手,這院子倒了,云姑娘絕不饒了你我!”
云姑娘?
上官秋葵偏頭看向坐在屋檐下的白衫裙女子,心有恍然,原來......這里是云姑娘的院子。
這禿子和鬼面刑官如此和諧,想來也是各自放下了恩怨。
“唉——”上官秋葵長長嘆了口氣,興致不高。
東方月一邊啃食野豬腿,一邊饒有興趣問道:“上官秋葵,你我既以無仇,便要問你一句,為何叛出棋閣?”
“我沒有......”上官秋葵心底頗為沉重,當(dāng)慕容云畫派人來殺她的那一刻,她便無法再與棋閣同路,語氣稍頓片刻,又添上一句,“棋閣待我有恩,也視我為仇寇,自此以后,便再與棋閣無關(guān)?!?br/>
又是恩怨兩消。
蕭晨嘖嘖道:“你可真是個廢物啊......失去了棋閣庇佑,寧鈺的仇你無法報。棋閣殺你之仇,你也無法報。上官秋葵,人生在世,恩不能報,仇不能償,倒不如啊,一死了之。”
這激將法很是拙劣,但確實也起到了些作用。
上官秋葵雙手輕顫,埋下頭去,心亂如麻。
寧鈺殺了上官雨希,上官秋葵自然要為妹妹報仇,可......寧鈺卻在捉住她后,放她一命。
棋閣賦予上官秋葵云門之主的位置,卻要派人殺她。
仇人,成了恩人。而昔日的恩人,卻成了仇人。
“我累了......”上官秋葵聲音漸低,細(xì)弱蚊蠅,眸子里隱隱有淚水滋生。
在這一刻,她明白,寧鈺殺死上官雨希的仇,她這輩子是沒有機(jī)會再報了。
即便......即便她有著足以殺死寧鈺的實力,也無法下手。
向來以剛強(qiáng)示人的上官秋葵,在今日終于發(fā)現(xiàn),其實她的內(nèi)心,藏著一個極為懦弱的人。
“我......確實是個廢物?!鄙瞎偾锟]上雙眼,兩行清淚留下,伴著嗚咽。